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买这些药干嘛?吃饱了撑的?”时轶觉得自己的膝盖有点麻了,就想站起来。
“别动啊!不然你这点诚意就想带我出去?时轶啊时轶,如果你只是怕我抑郁死在了家里而导致你失业了的话,那大可不必,因为我自有分寸。”她转了冷调。
时轶:“……”有分寸个屁!自己要信了才是见了鬼!
靠,此刻就是后悔,万分后悔,实在是不该在这臭妹妹面前如此俯首称臣,反倒让她得寸进尺了!
“工作是一回事,作为朝夕相处的朋友,我的关心也是真的。”
白姝慢慢撑起下巴:“真的?”
“天地良心!”
对于抑郁症患者,她必须要给予足够的关心!时轶这般想,也就不管良心痛不痛了。
白姝眨眨眼:“那要是你骗了我呢?”
“那我、我就被雷劈一下,被河淹一下……”时轶越说越没底气。
“你要是骗我,”白姝放下胳膊,用左手指在右手腕处划了一下,表情凄婉起来,“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别别别!我要是骗你那我下辈子就是个畜生!”投胎当个宠物猫可多好!
“噗,”上一秒还在阴仄仄恐吓人的白姝,下一秒就噗嗤笑了起来,“智障!也就你看到了一堆抗抑郁的药就会觉得我得了抑郁症。”
“那你——”
“我是有抑郁倾向,但不是郁郁症,这两者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你可别被网上一些动不动喊丧的人给洗脑了,她们很多也只是有抑郁倾向罢了,却一天到晚打着抑郁症的标签。真的抑郁症……我想应该是特别特别难受和辛苦的吧。”
她掏掏抽屉里的药盒,继续道:“这两年我做噩梦的频率很高,总会一宿一宿地睡不着,心情也是真的有些压抑,所以就去小药店买了这些处方药,用来镇定安神。”
“可是你最近的状态——”
“不太好是不是,那是因为我对这些药产生耐药性了,”白姝耸耸肩,“可能需要换药了。”
时轶为了顺利说完一句话,飞快道:“你就没想过其他镇定安神的非药物方法吗?”
“想过啊,但都没有用。当噩梦来袭的时候,只有药才能抑制我的心慌。”她的语气深处藏着无奈。
谁又不想正常生活呢?
可是,她已经无法正常了。
“真的都没有用?”时轶不死心。
白姝忽然想到了那一抹檀木香。
的确是有这么个非药物方法的,不过,若不是因为他离开,她这两年的情况也不会更加恶劣。
可以这么说——霁叔是她的人间瑰宝,却也是她的地狱劫难。
“都没有。”她摇摇头。
“那到底是什么噩梦,方便说吗?”
“不方便。”
时轶有些泄气:“那你——继续补觉?”
“时轶,”白姝忽道,“在我睡着后你再离开好吗?”
她对这个本来以为是登徒子的人,交出了一份难得的信任。
时轶一手揉已经麻掉的膝盖,一手轻拍她头:“好,放心睡吧。”
谁还没有过脆弱的时候。
也没有人能一直一种性格。
此刻,白姝没了往日的骄恣,时轶也没了往日的刚直。
于是这一方原本空寂的卧室,便久违生出了些温暖。
阳光晒过拉着的窗帘,透过橘光流淌在她们的身上。
白姝缓缓眨了几下眼睛,最后就着海绵宝宝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时空像是静止。
轻轻的鼾声终于响起。
时轶望着眼前好不容易才睡着的臭妹妹,松了口气。
随即蹑手蹑脚地起身,将其拖鞋原位放好,走出去带上了门。
却在经过厨房的时候,脚步一停拐了进去。
半小时后,时轶才取下围兜出来,离开了白姝的家。
微风透过纱窗,撩动起室内所有轻飘的东西。
干干净净的餐桌上,一张小纸条被空碗压着,颤动了一个角,上面写着——
给你炒了碗蛋炒饭,味道正常,等你醒了就放微波炉热一下。
第87章 想知道的话,就再护送我回一次家吧
三天后的晚上,时轶忽然收到了条微信。
[臭妹妹]你的蛋炒饭味道不错……谢谢。
她先是会心一笑,而后笑容凝滞:雾草,这白姝不会一觉睡了整整三天,然后才加热了那蛋炒饭吃了吧?!
[臭流氓]蛋炒饭没馊???
白姝看着手机屏幕上骤弹起来的消息框,只好先放弃敷面膜。
一分钟后。
[臭妹妹]???
[臭流氓]你是当天吃的吗?还是今天才吃的?
