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声音平静而坦然,“喜欢。”
“嗒”地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窗户上发出莎莎轻响,突然却又不么突兀。
窗外应该是又下雪了,这新疆的雪一下起来可真是不管死活的没完没了,也不知道明天的航班会不会因此延误?广州的天气有没有降温呢,秋天已经来了啊。
她堂而皇之地游神。
屋内一时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静,只能听见窗外风吹过,一阵阵的。
没有得到回应也是意料之中,少年自嘲般勾了勾唇。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能甚至不想听见我这样直接地告诉你这件事,这样你还能装傻充愣到某天再也不用见到我……是我过去太听话了,凡事顺着你,才给了你这种错觉,这件事我应该道歉。”
停顿了下,他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在那个饭店门前,我给过你机会,让你别来招惹我,你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带我滑雪,教我挣钱……圣母病发作?”
最后那句话倒是听进去了,以至于姜冉脑子里闪过了一句脏话。
但是她没来得及说出口。
“就当是行善积德却好心没好报好了,我不是你在路边捡的流浪狗,给一口吃的就感恩戴德地冲你摇尾巴。”
他目光深邃,在只有一盏吊灯的房间里,那双漆黑的瞳眸深不见底,嗓音平静,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黑暗吞噬,才让他能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话。
“在被带离原本的生活轨道,不再每天想着打工赚钱,有了比赚钱更重要的兴趣爱好,身边突然有了除了同学之外更多的人,我妈说垃圾废话的时候,可以直接无视她的信息……我回不去以前的生活,你不得负责?”
她眨眨眼,像是震惊于他的强盗逻辑。
“我喜欢你,姜冉。”
他退开,落于床边站稳,与此同时牵着她的手腕将柔软成一团的她从被褥中拯救出来。
她如同木偶一般麻木地被他钳制,内心却在山崩地裂。
下一秒落入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抱,少年带着濒死的丧气,垂头埋首于她的颈脖间。
“我喜欢你,是希望你属于我,且只属于我的那种喜欢。”
他亲吻她的耳垂。
“如果我不说,你又准备跟我玩扮家家酒游戏到什么时候?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有耐心,只是暂时……确实拿这样的你没什么办法而已。”
她吸着气,躲避他的吻。
挣扎之间无疑对视上他的双眼,发现他双眸湿润到在黑暗之中依然明亮,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在她沉默而失魂的注视中,他唇角无力地勾了勾,无奈一笑。
“所以,能不能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再继续欺负我了?”
第66章 惊醒的小学生
外面果然在下雪。
雪下得很大,真的大雪时和想象中那种浪漫飘落的鹅毛大雪有所不同,好像是数瓣雪花纠缠在一起成为一坨形状不明的柔软白色球状物从天空坠落。
钻入衣领,因为接触体温迅速融化,冰凉的雪水顺着颈脖流到后背,让人想起了上一秒仿佛还贴在动脉的温暖柔软唇瓣。
姜冉无声地哆嗦,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外面乌压压的夜空,看着鼻息之间呼出白色成霜的雾气。
旧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清扫干净,走廊外的道路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新雪,不远处的秋千本应该堆满了积雪,只是现在上面坐着一个人,大半夜的荡秋千,让秋千发出“嘎吱”的声音。
姜冉犹豫了三秒,抬脚走过去。
坐在秋千上的人听见踩在雪里深浅不一的脚步声,抬了抬头,看着踉踉跄跄往自己这边靠的女人,冷淡地收回目光。
姜冉来到她的面前,站定后,问:“有烟吗?”
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得可怕。
秋千停止了摇晃,邱年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烟草,抽出一根点燃了递给她……她靠在秋千旁边吸了一口,呛出声:“有病?大冬天的抽薄荷烟?”
邱年被骂的莫名其妙,唇角抽了抽:“我硬要给你的?你这么不讨喜的性格,到底怎么活这么大的?”
她反驳完,意外地听见身边的女人陷入沉默。
她干净白皙的指尖夹着烟,黑暗中,星火将她姣好的面容照的忽明忽寐,长长的睫毛在风雪中抖动。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邱年问,“没看错的话,刚才你是被人从自己的房间赶出来了吗?”
