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身份换回去,她就是反贼的女儿,是要被杀头的大罪。
这也是帝后舍不得让她离宫的最大原因,无论如何,她都是他们娇宠着长大的。
好在糖糖是个挺好相处的姑娘,在祁真的提点下,瑶光每次都会带上几样小点心或者小玩意来见糖糖。
“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瑶光双手托着腮,看着吃糕点的糖糖,有一瞬间,她晃了神,恍惚见,她好像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另一个小姑娘也是这样吃着小点心的。
“过年,好玩吗?”糖糖的眸子很黑很亮,透着一股子鲜活劲儿。
“好玩的,还有,父皇和母后说,会在宫宴上,让大家见见你。”瑶光道,“到时候,我会牵着你的。”
“嗯嗯。”糖糖点着头,又拿了一块点心塞进了嘴巴里。
瑶光离开之后,糖糖吃完了点心,她双手抱着下巴,透过窗户看外面,天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来,院子里种了一棵梅花树,红艳艳的梅花被雪覆着,糖糖无端就想起了祁真。
她掰了掰手指头,她好像已经有半个月都没有见到祁真了。
她想见他。
糖糖抿了抿唇,乌溜溜的杏眸转了转,忽的从椅子上下来,抓了小披风穿好,翻了窗跑出去,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暗卫暗中跟着她,小宫女瞧见了,去向皇后娘娘禀报。
“肯定又是去见祁真了。”皇后无奈又好笑,心里又有些担心。
糖糖的确是去找祁真了。
十三岁的小姑娘,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披风上用金线绣着漂亮的花纹,跑起来的时候,煞是好看。
糖糖熟门熟路的出了宫,她自认为非常隐秘,事实上她第一次跑出去的时候就被发现了,只是所有人都没有说破而已。
祁真这会儿正在书房里温书,想在来年参加春闱。
“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院子里,祁真放下了书往外走,就看见披着红披风的小姑娘,正从雪地上爬起来,披风的风毛上沾了雪,发上也是。
“糖糖,你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祁真丢了书,急忙走过去,他弯下腰,替她弹去身上的雪,又握住她冻得红红的手。
“我有点想见你了。”糖糖仰着头看着他,少女鼻尖红红,因为天气冷,呼出来的气都凝成了白雾,隔着这层雾气,她那双乌溜溜的杏眸,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水汽。
“那你让人过来说一声,我就会进宫去见你。”祁真拉着小姑娘的手进了书房,书房里点了炭盆,暖烘烘的,祁真过了一会儿才替她解了披风,又急急忙忙地让人煮了甜汤羹送上来。
糖糖见到了祁真,心情很好,眉眼弯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快乐的气息。
然而宫中,皇后却叹了一口气。
皇帝处理完了公务,去陪皇后用晚膳的时候,看出了她有心事。
如今大丰朝,好不容易将那些叛乱的反贼都按了下去,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皇帝寻常总是很忙,花在妻儿身上的时间并不多,只是见着皇后不开心,还是关心了一下,“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愁眉苦脸的。”
“是糖糖。”皇后有些欲言又止,不知要怎么说才好。
“糖糖怎么了?”皇帝有些不解,这个女儿认回来之后,他们是真的很高兴,想着不管她如何,他们都会保她一世安稳无忧。
“她下午又跑出去见祁真了。”皇后叹了口气,“皇上,祁真和瑶光的婚事,是自小就定下的,现在这样……将来可怎么是好?”
皇帝愣了愣,显然也没有想到过这些,本想说婚事照旧,但到嘴又停住了。
糖糖是祁真找回来的,糖糖很喜欢祁真,隔三差五就要去见见他,提起祁真的时候,她的眸子都像是会发光一样。
祁真不能娶瑶光,但他和瑶光有婚约,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若是让祁真换娶糖糖,这又像什么样子。
“你说的对。”皇帝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几分,这件事若是处理不慎,极其容易酿成大祸,帝王之言,一言九鼎,若是朝令夕改,何谈信用?姐姐的未婚夫娶妹妹,有违伦理纲常。
“那以后,尽量不要让糖糖去见祁真。”皇帝到底是一国之君,处理事情讲究个快刀斩乱麻,“现在她还小,趁着她还不太懂男女之情,早点分开。”
“那瑶光和祁真的婚事要怎么办?”皇后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只觉得脑壳疼,“不作数吗?”
