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死死压着胸口,一手接过纸,唇瓣色调不均,有些地方是本身透出来的素白,而有些地方是手背擦出来的通红,并没有一丝相融看上去像是个大病初愈的人努力想要表现出自己已经病好了的模样,“好多了,但是原谅我这顿饭……不能吃了。”
“那就不吃了,”时轶顺他后背,想了想还是问道,“那蛋糕呢?还能吗?”
“蛋糕……应该没事。我现在就是看不得那种全生或者半生不熟的料理。”
“我理解,”她顺带擦去了水池外面洒出来的一些水渍,“本来这顿饭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偏偏我们之前上了那么一堂有点刺激的课。”
顾席感觉到自己听出了些她对弟弟的维护之意,于是忙解释起来,“这顿饭很好,也很有特色,吃不下纯粹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接受能力太差,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更与你弟弟无关。”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扔了湿纸进垃圾筒,“你啊,也别想太多,哪就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其实我看着那些生冷的菜,都有点下不去嘴。小渊子这顿饭也是有些没点好,生的东西都比熟的多了,等会出去我也是要说说他的。”
“别,”他摇头,看出来用了力,“阮渊今天是小寿星,不能被说的,何况是你主动将挑选的权利给他的,那他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也是他的自由。”
时轶无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不过以后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把点菜的权利交给小渊子了,谁知道他又会乱搭配出什么菜品来。”
顾席眼眸里闪起琉璃般的光芒,无声勾唇,下巴上的小笑窝蹦出来,灵俏中悉数透出了万般天成的多情。
他的气质,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永远都会带着一种强烈的反差萌。
而放在时轶眼里,那就是特别耐看,也特别具有市场吸引力。
“好了,我已经缓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切蛋糕吧。”他说着就提前一步往外走。
时轶嘻嘻哈哈跟上去,“你吃柠檬的吧?”
“还好,不是太酸就能接受。”
“哦,那应该不会是酸的。主要是有些人闻不得柠檬味,所以我就来问问你。”
走道不长,就在他们对话的功夫,顾席已经推开了包厢门。
但下一秒脚步微顿:“这是?”
“顾哥哥,”阮渊坐在座位上,指挥着服务员将桌面上的菜品都一一撤掉,望向他的眼神有些内疚,“是我不好,我不该点这么多让你反胃的生食。”
“不不不,错不在你,生食很有营养平时我也会吃,但这次主要是刚才堂课给我留下的阴影,再加之我心理承受能力不行,才会感到不舒服的。”顾席落座诚挚道。
“还是我想的不周到,”阮渊叹口气,“早知道就让哥哥点了。”
“嗐,没啥事,”时轶拎着蛋糕盒子上桌,“来来来,菜吃不下那咱就吃蛋糕嘛!谁都没错,就错在那老黎的课!”
“嗯嗯我们吃蛋糕。”顾席弯弯眉眼,帮忙拆开蛋糕盒子外面打结的绸带。
两三下,一个精致的芝士蛋糕就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黄嫩嫩釉亮的颜色,最上面插了个祝小渊子生日快乐成年快乐的巧克力小牌,旁边围了一小圈水果,有小樱桃猕猴桃等。
时轶撕开旁边的纸质小袋,从里取出附赠的刀叉和两个数字型小蜡烛。
然后将这两个数字型小蜡烛正对着阮渊插在了蛋糕上点燃,1和8开始燃烧起来,“闭眼准备许个愿吧。”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顾席先开腔,时轶随后加入还拍起了手。
阮渊便闭上了眼睛,但也就闭了仅仅几秒。
“这么快?”她看着他仿佛就眨了那么一下的眼皮子有点惊讶,“你愿望这么简短的吗?”
“嗯,就这么短。”
阮渊嘴里说着,心里念着。
你的名字,时轶,就这么短。
第207章 有我在,关于长大,你还不用着急
不大不小的包厢里,为了营造气氛,时轶在唱歌的同时还特意将灯给关了。
此刻阮渊的脸沐在微晃的橘黄蜡烛光中,额发微卷柔软,在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垂眸说着,“嗯,就这么短。”
模样安静冷淡,像极了希腊神话中的纳喀索斯,那个谁也不爱,最终爱上了自己倒影的美少年。
时轶至今还记得自己当初在读到那段有关其美丽影子的话:一双明亮的慧眼,有如太阳神阿波罗那样的卷发,红润的双颊,象牙般的颈项,微微开启的不大不小的朱唇,妩媚的面容,真如出水的芙蓉一般。
恍然间,她竟有丝担忧。
和纳喀索斯这么像的小渊子做人做事都这么无所谓,连对叶栀都毫不在意,不会这辈子都不动情吧?那等自己离开这个书本世界后,他会不会最后就真的孤独终老了?
