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液体断了线,从白姝脸上滚落,砸在了她的裤面上。
冷的、湿的、不规则。
蔓延侵蚀掉原本的干净平铺。
她却眉眼低垂,未泄出一丝哭腔。
而时轶在气头上,压根没注意到这细节,“你再这样无缘无故对我发脾气,嚇!赔违约金就赔!小爷我不干了!”
白姝肩头忽颤:“那你走!你走!”
时轶第一反应:嗯?没叫她滚?
第二反应:卧槽,臭妹妹真哭了!
“你到底怎么了?”瞬间冷静下来的她,看起了手里的报纸。
两排黑字赫然眼前:#正祁娱乐公司总裁谢霁与现女友(四小花旦之一)周清韵共度一夜良宵!
下面又是一堆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大致扫下去,发现无非就是在赞扬这两人的神仙爱情,在娱乐圈里干干净净处了三年是段佳话。
还有采访路人说什么:如果他俩分了,自己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时轶看的无语。
却又深深凝眉:所以,白姝是被这新闻给气到了???
心里莫名冒出个想法,于是眨巴两下眼睛盯着白姝缓缓开口:“你……对你叔叔……”
“是!我就是喜欢霁叔!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白姝刹那间仰头,砸了一个海绵宝宝到地上,疯狂跺起床来颇有些撕心裂肺,“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幼稚!觉得我不配!只有周清韵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时轶无意识地空划了两下手,是真被唬住了。
“凭什么啊!凭什么我就不配!从十一岁到二十岁,整整九年,我喜欢了他那么久那么久!没有人能比我和他更亲近!”白姝哭的鼻涕眼泪一把流,压根没啥美感可言。
除了她眼下的那颗泪痣,是真的被泪水浸染得亮闪闪。
时轶下意识抬抬自己的下巴——怕它掉了。
够狠啊!从十一岁就开始早恋!
“周清韵才跟他认识多久啊!两年!才认识两年就在一起了!”
白姝一脚踩空跌在床上,扎好的头发散至脖间,没得跺了干脆徒手砸了起来。
“砰!”
“砰!!”
“砰!!!”
一下又一下,她和床面接触到的皮肤开始生起淤红。
泪渍在皱起的豆红色床单上涟漪起了小片的汪洋,数个小玩偶伴着下面的弹簧不断弹起又落下,散在露出的白色棉絮上满目疮痍。
时轶咽咽唾沫,开始认真思考该如何安慰一个失恋的可怜(疯)女人。
忽然,白姝停止了一切活动。
直愣愣地盯着对面的电视机。
半晌,嘴角咧开了一丝笑:“反正霁叔也不要我了……”
雾草!时轶脑子里霎时拉起了一级防空报警!这臭妹妹不会想嗝屁了吧!
身随心动,她一下冲刺过去抓住她胳膊:“有话好好说!咱还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呢!怎么能因为一点儿女情长就放弃了更远大的追求呢!”
白姝缓缓移了目光在她脸上,笑得诡异:“有快要被失眠折磨到神经衰竭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吗?追求?我才十八线就已经一身黑料再无人庇护,我还能有远大的光明前程吗?”
时轶被怼得一时说不出话。
“你瞧,你也没话说了是不是?”
白姝重新看向电视机,看向里面那个狼狈至极的自己。
一个为情所伤的疯子。
没救了。
才二十岁的蔷薇花,就已经快要凋谢了……
——不过,生活好像也还没那么糟糕吧?
白姝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才爆发了不过十分钟,她就已经冷静下来了。
在这一点上,像个孩子倒是没什么不好。
她在心里开始对自己哂笑。
烦死了。
总也不能再狠点,再凶点,轰轰烈烈地让霁叔内疚一辈子。
正想开口让时轶不用再拉着自己了。
身子就被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时轶轻轻拍着她的头:“你是星星啊。”
她呼吸一颤。
本以为,时轶会说出什么人生哲理或是心灵鸡汤。
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说了一句古里古怪的话。
“你抬头看星星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星星离自己很遥远?”
