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陛下??!”宗卿失声惊呼。
这俊俏的少年郎不是大雍朝可亲的幼君还能有谁?陆拂拂怎会与陛下走在一起?
拂拂从袖子里翻出个钱袋子:“宗卿大哥,能不能再帮我带俩饼,就之前带的那种胡饼,多放点儿羊肉和胡椒。”
宗卿心都皱成了一团,他面容抽搐了一下,挤出个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在陛下和善的注视之下,他也不敢接啊这叫啥,叫私相授受。
完了。帮宫人外出带货这事儿被陛下逮了个现行,宗卿差点儿掉了眼泪,趴在地上,将头磕得砰砰响。
“陛陛陛下饶命,奴——”
牧临川懒洋洋地发话:“接。”
宗卿呆住,滑稽地抬起了脸,双眼迷茫,哆哆嗦嗦地接了拂拂递来的钱袋子。
“不是叫你出去买饼吗?”少年反手握住了拂拂的手,狭长的眼里似笑非笑道,“还不快去?”
……
宗卿一走。
牧临川忽道:“阿陆?”
陆拂拂不明所以:“啊?”
牧临川:“哼。”
不是对他有几分好感吗?
少年脸色微有些难看。
这内侍又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就算不把陆拂拂当个玩意儿,那也是他的妃嫔。
又打量了陆拂拂一眼,牧临川皱紧了眉。
清晨日光正好,少女半张脸都朦胧在熹微的晨光下。最吸引牧临川目光的是她那一头蓬松的青丝。
牧临川目光微微闪烁,抿紧了唇,强忍下想要动手薅一把的冲动。
这几天里他来永巷来得比较少,陆拂拂好像……变漂亮了不少?
少女眼睛像初融的冰雪,青丝披散在身后。仿佛在山林间闲庭信步,颇有几分慵懒的幼兽,说不出的神气好看。
可惜虽然人变漂亮了不少,眼光却差得够可以的。
少年半晌没吭声。
拂拂一头雾水:……??
这又是怎么了?怎么比姑娘家还爱耍小性子?
牧临川你吭个声儿?你光“哼”不说话?她心里怪没底的。
牧临川忽而又张口,有点儿子阴阳怪气的味道:“宗卿大哥?”
拂拂差点儿跳起来,左看右看,雀跃道:“宗卿大哥回来了吗?这么快?”
牧临川:……
那厢,宗卿如蒙大赦地退下,一退出牧临川的视线,立刻拔腿狂奔到了胡饼店前。
他从前与陆拂拂关系虽然好,但亲兄弟明算账,总要收些跑腿费的,路上也慢悠悠的,并不多上心。
毕竟关系好能当饭吃吗?
绝无像现在这般火急火燎,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买回来的饼子还是烫的,接过饼,宗卿终于绷不住了,捂着胸口直喘气,回想刚刚发生的事,还像是如坠梦中般不真切。
陛下抓到了他现行,却未曾责罚他。难道说,宗卿迟疑地想,传言阿陆得圣宠这事儿是真的?可陛下也不曾提拔阿陆的位份啊?
没一会儿功夫,宗卿便满头大汗地将饼买了回来。
拂拂大大方方地分了一个给牧临川。
牧临川哼了一声,还是接过了,嫌弃地直皱鼻子。
“你平常就吃这玩意儿?”
“好吃啊。”少女眉眼弯弯地笑起来,热情安利,“陛下你尝尝!尝尝!!”
牧临川神情莫名地盯着手里的饼看了一会儿,大早上的,他觉得这饼子里的羊肉格外刺眼,格外腥膻。
但架不住陆拂拂热情安利,高张尊口咬了一角下来,淡淡地下了个评价:“还行。”
拂拂松了口气,心道,要讨好这小暴君还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幸好今天牧临川有闲心与她纠缠。她能趁这个时候多刷刷好感度。
大早上被牧临川拖起来,可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
与宗卿告别之后,陆拂拂领着牧临川继续走,一路走到王宫里一处用以观景的高亭大榭上。
飞梁跨阁,秀出天际,高临王宫。
四处是雕墙画壁,檐牙涂金。檐下角角皆垂金铎,微风徐来,宝铎和鸣,发清微之声。
两人比肩席地而坐,一块儿啃饼。
拂拂指着远处道:“陛下,你看,这儿能看到宫外呢。”
此时才刚刚日出,一轮红日直挂天际。霞光中朦胧着上京百姓的房屋影子,一如海市蜃楼。
远远看去,能看到诸罗绮户,小桥流水,亦能看到大菩提寺的佛塔,看到走卒商贩,引车卖浆,看到熙熙攘攘的长街,书生牵着驴子走过。
牧临川一拧眉:“你想出宫?”
