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了瓣橘子往嘴里一塞,牧临川随随便便地想,算了,不杀了,留着。
陆拂拂给牧临川摘了一个,也给自己摘了一个,看着牧临川,陆拂拂犹豫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和他一道儿坐了下来。
两个人竟然在这橘子树下并肩坐着,吃起了橘子来。
剥橘子皮的时候,拂拂忍不住想,和那天她入宫时相比,牧临川好像又瘦了,她照顾幺妮这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牧临川身子不好,病着,难受呢。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利落地剥开了橘子皮,游刃有余地宛如轻解美人的罗裳。
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他手上,对上这小宫婢的视线,牧临川微微一愣,又看到拂拂手中这剥了一半都没剥好的橘子皮,少年眼睫眨了眨,当下悟了,想必这小宫婢是赞叹于他剥橘子皮的手艺。
牧临川:“拿来,我给你剥。”
陆拂拂不解其意,更有些受宠若惊,哪敢有二话,飞快地把橘子递了过去。
牧临川修长的手指如飞,飞快地剥完了橘子,又细细地摘去了橘络,先往嘴里塞了一瓣。
这一咬,汁液溅入口腔,满口生津。
甜,种这橘子树的当赏。
牧临川心情大好,吃着橘子准备自己掀了马甲,恶趣味地笑着问:“你知不知道孤是谁?”
这招扮猪吃老虎他玩得多了,屡试不爽。每当他掀了帽子的时候,看着眼前那些傻叼面露惊愕之色,呼啦啦跪倒一片,他心里就由衷地觉得满足。
没想到那丑宫婢看了他一眼,神情有点儿纠结:“知道。”
牧临川:……???
陆拂拂没看过多少扮猪吃老虎的种马文,自然也不知道这套路,犹豫再三,小声叨逼,直接掀飞了牧临川的马甲:“你是陛下。”
这回面露惊愕之色的傻叼成了尊贵的皇帝陛下。
“你如何知道的?”被掀飞了马甲,少年笑容僵硬了一瞬,又惊又疑,冷着脸追问。
拂拂:“全后宫都知道。”
牧临川:?
拂拂:“只是大家不让说。”
牧临川默了:“是吗?”
牧临川:“拿来。”
少年黑着一张脸,劈手就抢过了拂拂手里的橘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让孤给你剥橘子?孤剥的东西,你有胆子吃吗?”
抢过陆拂拂手里的橘子,牧临川黑着脸扬长而去。
第二天一早,拂拂刚起床,就听到方虎头随口道:“阿陆你知道不?昨天陛下大发雷霆,又杀人了。”
他杀了好多人,说他们都在把他当傻叼。
侥幸从牧临川手里混过一条小命的陆拂拂,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战,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心道:系统诚不我欺,牧临川果真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君啊。
第6章
那天的巧遇就好像是场梦,自那之后陆拂拂就再也没见过牧临川。
想想也是,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互许终生,四见生死不离的戏啦!
她又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
更糟糕的是,她从橘子树下面回来没多久就冻感冒了。
天越来越冷,永巷又没炭烧,就算把自己整个人捂在被子里,手脚也冷得像个冰块一样。
她尚且如此,更遑论本就体弱多病的袁令宜。
袁令宜冻得面色苍白,走路好像都是飘的,昨天洗衣服的时候差点儿厥过去。
拂拂脸上烧得发烫,昏昏沉沉地吸溜着鼻涕,却听到屋外好像传来了点儿争执声。
一道声音是方虎头的,另一道声音又尖又细,拂拂一听,一个激灵立刻清醒。
这是永巷令曹忠的声音。
方虎头这是在为炭火的事儿和曹忠吵架。
拂拂翻身而起,靸着鞋子跑出了屋,看到屋外远远地围了不少宫婢。
方虎头脸都气红了,咬牙切齿地骂道:
“你这阉人,平日里我们敬你,给你三分颜色,你还蹬鼻子上天了不成?”
“连这炭火的钱也贪,你这是给自己攒棺材本还是怎么?!”
受曹忠和他手下这批内侍欺压已久,方虎头终于是忍无可忍。
曹忠是个中年男人,面白无须,瘦长。一听“阉人”两个字登时就变了脸,怒道:“放肆!”
“还不快给我拿下!”