“嗯……”
“但你知道吗,其实宇宙大爆炸时形成的原子,就是形成你身体的原子。”
白姝听着时轶的心跳,很孔武有力。
“所以星星并不遥远,因为你就是星星本身,即使你蒙上了灰尘,你也依旧是星星。”
“过去、现在、未来,无论如何,你都是星星,而我等着你发光。”
白姝忽然轻轻道:“这么说,你也是星星啊。”
“是啊,”时轶低笑起来,“但作为你的助理,我想看见你在属于你的演员舞台上发光啊。”
现在的白姝,还是个单纯的恋爱脑,毫无人生规划。
而这样的她,是不可能走远的,就更别指望能从目前的困境里跳出来了。
白姝眼眶里的泪珠柔柔闪了闪,却闷着声擤起鼻子,“……你再抱我紧些,我就要把鼻涕擦你身上了。”
时轶:“……”
好特么破坏气氛。
第100章 白姝与谢霁的渊源
“跟你讲个秘密。”
白姝用纸清完鼻涕,盘起双膝抱起派大星看着还在收拾残局的时轶。
“什么秘密?”时轶正跪着探手去摸滚进床底下的小玩偶。
白姝此刻没了眼泪,但眼角是标志的鲜红,衬得那颗泪痣更好看了。
“关于我和霁叔。”
时轶猛地看向她,不动了。
“三十四年前的某天凌晨,G城东郊大宅院外面突然响起了阵婴儿的啼哭声。李大伯睡眠浅被那哭声吵醒,便出门查看,不想在自家的老推车下发现了个婴儿。他家里有四个娃,生活也十分紧迫,于是和大宅院里的邻居们商量了一下,就将这婴儿送给了正好膝下无子的赵大伯,取名为赵盛名。”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宅院里的小孩也都慢慢长大,其中最小的赵盛名与白大伯家的儿子李大伯家的女儿玩的最好。”
“后来,白大伯家的儿子李大伯家的女儿相爱了,生下了一个女娃,而赵盛名那时候才十四岁。他很喜欢那个小女娃,有事没事就会带她玩。”
“再后来,马上要过十八岁生日的赵盛名被亲生父母给找到了,他们说当年是因为未婚先孕才遗弃的他,本来只扔在了医院外面,却被一只野狗给叼出了A市,这才这么多年都一直未能找到他。”
“赵盛名和养父养母商量了一整晚,最终踏上了出国深造的道路。等到再回来的时候,他第一个回到的就是C城,在拜会完养父母后,就与童年最好的两个玩伴约了一趟自驾游。”
白姝讲到这里,忽然抿了下嘴。
时轶当即递出一杯水:“渴了吧?”
白姝摇摇头,眼底的情绪一时间犹如乌云蔽日下的巨浪翻滚,“本是一场久别重逢喜不胜收的自驾游,却最终以车毁人亡的结局收了尾。”
时轶正打算给自己润喉的动作一僵,瞬间没了再喝下去的欲望。
“事故鉴定结果,是驾驶人误把油门踩了刹车。而那驾驶人,就是刚拿到驾照的李大伯女儿。最后三个人,只活了坐在后面的赵盛名。”
白姝说到这,将目光定定地投向了时轶。
再开口似乎是剜去了心口上的一道血痂,声带隐忍而又颤动,“李大伯女儿就是我妈妈,白大伯儿子就是我爸爸,那个女娃,就是我。而赵盛名,就是谢霁。”
时轶第一次觉得手里的水杯有千斤重。
原来,这就是白姝与谢霁的渊源。
“我爷爷奶奶一听说此事,就直接昏死了过去,后来因着抢救无效双双去世。而我外公外婆也因此中风的中风,老年痴呆的痴呆,根本没有办法抚养我长大。”
“霁叔为了弥补心里的负罪感,跟我姑姑婶婶们商量好,才二十岁就将我带在了身边,一边承受着他亲生父母带给他的生意压力,一边尽全力给我提供最好的生活与教育。”
“等到霁叔二十五岁正式接手正祁娱乐公司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就已经很运筹帷幄了,而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他产生了朦胧的爱意。”
白姝似乎说累了些,就着派大星往下躺了躺。
闭了闭眼睛,然后再睁开,表情是困倦而又不解的,“本来我是打算等成年的时候跟他告白的,但没想到当我十七岁刚高考完,霁叔就突然宣布跟旗下某工作室的艺人周清韵在一起了。”
“你知道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心情吗?”白姝比划出爆炸的手势,“那一刻,我整个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感觉从楼上跳下去应该也不会很痛。”
时轶:“心很痛吧。”
白姝愣了愣,忽然笑起来,“对哦,其实是心很痛,痛到觉得死亡的疼痛应该也比不上它痛了。”
“于是我偷偷改了高考志愿,选择去了南影表演系。”
“我就在想,那个周清韵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一个长相和演技都还可以的演员而已。但既然霁叔喜欢演员,那我就去当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