“……”
姜冉本来就很烦了,被这么直白的揭了老底,现在除了烦还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她烦躁地把烟熄灭,近乎于自言自语地说,没什么。
秋千又慢悠悠地荡了起来,邱年响亮地冷笑了一声。
这声冷笑,把她笑的肩膀都缩了缩。
和在外人面前大相径庭,在昔日的亲友眼皮子底下,姜冉仿佛回到了从前,她并不是什么万人膜拜的滑手,说话也不用总是鼻孔朝天,当她干了什么愚蠢的事时,他们会肆无忌惮地嘲讽她——
就像现在。
扔掉了熄灭的烟屁股,姜冉的手指有股淡淡的烟草味……秋千就在她房间的正对面,看见自己房间的门打开又关上,高大年轻的身影从房里走出,站在走廊上停顿了一会儿,他转身走向他和宋迭的那个木屋。
木屋门前传来少年们短暂的交谈声,伴随着又一声关门声,世界重新落于死寂。
或许是天太冷了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姜冉裹紧了衣服,吸吸鼻子,眼眶发红。
她沉浸在莫名其妙的伤感中,一偏头,却发现邱年在望着她:“你徒弟……强迫你了?”
用词非常含蓄且中性,无论是情绪上还是程度上。
姜冉哑然,目光之中难得闪过一丝窘迫与慌乱。
邱年收回目光,嗤笑一声:“那天在车上就发现了,被人亲完不知道补口红?”
羞耻心一瞬间被拉到悬崖边缘,总有一种自己越活越回去的错觉,如今居然被一个小崽子逼得走投无路、落荒而逃……
而后又被她抛弃的曾经的朋友嘲笑。
活不成了。
“就像你以前那样么?”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在看见邱年唇边收敛的笑意时,她也有点后悔。
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这事儿说来其实也简单。
那是林霜走后两个月,姜冉状态很不好,吃不下睡不着,闭上眼都是林霜生命的最后一刻,担架上的她双目紧闭,短发黏在额头上,鲜血在白的的雪地上滴了一路……
电视剧里那种凄美地话别并没有出现。
有的只有被从冰洞中吊起的担架,奔跑的救援人员,直升飞机与雪地救援摩托,在无数个穿着马甲的救援人员之中,姜冉被排斥在外,甚至没有办法接近。
她想,林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应该是看见了的,她的手无力而绵软地从担架边缘垂落,于空中无力摆动,摇曳。
为了最后这个每分每秒都在脑海中重复回放的画面,姜冉两个月几乎没怎么出房门,人瘦了一圈,躲在房间里不是抽烟就是发呆……
她原本是一个基本不怎么碰烟草的人。
那天刚刚认真翻看完了林霜社交软件五年前的所有动态,她发现烟没有了,又不想叫外卖,因为外卖总喜欢打电话告知人到门口了,而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难得一次出门,就在客厅撞见了邱年和李星楠。
是林霜的男朋友和林霜的朋友,李星楠将邱年压在饮水机旁边,大手掐着她的下颌,他们在接吻。
李星楠是林霜的男朋友。
邱年是阿桔的女朋友。
阿桔和邱年都是林霜的朋友。
三人六目相对,邱年推开李星楠时慌张的神情和泛红的鼻尖都那么符合狗血剧的一切设定。
姜冉冲他们笑笑,点点头,哑着嗓子说:“牛批啊,干得好。”
第二天她搬离了一起合租的公寓,长达六年之久的友谊分崩离析,在充满了奇怪的背叛与匪夷所思又离经叛道的复杂关系中轰轰烈烈落下帷幕。
起因不过也是因为一支烟。
说来就很离谱。
飘落的雪花落在鼻尖拉回思绪,姜冉眨巴了下眼,嗅嗅指尖残留的薄荷烟草味,真的很想问阿桔现在还和这两人搅合在一起,他们这他妈是已经完成了超脱人类认识之外的生命大和谐?
可能是她脸上的清晰过于明显。
邱年握着秋千摇晃了下,看着姜冉说:“李星楠和林霜在林霜走之前已经分手快一年了。”
姜冉眨巴了下眼,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邱年又说,“我和阿桔也是……后来林霜和阿桔先在一起的。”
说到这,邱年也陷入了回忆,怀念又带着毫无恶意的嫌恶,叹息的语气说,“要么阿桔怎么骂你和林霜命好呢,一个是什么都不懂,一个是想到就要去做——几乎是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喜欢李星楠的第二天,林霜就跟他摊牌了,他们从高中就在一起,五六年了吧,分手也只用了五六分钟。”
——无趣,无聊,古板,看见这张扑克似的脸就没有性冲动,难以想象自己以后的孩子被这张脸教数学时会哭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