“婚约照旧,圣旨赐婚,岂是儿戏?”皇帝掩下心底愧疚,做出了决断。
他不是不爱自己的女儿,只是君无戏言,而且……对瑶光也不公平。
殿外,瑶光披着披风,转身走了,她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宫女,瑶光的心情有点奇怪,刚刚她其实很想推门进去,让皇上改变主意,因为说起来,她六岁之后就没有再见过祁真,不见得对他有什么很深的感情,只是因为从小被赐婚,所以知道自己将来会嫁给祁真。
糖糖对祁真的喜欢,她是看在眼里的,皇后说那不是男女之请,瑶光承认,但那绝对比男女之情还要深刻。她已经抢了糖糖的人生,要如何再抢走糖糖的祁真,可是在她冲进去的瞬间,脑海中却有一些很陌生的画面一闪而过,同时心中升起一种巨大的恐惧,像是她去说了那样的话,她将来绝对会后悔。
回到寝宫之后,瑶光的心情很乱,早早就睡下了,这一睡,全是光怪陆离的梦境。
她梦见了自己的一辈子——应该说,她梦见了自己和祁真之间的一辈子。
祁真为她种下许许多多的绣球,她和祁真去了许许多多的地方,到最后,她遗憾的死在祁真面前。
瑶光惊醒之后,满脸都是泪,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口仿佛还有被洞穿的痛意,她现在明白在殿外的那种恐慌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祁真是她的,他们上辈子就相遇了,那种遗憾,她不想再经历一遍。
她掀开被子,就这么光着脚下了床,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披一件披风,就这么推开门跑了出去,守夜的宫人见了,惊慌失措地跟了上去。
“公主,您还没有穿鞋啊!”宫人在后面喊。
然而瑶光却根本顾不上穿什么鞋,她现在就想去见祁真,她想去见他,想告诉他,这一次,他们不会再错过了。
夜很冷,融化的雪水结成了冰,她摔倒了好几次,却都倔强地爬起来继续往外跑,这样大的动静,引来了许许多多的宫人,宫人自然也想拦住她,只是她力气很大,加上那不顾一切的冲劲,宫人害怕弄伤她,也都不敢用力拦,只得去通报帝后。
已是深夜,帝后早就歇下,被吵醒后,知道是瑶光不知怎么的像是生了业障一般,当下就急匆匆的批了大衣裳,急匆匆地去了。
瑶光此时被一群人堵住去路,那些人也不动手拦,只是堵着她的前路,眼看着瑶光就要冲破他们的人墙,帝后终于赶到了。
“快去喊太医!”皇后看到瑶光这幅样子,心疼的厉害,她解下披风,上前去裹住瑶光,“瑶光,你这是怎么了?我是母后,你看看我。”
“我没事,我只是想去见祁真,母后,我想见他。”瑶光红着眼圈,抓着皇后手臂的手,很用力,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一样,“母后,我要去……”
皇后心下一紧,只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明日,明日母后宣他入宫可好?”
“不好,母后,我现在就要见他!”瑶光半点也不想等,她想起了上辈子的记忆,她现在迫切的想要见到他!
就着宫人手里的宫灯,皇后看到了她红着的眼睛里,眼底藏着的那份疯狂和绝望,虽然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最终还是不忍心,吩咐了人,送瑶光去祁府。
帝后站在忽然冷情下来的雪地里,表情都说不上好。
“祁真他做了什么,怎么会引得瑶儿这样?”皇后的手按在心口,刚刚被瑶光的眼神震了一下,到这会儿,心跳还有些快。
“朕会让人去查一查。”皇帝的脸色铁青,在他看来,祁真引得自己两个女儿都失了体统,当真可恶至极。
瑶光是什么样的,他是看着长大的,若不是祁真做了什么,瑶光怎么会变得如此癫狂。
“让人跟着看着点,还有,今晚上的事,无比让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皇帝说完,转身就走了。
皇后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随后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处理这件事。
瑶光在宫人的护送下,一路到了祁府,深更半夜的,门房都睡下了,听到有人敲门,有些迷糊,见来的是宫里人,以为是来接明珠公主的,然而在看到瑶光公主后,门房也糊涂了,只急忙把人引进去,喊醒其他人,赶紧去通报主家。
等到一通兵荒马乱之后,祁真终于出现在了瑶光面前。
对于这位忽然到访的瑶光公主,祁真猜不到她的来意,他是带着两辈子的记忆出生的,知道她鸠占鹊巢,对她自然不可能有多亲近,当初皇帝赐婚,他才五岁,想要反抗,可是人微言轻,根本没有人听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