“……母亲,旁的不说,我态度摆在这儿了,您说我是不是不用进宫面圣了?”
什么进宫,面圣上必然是束手束脚,苏言实在是不乐意去,苏母果断摇头:“不行,我已经答应圣上,哪有身为臣子的反悔的道理,必须去。”
苏言顿时升起一点不合时宜的疑惑——当今圣上是不用处理国事,闲得发慌吗,她这么一个无干的小辈,何时值得皇帝特意见一面,恐怕两个皇女成年后都没有见过几回皇帝吧。
苏言不动声色地套话:“母亲,要不您讲讲,圣上见我,有没有旁的话说。”
总不至于真的那么简单。
本以为苏母会含糊过去,不料她这回倒很直接:“你乃长皇子所生,说起来也是皇帝侄女,她从前疼爱长皇子,想见一见他的女儿有何不可。”
苏言:差点忘了还有这层关系。
没想到皇帝陛下同这常年养病的长皇子,感情还深厚得很。
她心底升起淡淡的疑惑——这种亲情当真厚重到了爱屋及乌,连带着偏爱她这个十几年只见过皇帝几面的“侄女”身上?
会不会是有别的什么契机。
终究是压下心底疑虑,她应下苏母,问好时间安排,便踏出门口。
空荡屋子里,只余这位高权重的丞相一人。
她看着窗外,透过阴沉的天色捕捉微弱的太阳,仿佛在怀念什么故去的事。
……
苏言回到房中的时候,谢明允安安静静地伏于案前,神情专注,看起来颇有点岁月静好的样子。
她一时失神,脚步微顿。
“回来了?”谢明允头也没抬,语气淡淡的仿佛习以为常。
——好像他们两人已经这样相处了数年一样。
苏言心念微动,对他道:“你等一会儿,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说着便等不及似的,匆匆忙忙往里间赶。
可惜她背后没长眼睛,看不见谢明允在她身影消失后,忽而抬起头,又垂眸轻笑,仿佛是预见了什么欢喜的事情。
苏言捧着两个小红木盒过来的时候,有点紧张,手心甚至微微出汗,将那一角软布蹭得更软更细。
“这是什么?”谢明允仿佛第一回 收到礼物,显露出吃惊的神色。
“等会儿打开看就知道了,别急。”
也不知道急的人到底是谁。
苏言反倒笑了,这样的神情会让她觉得自己手上捧着的是什么奇珍异宝——虽然本来也挺贵重的。
但礼物这种东西,也不是越贵重越好。
更不是价值连城就能讨心上人欢心的。
苏言心知肚明,但她打开盒子,听见啪嗒一声细响的那一瞬间,忽然升起十分笃定的念头。
——谢明允会喜欢的。
她取出“礼物”,走到谢明允面前给他看:“是这个,你会喜欢吗?”
落在她掌心的,是一只小巧的白玉冠。
比她自己那一只小巧一点,但看起来仍然一样精致。
谢明允仿佛被玉石表面莹润的光晃了眼,眨了眨眼睛。
而后,忽然抬眸对上苏言期待的目光。
“谢谢,我很喜欢。”
话很官方,其中的情意却不假。
苏言紧张的心情忽然一扫而空:“你就,不想知道别的什么?”
“嗯,想,不过也猜得出来。”谢明允道:“怪不得你这些日没戴着它,是送去铺子里做模了,而且,方才你出去前弄出的动静……就是这个吧。”
苏言:“……”
有个观察力过分细致的夫郎,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在送礼这方面是的。
好像没那么惊喜了。
所以他是真的喜欢还是演出来的。
苏言有点苦恼。
谢明允仿佛察觉到她在想什么,伸手接过白玉冠,纤长的指随意的抽出冠钗,又递回给苏言。
苏言略微茫然地看着他。
谢明允笑着:“我很喜欢,帮我戴上它,好吗?”
哪里说得出半个不字。
苏言觉得自己像是鬼迷心窍,反正在她没太多意识的时候,就已经给谢明允戴好了,还弄得规规正正,堪称完美。
谢明允摸了摸:“嗯,好看吗?”
苏言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不是吹,这发冠白得莹润,透着微光,映得人气色都好了不少。
“这是……妻夫戴一样的款式,以示归属吗?”