[臭妹妹]当天啊。
[臭流氓]那你为啥今天才来谢我?
[臭妹妹]前两天忘了,刚刚才想起来就顺带谢一声。
时轶:“……”
这白姝的记性还挺玄学。
[臭流氓]最近的睡眠质量有没有好一点?
[臭妹妹]就那样呗,不过不拍戏的话,就还好。
时轶锁眉:还有四天白姝就要重新进组了,这可怎么搞?
手指在光滑的手机屏幕上戳了又戳,终究是打不出什么话来,于是只好放弃。
[臭流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再缓缓吧。
[臭妹妹]没事,我还年轻耗得起。
白姝这话的字里行间,倒有些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的味道。
时轶读了两遍,不由下垂了些嘴角,不知为何,现在是真有些心疼这妹子了。
其实白姝的小性子,有时候想想也挺可爱的。
虽然折腾人了些,但也没真的害到自己,反而是锻炼了自己。
“年纪轻轻就这么吃药可怎么搞,”她叹息起来,“我还指望你多坚持几个年终奖给我咧。”
阮渊端着水从旁边经过,闻言头上飘过一串省略号。
这男人,怎么就能如此前后矛盾?
上一秒似乎是认真在担心别人,结果下一秒就更认真地担心起了钞票。
收好手机,她朝着书房道:“我又想吃那个杂粮煎饼了,你要不要?”
“嗯。”阮渊想着上次竟然没拉肚子,于是也没犹豫。
时轶蹬蹬蹬下楼奔到小摊车那:“老规矩——”
“一份里脊肉加蛋一份腊肠是不是?”李婉妍还是昨日那装束,只是上衣从紧身换成了宽松一点的,把身材遮得更严实了。
“欸,是的是的,你记忆真好居然记两遍就记住了,你舅舅可是记了十几次才记住的。”
李婉妍笑起来:“我舅舅年轻的时候记忆还是很好的。”
“是吗?有多好啊?”她等着也是无聊,于是搭起话来。
“反正比正常的人要好,”李婉妍没直说,很快转了话题,“我把你昨天帮了我的事跟舅舅说了,他说到时候会从老家带点土特产给你尝尝。”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怎么算是举手之劳呢,你那晚担心我害怕,还特地送了我回去,”李婉妍将饼细致地卷起来,拿了挂在一旁的包装袋准备放进去,“这就是有心了。”
时轶撑在旁边的铁架子上,打量着这个从头发丝到脚都透着温雅柔顺的小姐姐,有些话不由脱口而出,“李姐姐,要是人因着些抑郁导致晚上睡不好觉,除了吃药还能有别的方法吗?”
李婉妍将最后的塑料袋套上递给她,语气和缓:“有的。”
“什么方法?”时轶一下急迫了不少。
“想知道的话,就再护送我回一次家吧。”李婉妍摘下口罩,笑容清得像嫩白的水仙,夜色染上去,多了几分纯美。
阮渊的手表忽地亮起,引去了他正玩笔的心思。
[哥哥]煎饼我给你放门卫伯伯那了,自己下来拿,吃完之后好好写作业,然后准点睡觉。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输过去:好的。
三天前这男人晚归,看样子今天又要晚归。
起因,都是买煎饼。
拿上钥匙,换好鞋子,他不急不慢地下楼,没先到门卫处取煎饼,反而走出了小区。
面前,果然又没了那小摊车的踪迹。
只有惨白的路灯岣嵝着在粗糙的泊油路上投下光影。
春夏交替之际,小飞虫开始在繁茂的树叶里繁衍生息,一团团聚在他的头顶,显得极其稠黏。
阮渊蹙了蹙淡眉——被这堆玩意给恶心到了。
内心深处渐渐滋生起几丝不痛快。
于是走向旁边的杂货店,买了瓶强效杀虫剂,朝着那团小飞虫呲地一下喷去。
“啪嗒嗒——”无数小小的尸体砸落在地,密密麻麻甚是狰狞。
有人路过,皆被空气里的杀虫剂味道熏得捂起了口鼻,接着一脸诧异地看向这个没事来杀小区外小飞虫的小男孩。
这厮怕是拿了道路清洁费来杀虫的?
不然正常人,要杀也只会往家里杀吧……
阮渊一气呵成,将喷口按得没停直到再也喷不出什么东西来,才放下胳膊走向旁边的大绿色垃圾桶,决然地将其扔了进去。
回去路过门卫室,他表现得客气礼貌,“伯伯,我来拿哥哥寄放在您这的煎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