拂拂给了个谨慎的回答:“还行。”
“小骗子,”牧临川明显不信,又嗤笑,“想去就是想去。”
陆拂拂惆怅了,她的确是想去的,来到古代这么久了,她还没看过这古代的繁华呢。
之前坐马车,也是掀起车帘往外走马观花地看一眼,一路日夜兼程,紧赶慢赶,根本看不到什么风景。
拂拂抬起手咬了一口饼,又放下了。
神情怔忪出神,默默地想。
如果有机会出宫的话,她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等能给幺妮换肾了,再好好跟她讲讲她穿越这事儿。
一想到自家可爱的妹子,拂拂就忍不住露出个有些雀跃的笑来,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有小星星。
牧临川瞥了她一眼,不由一愣,眼里有几分困惑。
身旁的少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个堪称柔软的笑意,柔软蓬松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经由晨光照射,熠熠生辉。
牧临川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抿紧了唇,心里动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大确定地想。
陆拂拂这几日好像变好看了不少。
“我也想出去看看,不过外面哪有宫里舒服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更何况,宫外……”拂拂眨眨眼睛,不大熟练地拍着马屁,“宫外没有陛下。”
宫外没有陛下。
这几个字像是猛地撞入了心里,牧临川眉心和心头齐齐一跳,拉下了脸。
脸上没多少表情地盯着拂拂看了半秒。
他不信她说的半个字。
却不妨碍他忽而笑了。
“这可是你说的。”
微风吹动了少年鬓角微曲的碎发,牧临川眼里倒映着彩色的烟霞,唇瓣润泽动人,挑起了个弧度,一字一顿,语调轻而慢。
“你若是骗孤,孤就扒了你的皮,做一面人皮鼓,日日置于袖中。”
第24章
拂拂眨眨眼,甜甜地笑起来,暗自腹诽:那可由不得你了,完成任务后我就跑路。
牧临川没陪拂拂多久,很快便又趿拉着木屐,将手抄在袖子里上朝去了。
朝堂上的内容大差不差,无非是请求制衡来自上游荆州的威胁,牧临川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底下这一棒子大臣你来我往,夹枪带棒。
荆州由于特殊的地理和军事地位,一向是大雍朝的军事重镇。
“方伯之任,莫重于荆、徐,荆州为国西门,刺史常都督七八州,势力雄强,分天下半”,便是说荆州的重要性。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荆州刺史,也姓牧,是牧临川的堂兄牧行简。
和牧临川这个昏君堂弟相比,牧行简可谓是鼎鼎大名的能臣武将,雄才大略,有经天纬地之能,坐镇荆州抵御着来自北边的军事威胁。
牧行简野心昭昭,路人皆知,早晚都要从上游打下来,废了他这个昏君堂弟。
眼见着牧行简势力越来越强,渐渐有南下之心,一众大臣是火急火燎,急得嘴上冒泡。苦口婆心地劝牧临川务必得在牧行简还没成大气候之前,先给他一刀。
牧临川他懒懒散散地支颐笑看,末了摆摆手道:“无妨,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众大臣差点儿没气厥过去。
人郑庄公和你这个小废物昏君能一样吗?
终于有人憋不住,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上:“陛下年幼,尚不知长乐王之险恶,其功高意侈,阴图信逆,若不在此时将其拿下,势必要养虎为患,颠覆社稷啊。”
又痛心疾首地劝牧临川要多多勤于政事,勿要再贪图玩乐了,陛下在位数年无令发,无为政,在民间,陛下的名声已经碎裂一地了。
对此,牧临川想了想道:“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子释之。”
对于这不要脸拉着古时一众贤明君王来给自己挽尊的小疯子,众人气得面色铁青,可算是明白,陛下就是个疯子,他听不懂吗?不,这小疯子鬼精鬼精的,哪里不懂这些政事上的弯弯绕绕,但他却是个好整以暇,支颐笑看,拉自己王朝入火海陪葬的疯子。
被这一众大臣围攻了半天,牧临川心中略有不爽,出了殿门,牧临川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又去了冷宫找陆拂拂的麻烦。
拂拂正犯困,一睁眼就看到少年俏生生地站在殿门口,死皮不要脸:“陪孤用午膳。”
拂拂有点儿无力地捂住了脸:“陛下你下次来能吱一声吗?”
少年看了看她,红唇微启,十分淡定地退了出去,站在门槛后面:“吱。”
拂拂被少年的死皮不要脸,惊得瞠目结舌:“你你你……你这人……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