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
“我也不知。”她倦懒的样子,摊开双手,一脸“你要看你去看”的表情。
谢明允皱眉,上前查看一番,只见黑漆漆深坑里,露出一个光泽黯然的边角。
“这里埋着东西?”他偏过头,余光扫见滚落在一旁都木桩,才知晓刚才所闻,是此物落地声音。
谢明允暗叹一声,自己竟然一时没注意。
苏言双手环抱,点了点头,“我见此木桩有许多年数,想来……此处也只有我父亲和温泉山庄的人可能来过,或许是埋了什么物件。”
谢明允似笑非笑:“你就不怕挖出什么……东西?”
比如令人避讳之物。
苏言满不在意,斩钉截铁:“不可能。”
“哦?”谢明允心下有种隐约猜测。
就见苏言踩了踩坑边的土,一踩便是一个印子。
“我知道你想说,或许里面埋着死人棺木是不是,”苏言扫了他一眼,脚底继续碾,但足印仅止于此,不再下陷。
谢明允看着她深蓝鞋底沾上并不多的泥土,心下已经了然。
苏言继续道:“但此处土壤,几乎与周边差不多,若真是什么大物件,哪怕是过了十几二十年,此处土也会比旁边松散许多,而非如此。”
谢明允手上一动,很迅速拿过苏言手中小铲,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敲下去。
苏言心里一个大大的问号:嗯?
他不是爱干净吗?
现在怎么回事,无药而愈了?
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自己不认识眼前人的错觉,前两日他还软在自己怀里,呼吸微弱,很轻,好似一只手能抱起一阵风就能吹走,顺从极了。
现在就……如此,豪放了吗?
相对于这个世界一般男子,这不由分说就自己上手的样子,可不是豪放吗?
苏言想接过铲子,却没有机会。
于是她就眼睁睁看着谢明允,一副要砸破整片土地的势头,铲尖落了下去。
砰的一声,铁铲陷入土地,埋进去一个小尖尖。
谢明允似乎有些慌乱的收回手,那个小铲便凭着一点支撑,堪堪立住了,但不太稳当。
苏言这个角度,他长发微偏,堪堪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微红的鼻尖。
“我……不好意思,”谢明允捋了下头发,神情间竟有点无措。
苏言:“……”
她压住嘴角的笑意,轻松抽出铲子:“嗯。”
男子力气到底有限,倒也不用逞强。
索性她来就好了。
方才那点陌生的感觉早就烟消云散,苏言拍了拍谢明允肩膀,无意识的安抚语气:“我来就行。”
然后一个铲子下去,轻轻松松凿了两下,土壤便松散开,她没太费力,从土中扒拉出那个物件。
“檀木盒,用蜡封过口。”谢明允目光随着盒子移动,又上移至苏言脸上。
她垂眸,不太费力就掰开腊封——此处理是防水防空气,实对木盒缝隙有一定的粘合力。
不过也还好,她力气大。
于是苏言近乎抱着好笑的心态,轻而易举撬开了盒子。
里面卧着的,是一对白玉戒指。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才发现定时定错了,本来15,结果16号,还是朋友问我怎么没更新我才知道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小红花没了。
笑容里带着忧伤。
鸽鸽落泪。
第38章 乱麻
苏言顿时愣在当场,居然拿着盒子,那目光几乎是要哭出来。
林间只余突然急切的呼吸声。
谢明允不知此物于她有什么渊源,可眼前人分明颤着手,唇角紧紧地抿着,目光透出无端的悲切,竟然令他也被传染了似的,一同静默了。
他心里估摸着,此物出现于此地,只有那么几个解释——或许是长皇子的遗物,引发了她数年的丧亲之痛,又或者是她自己的什么东西,沉睡多年终回归原主,但不会是后者,谢明允眼皮一掀淡淡地扫过木盒的金属边角,黯淡无光,恐怕苏言她没有这盒子岁数长。
这种情绪他感同身受,因而再想要安慰眼前人却也深知此刻不宜多言,哀戚在心,哪怕是再亲近的人,哪怕他有心慰籍,也不宜多严。
半晌,苏言合上了盖子,心里巨浪滔天般,脑海被回忆的朦胧灰暗以及骤然的疑惑席卷了个天翻地覆
这是她现代父母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这个书里的世界!
