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然后我们这些男滑手面子往哪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妈的,你别笑!狗玩平花(*平花:单板滑雪三大主要分支之一,全称‘板上平衡花式‘)的!”
“滚,你第一次摸雪(*摸雪:刻滑的标志性动作)拽着爷爷的袖子痛哭流涕,感恩爷爷的悉心教导的画面是忘记了?”
赵克烟笑得很开心,转过头,煽风点火似的拽了拽身边坐着的年轻女人,告状:“冉姐,这跟风狗要学你买短尺寸红树蹦平花!”
充满了专业术语、外人听上去大概是天方夜谭一样的对话,姜冉眼皮子耷拉着却没多大反应,显然是知道他们在讨论的是什么,也不多致以评论……
这会儿只是懒洋洋地“嗯”了声,拍掉赵克烟揪住自己衣袖的的爪子,“让他先把540(*豚跳一周半)蹦明白再说。”
语气里一点也没觉得方才大放厥词的人是个什么威胁。
这会儿她来了困意,想回家。
想回家就回了,也不用特意和谁报告。
姜冉抬起手,压了压坐一晚上有点儿坐皱的裙子,站起来,准备上个洗手间就软件叫个代驾开车回家。
这酒吧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也不用问,自个儿轻车熟路往洗手间摸去,脚下有点儿轻但是也不飘,她酒量放女生里属实也算可以。
猫似的走向洗手间,刚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水声。
洗手间的门虚掩着,没开灯。
门后洗手台前站着个熟悉的背影。
……
身形高大修长的年轻人双手撑着洗手台边缘,弓着背,低着头,阴影投下将整个洗手台笼罩,如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水龙头打开着流淌着自来水,“哗哗”的水声几乎掩盖了洗手台前人的干呕,他背后的蝴蝶骨伴随着他的作呕起伏,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握在洗手台的双手手背青筋凸起。
胃里翻江倒海,却因为晚饭没吃什么东西,胃里压根没东西可以让他成功地吐出来。
北皎酒量不好。
抬起头,他盯着洗手台前镜中倒映着自己泛红的双眼。
眼前花了一下,天旋地转的,他往后靠了靠,宽阔的肩膀抵住身后洗手间的门,手扶着门把手,贴着门滑落坐在地上……
鼻息之间呼出灼热的气息。
他微微蹙眉,正茫然地摸着手机想要给酒吧老板挂个电话收尸顺便计算下工伤损失费,就在这时,他听见耳边有高跟鞋点地的声音。
摸手机的动作一顿。
有陌生的气息近在咫尺。
一根柔软的手指像是触摸宠物的下颚似的挑起他的下巴。
茫然之间,他顺着力道慢吞吞地抬起头——
近在咫尺的距离,年轻的女人弯着腰单手撑着膝盖、垂眼望着他。
作者有话说:
女主:干尽了传统霸总渣男主干过的事
第3章 千金
光线昏暗,年轻人目光因为酒精而变得阴沉沉地,没有温度。
大概是洗了脸,这会儿他的头发有点湿润且整齐地往后梳,露出额头。
阴影中,双眼深邃地凹陷在眼眶中,看上去疲倦又不耐烦。
短暂的四目相对,姜冉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变化。
她甚至微笑起来,外面坐满了她的人,她跺一下脚下一秒他们就能冲过来——像一台黏土机一样气魄地碾压一切冲进来,再像一台叉车一样坚定地把他叉走。
扶着年轻人紧绷的下颚,她状似不经意地勾了勾指尖。
修剪干净的指尖前端不锋利,只是过于柔软扫过他紧绷的下颚皮肤。
在他来得及彻底发火前,那只手不动声色地抽走。
她却没有走开,而是弯了弯腰凑得更近了些,问:“你没事吧?”