苏言点了点头,看了眼一旁的另一盒子:“嗯。”
“那你也戴上。”谢明允道,说着取过另一只,伸手绕过苏言头顶,像回馈一样,帮她戴好。
由于身量的原因,他踮起脚,并不太熟练地给苏言挽发——毕竟他自己惯来以发带束发,发冠用着不太顺手。
但仍是仔仔细细地,给眼前这人捋好每一缕发,尽量让两人佩戴的白玉冠看起来出自一人之手。
半晌,终于弄好。
苏言笑了笑:“好看吗?”
其实哪有女人问好不好看的,但苏言偏想这般问。
她想,哪怕性别不同,有些心情,总归是一样的。
谢明允点了点头,忽然主动凑上去,亲上苏言的唇。
苏言愣了一下,下一瞬反客为主。
这大约是一个缠绵的吻。
呼吸交缠间,苏言执起怀中人的手,十指相缠。
她轻咬谢明允偏薄的下唇,几乎是在他唇齿间出声:“明允,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7.25--23:52
第78章 等她
在这个仿佛无处不在的湖水的吻里,谢明允几乎快喘不上气来。
迷迷糊糊间,他想,接吻是这么折磨有快乐的一件事吗?
良久,身上的力道缓缓松开,他听见耳边低哑的声音,仿佛在蹭刮着脆弱的耳膜。
“很甜。”苏言轻笑。
谢明允:“……”
他扭过头去,自认为遮住了满脸潮红,却不慎暴露出微红的耳根。
大约他是不知道,这副样子有多……
苏言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要将整个人淹没,最终只是清咳一声,掩盖住不太合时宜的想法。
来日方长,不急。
……
第二日,苏言独自进宫。
虽然她也想将谢明允捆在裤腰带上,但显然这个想法不太符合实际——哪儿能时时刻刻不离人呢,再深的情谊也拦不住俗事缠身,谢明允有他的生意要忙,而苏言也有自己的科考要努力。
就算是之后考试上岸,苏言入朝为官,恐怕也有不少的事情要操心。
……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苏言摇了摇头,撇去不和谢明允走一条道的遗憾,飞身下了轿子,没走几步就入了宫门。
路上,突然有人影从一旁岔道口闪过,苏言正愣神没看清,心里却升起一丝疑虑
宫里的下人都这么不守规矩?还是说这不是服侍的下人。
……只要不是皇太女那边的探子,都好说。
但眼下看来,恐怕还真是,毕竟李钰此人消停了许久时间,按苏言对她的了解,不可能就此轻轻放下,搞不好早就听说她今日入宫一事,暗暗戒备了起来。
有个并不太强的敌人……真是,让人有点无奈。
皇帝殿中。
苏言行了大礼:“臣女苏言,请陛下安。”
苍老但不失威严的声音自案后响起:“过来,让朕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她又没有长一张倾国倾城的妖孽脸,苏言暗暗嘀咕,却转瞬释然。
——大约是……她这张脸,有皇帝亲弟弟,已逝长皇子的影子。
苏言莫名有些悲凉,像是也感同身受了一把亲人故去独我存世的伤感,缓缓起身上前。
这位高贵的陛下站起身,金色的龙袍盘踞着巨龙,在她身上熠熠生辉。
苏言被那过分亮眼的金线闪了下眼。
谁料皇帝好像察觉到什么,突然道:“朕去换一身衣服。”
苏言:“?”
“陛下是觉得这一身不太舒适?”
不然为何要换衣服,总不至于是为了接见她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人。
谁料陛下那张严肃的脸上突然露出点笑意:“龙袍太过庄重,不适合我们今日要谈的事?”
苏言更迷惑了,这是要跟她絮家常的节奏?
半晌,这位事儿多的皇帝陛下换好了一身便装,走到苏言面前。
苏言委婉地道:“陛下,臣女今日入宫,乃是您的恩赐,陛下若有什么话对臣女说……”
皇帝一挥手打断:“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看看你。”
苏言:“……”
这皇帝老儿说得倒是轻松,莫非她还能不知道进宫的规矩,前一夜必须沐浴焚香,穿衣戴佩冠均有规矩得守,生怕坏了皇家大忌——就这点“不是什么大事”的东西,她却得麻烦不少事。
但苏言能屈能伸:“此乃臣女之幸。”
皇帝笑了笑,让苏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你这样子,真是像极了你父亲。”
她说着,脸上露出悠远的怀念,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少年时,情绪可以显露,不必担心九五至尊的身份会招来非议。
苏言一时情绪有些复杂。
要说这皇帝对长皇子有多好,倒也不见得,不然为何二十年来苏言都没怎么见过这个皇帝大姨,但要说她对长皇子没什么所谓的亲情,今日又为何召见苏言这个并不亲近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