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到名字的少年回过神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直到对视上她平静的双眸,他停顿了下,说,没什么。
又问她手上的是什么。
“固定器。”
“哦,哪来的?”
“赞助,”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自行掏腰包买过滑雪的硬件了,“上个月发来的今年新品,还没开始出大货的,结果发错了尺码,我用S码就够了,他们给我发来最大的,我原本准备换,现在不用了。”
她说着刻意停顿了下。
结果发现身边的人没反应。
她有些好奇地转过头:“你怎么不反抗了?”
“反抗什么?”他用一种顺从又摆烂的态度说,“反正板也是这么来的,我听你的话。”
“……”
姜冉很想问他是不是在她刚才下车去便利店买矿泉水的空挡,他偷偷躲在车上吃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否则怎么能像疯掉了一样?
……
他们进雪场都快中午十二点了。
姜冉不饿,北皎可能是今天受到的惊吓过多,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们进了阿黄的店,在阿黄“嚯,RX”的叹息中,姜冉拿过起子准备给新板装固定器。
撕开那块滑雪板塑封膜的仪式留给了北皎,小崽子小心翼翼地撕开摸后,充满爱怜地摸了摸他的板,一溜小跑出去买东西吃去了。
姜冉三下五除二调整好固定器放到一边,北皎拎着一碗粥回来时,她正在给他的新板打蜡——
滑雪板的板底长期接触雪面,这种富有摩擦力的运动久了难免板底就会变得不太丝滑,这时候只需要给板底打一点雪蜡保养一下,板就又会变得像新的一样丝滑。
市面上很多滑雪板出厂时自带一层薄薄的出场蜡比如GRAY小树,但是大多数的板都不带这个玩意。所以新板开封,正常都会带板去打蜡。
这是每个滑雪人的必备基础知识。
北皎站在旁边看了一眼,最开始确实是在看自己的板打蜡——
看着看着,目光就顺着被刨开的白色蜡花转移到了姜冉的手上,她拿着刮刀,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视线像条蛇似的又顺着她的手背一路缠绵向上,经过她的胳膊和晃动的肩膀,最后停在她的脸上——
她是长头发,这会儿打蜡大概是嫌头发碍事,随便找了根那种捆东西用的一次性皮筋把头发拢起来了,只有一两撮没扎进去的,这会儿柔软地垂在她的面颊旁边……
她天生杏眸,鼻尖高挺小巧,很好看的。
只是天生自带冷艳高贵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但是她不娇气,滑雪技术也很好——
雪场搞刻滑的大老爷们都很喜欢和她玩……北皎很多次在各种角落听见人提起“姜冉”,都是“哦豁这女人”的赞叹语气。
思及此,北皎心中一动。
蹭过去,站在她旁边,用有些低的声音说:“还不饿?我给你带了一碗粥,你是不是不吃姜?”
那天吃火锅时候发现的。
姜冉正忙着伺候雪板,没空搭理他,从鼻腔深处“嗯”了声。
也不知道是“嗯”的他哪个提问。
………………于是五分钟后,当宋迭一脚踏入雪具店。
一眼就看见不远处,姜冉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膝盖顶着一块放在长椅上的滑雪板,在打蜡。
在她旁边,一名身穿白色卫衣的少年手里捧着一碗粥,另一只手捏着一根勺子,勺子递到姜冉的唇边不远处,说:“吃一口吗?”
声音宠溺且轻柔。
早上刚听完谢宇抱怨姜冉身边养了只动不动就要张口咬人见血的狼崽子的宋迭:“?”
所以。
谁来告诉他,这个嗲着嗓子说话的甜美东西是谁?
第40章 滑雪板是他的命
不远处的阿黄早就被刺激得转身进了仓库,生怕自己看多了不该看的东西有朝一日被杀人灭口。
这会儿北皎听见脚步声,转过脸——
在看到宋迭的一瞬间,给他表演了一发川剧变脸,他脸上的温驯体贴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又恢复了往日臭且拉长的黑脸。
“你怎么又来了?”
他问,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融创打开门做生意,我买票来滑个雪碍着谁的眼了?”宋迭反问。
他都这么问了,北皎自然很敢答,而且几乎算的上是迫不及待地说:“我的。”
宋迭不理他了,跟姜冉打了个招呼,凑上前看她给雪板打蜡。
这会儿打蜡进行到最后的修葺,她把板立起来,拍拍多余的蜡渣,又拖过刚刚调整好角度的固定器,准备安装。
“这板挺好看,”宋迭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摸摸板底的logo,问姜冉,“你的新板?”