没事就不可能像丧家犬似的坐在地上。
她听上去虚伪又正经。
在她凑近时,北皎这回确切地嗅到方才在鼻尖周遭打转酝酿的气息,那是香水味混杂着淡淡的酒精味——
而此时此刻,她说话的时候吐出的温热气息好像是精灵扑打着翅膀扫过他的面颊,并且在鼻尖附近恶意地停留了过久的时间……
大学的女生不少会用香水,只是大家都用那些个牌子,久而久之有些气味就很熟悉,但是眼下在鼻尖骚扰的这个味道他没闻到过。
像是胡椒一样热烈,却又带着奶香的甜。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想到的是“顽劣的富家千金”。
她确实是。
昏暗的光线下,年轻人的喉结滚动,当姜冉以为他会再一次十分有尊严地让她滚蛋时,却看见他以一种固执而幼稚的方式偏了偏头,把整张脸藏在阴影中……
她只能勉强看到他高挺鼻梁的一侧。
然后听他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轻哼了一声。
听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
姜冉慢了半拍,对方过于沉默让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于是唇角笑容收了收,木讷道,“看来是不舒服。”
他睫毛颤了颤。
就是不看她。
她倒是很执着,一个人站在那自言自语也没关系。
拎着裙摆,微微瞪大眼望着他,不走开很有耐心,像是铁了心要证明近在咫尺的这位绝逼不是哑巴。
姜冉也喝了酒,撑着膝盖的手往下滑了滑,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放松了些:“怎么了,还不高兴了?为什么不看我?因为我让你喝酒了?那你脾气挺大,是我让你酒量那么差的?”
她自我剖析得实在挺到位的。
且还没忘记被倒打一耙。
北皎把头转了回来。
那双眼本该被酒精吞噬浑浊的眼盯着她,好像比他头顶那盏不中用的灯还亮。
短暂的沉默,姜冉看他淡色的薄唇一扯,变成了一个荒谬的弧度。
“……”
姜冉愣了下,找茬的阵脚也被打乱了。
“……真醉了?”
在她的追问下,他脸看似很不耐烦地又转开了。
还和之前一样,看上去似乎是抗拒多看她哪怕一眼。
好消息是,与此同时,落在姜冉脸上的灼烧感也随之消失了。
“嗯?”
她穷追不舍地非要得到答案似的。
很烦人。
“你别说话,”他抬起手点了点眉心,不着痕迹地叹息了声,有着隐藏得很好的不耐,“我头疼。”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是哑巴。
声音沙哑又低沉,少年音刚刚蜕变正沾染上不够足量的荷尔蒙,却好听。
此时一位恶向胆边生的醉酒千金心跳漏了那么两拍——对不起她不是好人——可是看见笼子里关着的不会叫只会乖溜溜懵圈圈望着人的兔子是谁都想去揪一下它的耳朵的啊——所以现下千金认为,不干点什么,欺负一下谁,今晚她可能就会因为过于遗憾而失眠。
所以她很没素质地在“关心”他半道的时候就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拍照视频全不落下。
……………………然后本着“好东西一起分享”的本质发到了一个她自己都记不得是什么群的群里。
……
第二天。
北皎是从酒吧的沙发上爬起来的。
设定的7:00AM的闹钟照常响起,就像是有人搁他脑袋里放了一枚核弹,倒计时结束,就这样五彩缤纷地炸裂开。
最后一波客人大约是凌晨五点结账离开,清晨时分的酒吧就剩北皎一个人,老板贴心地给大门留了条缝,让第一缕阳光倾洒进来。
“……”
断片了。
昨晚后来发生过什么完全不记得了,整个记忆就到他灌下了一整瓶洋酒那段,戛然而止。
坐在空无一人的酒吧,他像条落水狗一样狼狈,发了好一会儿的楞,直到确认自己确实是狗屁都想不起来……就放弃了。
在员工休息室找到了一次性洗漱用品简单洗漱了下,北皎准备回学校补眠……酒吧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平时他可以忍受走路来回,今天头实在太痛,所以在酒吧门外,他拿出手机准备扫个共享电动车。
在跳出扣费界面“6元/小时”时,年轻人修长的指节停顿,犹豫了下,抬头看向旁边的共享自行车。
今天的气温大约是35°。
……但自行车只要两块钱。
最后是顶着头疼骑自行车到的学校。
到学校八点多,学校学生都还没走光,食堂还在营业,想到饭卡上还有一些钱,他锁了车之后准备到食堂去。
然后北皎就发现今天食堂的气氛很不一样。
……………………………………怎么说呢?
好像有很多人在看他。
这不太科学。
大学校园不比高中,哪个班第几组第几排谁谁早上在物理课上放了个屁这种八卦都闹得人尽皆知——对于当代大学生来说,出了宿舍门,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才是常态……
除非去联合国用八国语言自由切换发表了反战和平演讲,一般学校并不会有什么人尽皆知的风云人物——
哪怕是偶像剧里叱咤风云的学生会什么的,真实的情况是,大部分人大学毕业了,都不知道校学生会主席姓谁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