这对白玉戒指,说起来并不怎么值钱,也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首饰铺子里最简单的款式,价格一般到什么程度:当时店员见两位老人在那片站台流连时,腿都懒得移一步,只抬起目光不屑的看了一眼,嗤笑一声。
就算如此,她的父母也不是轻轻松松就付了钱拿了货的,他们去了两回,第二回 才带够钱,尽管店员态度平平。
这是两位老人年近六十,迟来的浪漫。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个世界,在一处除了皇族一时兴起建成的山庄以外别无所有的荒山,光秃秃的山林里面。
苏言几乎迫不及待想唤醒系统,摇晃它那时好时坏的脑袋,把一切有关的无关的信息都扯出来看一看究竟,可偏偏进度堪堪停留在五十八,离六十大关,只差临门一脚,偏偏让她看得见吃不着,干着急。
于是她看向谢明允,正撞进他深如潭水的温柔里。
苏言一瞬间晃了神,惊觉有什么东西变了质,可眼下当务之急是查探为何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会隔着千年的‘时空虚晃而来,化为实物,给她留下亲人仅存的那一点缥缈的慰籍。
她魂不守舍的,三魂少了两魂,七魄都不全似的,被密密麻麻的心悸击中,任由丢了魂的躯体不受支配般,游荡进了府。
谢明允看了一路,便也忧心挂记了一路,但说来神奇,身边人像是对脚下土地有着天然的感知,不必看路便顺顺当当地迈过低坑,绕过树枝,跨过小腿高的门槛。
他暗自称奇,心底却漫上不可与人说的失落,像是有什么希冀落了空,填补其中的,便只有黯然。
果然,人受了太多的好,太多的温柔照顾,总容易忍不住汲取更多,苏言照顾他,关心他,久而久之他竟然无可忍受被落在一旁视作无物,哪怕事出有因。
哪怕那是眼前人的至亲。
……
苏言静静的喝着鸽子汤,只还有些余温,但也能勉强入口,她又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只不过这餐的确吃得心不在焉,若是平常,她或许还能发现这鸽子肉瘦而偏柴,不似家养也和野鸽子搭不着边。
她偷偷撇了一眼对面的人,一时居然有些心虚。
在山庄的这几日,还有来此前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脑海中的进度条被她抛到了一边,甚至记忆中最后停在哪个节点也记不太清楚,还是方才见到的五十八之数。
谢明允正垂眸,她隐约错觉他察觉自己的目光,可却也没抬头,苏言便也只当是自己多心了,低眉放下碗筷,自然也没见到对面人目光轻抬,撩起一点微荡的涟漪,复而敛起笑意。
心底升起淡淡的疑惑,如丝如网缠绕着苏言,却欲寻而不得,欲揪出源头细线却只是又多了一块乱麻。
苏言直起身,纯白色的衣袍掀起一小块褶皱又被她轻轻一抚,平展开来,一如某种思绪被扯平摊开,再清晰不过。
她陡然心惊。
自己明明迫切需要谢明允进度值的增加,正如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千般万般选择也好,体贴也好,全部来自于此。
当时的她是如何心态呢……苏言几乎没怎么费力,记忆就清楚可见——她每隔不到半柱香,就会下意识看一次脑海中的数值,有涨有跌,哪怕只是下降0.1都能让她无语不少时间。
之后,数值的变动大体上下一两格,查看的时间变成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偶尔下降一二,她稍稍惊讶一瞬,便能找到旁的法子让它升回去。
再然后……苏言就不太在意偶尔的下降跌落了,约莫一两天会注意一回,每回偶然想起,脑中的数值都在向另一个整十数字奔发,似乎不知疲倦。
窗外山楂的嬉闹声由远及近,不知疲倦,将苏言的意识骤然召回了当下。
她迷迷糊糊地,丢了神一样。
上回看进度的日子,到今日“意外”天降,迫使她查看那个已然全无印象的进度。
竟已足足半月有余了。
……
夜晚,苏言躺在床上,枕边人轻缓的呼吸近在耳边,僻静的夜晚里好像只听得见自己心跳平稳砰砰的声音。,一下一下很有规律,比身边的人想来要快一点,但是比白日里骤然看见跨越时空的产物时,来的慢来的平。
谢明允睡姿很端正,苏言只想得到这样一个形容词,和白日里差不多,俊雅守礼,有有些克制的模样,哪怕苏言通晓原着,也常常难以将眼前人和书里那个“里应外合”,协同皇室,掰倒权势诺大的丞相府的阴险之人联系在一起。
苏言缓缓吐出一口气,月光下成了雾,又转而挥散,与空气彻底合而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