身边的内侍立刻一拥而上,将方虎头架起。
曹忠走上前,不由分说地,竟然反手就给了方虎头一耳光,冷冷笑着:“我是永巷令,这地方自然归我管。哪个要是不服管教,就是这下场。”
方虎头硬生生地受了这一耳光,脸高高肿起,眼里冒火,要不是几个内侍架着,看上去几乎要同曹忠拼命。
宗爱牢牢架住她胳膊,小声劝慰道:“唉,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们是陛下的妻子,就算身处永巷也依然不改身份。而你,不过是个没把的奴才,也胆敢以下犯上。”
曹忠好整以暇地笑起来:“说得好,那便请陛下来主持公道啊。”
一转头,又叫身边儿的小内侍继续动手。
这一耳光,把陆拂拂也打懵了,回过神来,拂拂怒火中烧地瞪大了眼,抿了抿唇,想都没想,冲上前推开这几个内侍,拉起方虎头扭身就跑。
方虎头:!
曹忠:!
半路杀出个陆拂拂,曹忠一眼认出她,气急败坏:“陆拂拂!你作死!”
踹了一脚离他最近的内侍:“你们还不快追!”
奈何陆拂拂身形矫健,像头横冲直撞的小鹿。这几个内侍被永巷的油水养得好吃懒做,竟然挨不上两人衣角。
拂拂平日虽然看似木讷了点儿,沉默了点儿,但她可不是个包子,上学的时候就敢跟欺负她和幺妮的男生打架。
奔跑中,拂拂顺手抄起了晾衣服的竹竿,凶神恶煞地瞪着眼,棍扫一片。
不大的永巷,顿时鸡飞狗跳,这动静很快就引来了附近的女官。
“住手。”
一道清澈动人如黄莺啼啭的嗓音响起。
拂拂抬起眼,看到个容貌清冷的女官,踩在门槛上,微蹙着娥眉,正冷冷地看着她和方虎头?
一直围观不敢上前的妃嫔们,此刻却“嗡”地一声炸开了,眼里涌动着深深的羡慕,交头接耳道。
“裴女史!”
“是裴女史”
方虎头竟然也遽然变色,按住了她:“拂拂别动。”
就在此时,【叮咚】,一声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
拂拂怒火立刻像是被一盆冰水给浇熄了大半:……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AI那抑扬顿挫,莫得感情的旁白再度响起。
【一阵香风袭来,原本吵闹的永巷陡然安静了下来。
但见一个容貌倾城的女子婷婷袅袅,款款而来。
女子女官打扮,云鬓半挽,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容貌清冷。
唯独眼下一颗泪痣平添了几分妖娆】
陆拂拂惊得手里的晾衣杆都掉了。
一直以来,拂拂都以为AI旁白=女主角标配待遇,怎么这位女官她怎么也有旁白?不是说崔蛮才是女主角吗?
看着眼前的系统面板,陆拂拂精神一阵恍惚。
姓名:裴姝
性别:女
年龄:18
身份:河东裴氏女(服膺儒教,身份高贵)
爱好:琴棋书画。
她这才恍惚想起,原著小说里的确有这么一个角色来着。裴姝她是牧行简安插在牧临川身边的卧底,以刺杀牧临川为己任,偏偏却又同时爱上了牧行简与牧临川两个人,叫女主角崔蛮吃尽了苦头。
原、原来如此。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可是这原本都是牧临川的女人啊,拂拂有片刻的震惊和无语。
那位男主角牧行简是有绿帽癖吗?想到这儿,拂拂又想起来了前几天才见过的少年陛下,顿时,对脑袋发绿光的牧临川报以了深深的同情……
裴姝在宫中负责记书功过,与曹忠关系不错,她与牧临川的三夫人之一小郑贵人也有些亲戚关系,有裴姝相护,曹忠可谓是手眼通天。
作为负责记书功过的女史,自然要了解这番闹剧因何而起。
果不其然,在了解完事情经过后,裴姝眉头皱得更紧了。
“炭火?这天尚算暖和,并不是供炭火的时候。娘娘请回吧。”
陆拂拂定了定心神,抿着嘴巴认死理,据理力争道:“可是俺听说别的宫已经用上了。”
别的宫是别的宫,永巷是永巷。克扣永巷的份例在后宫中几乎已成了人人心照不宣的一件事。
【裴姝平日里掌记功过,事务繁忙,常常抽不开身子。
如今见这一场闹剧,更觉头疼。】
裴女史有些不耐,眉梢都冷冷的:“许是才人弄错了也未可知。”
宫婢们窃窃私语起来。
“叫她平日里傲。”
“一个才人正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这回犯到裴女史面前了吧。”
要论受宠,这裴女史不比她受宠多了。
这些窃窃私语自然而然地也传到了裴姝耳朵里。
裴姝神色稍霁,心里不由多了点儿得色,想到前几日在华林园中夸她颜色好,蕙质兰心的少年,更有些面红耳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