不过——
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轶忽然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不受控了,而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能将阮渊和叶栀凑成一对是最好,如果实在不能,反正只要减弱掉了他对于自己这角色的黑化值,那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然后就可以离开。
说到底,这也只是个虚幻的书本世界啊。
所以她……绝不该在里面倾注再多的心思。
“呼——”
黑暗忽然像荒原上吹来的风,铺天席卷了整个包厢。
是阮渊一口气吹灭了这两根蜡烛。
“小渊子,”熟悉的声音在他对面响起,郑重其事,“欢迎你来到大人的世界。但十八岁只是道人定的分水岭,所以你别为此感到压力。总之,有我在,关于长大,你还不用着急。”
说完,时轶都被她自己感动了。
天呐,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真的代入男主亲人的角色了,还是纯粹只是想要说点好话来完成削弱男主黑化值的任务。
“啪——”她顺手开了灯。
包厢内,阮渊的目光像雷达,精准地在扫射在了她的脸上。
然后嫣然一笑,并了两指在心脏位置碰了碰,“它说,听到了。”
时轶愣了下,而后反应过来,扯扯自己的耳朵,“它说,好的呢。”
顾席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弟俩默契入骨的互动,眸色不由黯淡下去,原本还合着的手渐渐放开垂落,搭在了腿上面。
好想……自己也有个家人,能和自己这般互动。
努力吸口气缓解胸口处传来的闷疼,他抬手摸向了方桌下面的那个抽屉。
“阮渊。”
尚还沉浸在欢愉的阮渊眉心微蹙,顺声望过去,“顾哥哥叫我?”
“嗯,”顾席朝他探出胳膊,拢住五指朝下握着什么,还保持着神秘感,“送你的生日礼物。”
阮渊余光瞥见时轶好奇的神态,便摊开掌心去接。
什么冰凉的物件坠了下来,而后躺平。
他定睛看去,发现竟是个挂了玻璃小像的精致钥匙扣。
而这小像人物,便是时轶。
她似乎是被抓拍的,在忽然转身的一刹那笑靥如花,漂亮绚烂的夕阳下,她眼尾弯长快要看不见深色的眸子,最终在里面被永久定格。
“这……”
“我知道,你这两年一定都很想你哥哥,”顾席缓缓道,“所以就想着送你一个有关于你哥哥的纪念品来慰你相思。”
亲人不在身边的孤寂感,他比谁都能体会。
但原谅他,因为不想失去时轶这个朋友,就打了苦情牌将她揽成了自己的经纪人从此和他在外东奔西跑。
所以对于阮渊,他一直都心存了些愧疚。
阮渊垂眼轻轻摩挲了下这小像的玻璃面,感觉它又寒又烫。
本能想扔掉,又舍不得。
自己哥哥的小像,没想到会由一个外人送给自己。
且如果不是因着这个外人,这两年他也不会和哥哥聚少离多。
甚至连这种美好,都是顾席定格的而不是他自己。
心思就变得纠缠起伏如同绵延望不见边际的连山。
“这是你上次抓拍我的照片啊,”时轶凑过来,笑着推搡了下顾席,“我说你怎么没洗给我,原来是存了要弄成钥匙扣送给我弟的心思。”
“就是不知道阮渊喜不喜欢。”他在等阮渊的一个回应,也是为了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小渊子会不喜欢吗?”她曲指刮刮阮渊的鼻尖,逗趣般地,“嗯?会不喜欢你哥哥的小像吗?”
阮渊握紧那钥匙扣,唇面多了红润,“喜欢,自然喜欢。谢谢顾哥哥了。”
无妨,钥匙扣拿到归拿到,至于之后需不需要它来解相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哈哈我就知道,行了,切蛋糕吧!”时轶拿起桌上切蛋糕专用的塑料小刀递给他,“小寿星,你来切。”
他便将钥匙扣放在口袋里,接好刀靠近蛋糕。
但在一刀切下去的瞬间,一股柠檬味随即朝他扑面而来。
阮渊脸色霎时一僵:“柠檬味的……”
“对啊,怎么了吗?”她端起一个纸盘盛起那块蛋糕,“说起来,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几年前买的一个柠檬固体清新剂莫名其妙就没了的事。当时问了你,你也说没看见。真是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