手还没碰到板,半路就被人一把截胡——
从旁边伸出来的手挡了下他的手,不轻不重地将他的手推开……宋迭顺着视线转过去,对视上一双漆黑且不善的双眸。
“别碰,”北皎说,“我的板。”
听上去非常骄傲,且充满了那种“羡慕吗想摸吗羡慕也没用想摸不给摸”的挑衅感。
宋迭知道这家伙是个炮仗一点就炸,且诡计多端,不讲道理,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干脆打消了想研究下这块板的念头,正准备收回手——
但宋迭和北皎都忘记了现场还有一个人。
在男绿茶们的无硝烟战场中,这个正义的化身谁的臭毛病也不惯。
于是在宋迭的手垂落下去的前一秒,被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捉住了手腕。
女人的手软若无骨,坚定地牵着他的手,放到了那块雪板的板面上。
北皎:“……”
宋迭:“……”
在北皎满脸写着“我的雪板脏了啊啊啊”的逐渐崩盘表情中,姜冉面无表情地指着旁边的固定器,又指指宋迭,火上浇油地说:“都调好了,拧上螺丝就行,你来装。”
北皎:“……”
宋迭:“……”
现在北皎觉得自己的雪板是彻底脏掉了。
他敢怒不敢言地瞪着姜冉,后者压根懒得理他,捧起他买回来还没来得及凉透的粥,坐到一旁喝粥去了。
宋迭拿起固定器和起子,放在那块崭新的滑雪板上比划了下,奈何此时旁边射过来的视线简直要把他的手背烧穿……
“北皎。”
“闭嘴,别叫我。”
“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圣旨不可违。”
在北皎咬着后槽牙几乎额角都要暴青筋的忍耐气氛中,宋迭终于忍不住用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所以,你又怎么惹她了?”
北皎:“……我不知道。”
他沉默了下。
然后又很委屈地补充了句:“她可能就是偏心你。”
平日里要北皎承认姜冉偏心眼宋迭这件事可能比登天还难,现在被堂而皇之地讲出来,再加上刚才进门时他那个讨好得尾巴都要摇掉下来的态度……
让宋迭不信他俩没出事都不行。
“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宋迭问。
此话一出,一瞬间他就感觉到面前的少年整个人的气氛莫名其妙便低沉下去……上一秒又气又不敢反抗的抵触气场瞬间变成了死狗气场,好像人都矮了三厘米。
宋迭捏着固定器,手腕晃动了下,唇角抽了抽,被这气氛熏得甚至有点共情地想要安慰安慰这只可怜的狗崽子——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的人猛地瞪了他一眼,“干你屁事?装你的固定器吧!”
扔下这句话,他像是狠銥嬅下了心,再也不看自己的雪板一眼,转身冲出雪具店大门。
……………那决绝的背影,几乎可以在空气中看见他飙飞出来的宽面条泪。
……
十分钟后,北皎回来了,此时宋迭已经替他装好了固定器。
他从身上摸了半天摸了片不知道上哪搞来的酒精棉片,把板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亏得宋迭是个好脾气,睁只眼闭只眼看他神经兮兮地操作,甚至还给他递垃圾桶。
酒精棉片扔进垃圾桶,北皎抱着自己的滑雪板再也不肯撒手。
姜冉吃完了粥擦擦嘴站起来,看他们俩都换好装备准备好了,就凑近了想跟他们说等等她穿下雪鞋——
结果刚凑过去还隔着两米,就看见北皎满脸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盯着她。
姜冉面无表情地回视他。
他肩膀紧绷了下,瞬间坍塌下来,摸了摸鼻尖认输败下阵来:“又想干什么,难道你还想让我把板借给宋迭?”
姜冉当然不会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板给你就是你的了,”她弯腰打开板包拿出自己的滑雪鞋,“其实刚才我让宋迭给你装固定器,你要是觉得不高兴,也可以拒绝。”
她语气平静得让人丝毫不怀疑,她对这个事压根无所谓。
换句话说,刚才北皎的一切忍气吞声都白忍了。
……这比让他再忍一次还难受。
等两个高大的少年抱着各自的滑雪板跟在年轻女人身后走进雪场,前面走着的人昂首挺胸,后面跟着的两人原本水火不容,现在却在窃窃私语——
“你早上到底干什么好事了?很少看她杀人诛心完了还要来一手回马枪补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