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钱玉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说出去的话,简直是骇人听闻。
“主母一开始不知打哪听说了府上原配主母留了巨额的嫁妆给大姑娘,便开始寻了机会接近大姑娘哄着她,想要将嫁妆讨过来给我们家二姑娘。”
“后来主母自得知了姜老太君手里攥着大姑娘的嫁妆,时常以家里开支过度,入不敷出为由,哄着大姑娘向老太君讨要自己的嫁妆,听说大姑娘为此,私底下还与老太君争执了几次,具体是什么,咱们做下人的也不知道主子们的事儿。”
“大姑娘快及笄后,想要与大姑娘结亲的高门大户踏破了门槛,主母觉得大姑娘把亲生的二姑娘比了下去,心里不舒服,便时常借着大姑娘的由头体罚下人。表面上说都是为了大姑娘好,实际上到处差我们这些人散播谣言,说是大姑娘如何的骄纵跋扈,苛责下人,惹得府中人每次见到大姑娘恨不得绕道走。渐渐地,就连那些提亲的便再也没有上过门。实际上,大姑娘连自己的院子都很少出,整日闷在屋里读书写字,从来都没有打骂过下人,对此一无所知,后来好像知道了什么,但不知为何,名声被败个干净的大姑娘并没有深究。”
“后来,奴婢听主母与二姑娘讲,那晚,是她把大姑娘推进了荷花池,说是她挡了路,可具体是为什么,奴婢也不知道……”
“……”
这些话直说的钱氏龇目欲裂,血红着眼睛哪里还有半点镇定的样子,朝曾伺候自己的下人扑过去,歇斯底里叫道:“贱人胡说八道什么!谁允许你们这些贱人红口白牙的污蔑我!”
那些人有的未来得及闪躲,被她尖利的指甲抓的血肉模糊,叫着躲到一边去,边哭边磕头,“奴婢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在场所有人听闻这些一条条,一桩桩用心极其险恶的事儿,皆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伏在地上如同疯妇一样的女人,恨不得上去把这个恶毒无比的继母给撕碎了。
而原本还一直想要为爱妻开解的姜易之听着这一条条由钱氏身边的人所说的话,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钱氏见他如此,连忙扑过去抱着他的衣袍哭喊,“夫君,妾身对阿阮如何,你是知道的啊,再说了,我若是真如此对她,她怎会为我向母亲讨要嫁妆,夫君,他们都在污蔑我,你快,快救我啊!”
还未等姜易之说话,姜老太君这时也出现在公堂之上,沉声道:“那么老身说的呢,也是污蔑你吗!”
在场所有的人接看向这个面色沉重,白发苍苍,行路有些微微颤颤的老夫人,就连一直躺在陆晏怀里一动不动假寐的姜阮,也抬起了头。
陆晏看了一眼身后的陆小定,陆小定赶紧搬了一把椅子上前。
姜老太君也不客气,扶着手中的拐杖缓缓坐下,厌恶的看了一眼如同疯妇一样,披头散发的女人,道:“大家,是不是很想知道,这个女人这么恶毒,为何我的孙女却那么相信她?”
这个问题,莫说别人,就连陆晏同李域都一直想不通,他们眼中的姜阮一直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实在是没什么理由会如此相信一个继母。
姜阮看着自己的祖母愣了片刻,钻进了陆晏的大氅里,可外面的声音,却一直往她的耳朵里钻。
姜老太君楷了楷眼角,道:“眼下,人都没了,也就没什么不好说的。大家可还记得三年前,广源书院我那要强的孙女与陆家小郎君,也就是陆大人的那场比赛吗?”
在场的好多人当时都是见过的,至今还都记得当年那场精彩无比的比赛,那个赛场上耀眼无比的少年,与那个年仅十二岁,却向大家证明了这世上并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璀璨夺目的小姑娘。
“终生难忘,”陆晏伸手去摸躲在大氅里的小猫,抠了抠她的耳朵,被她不耐烦的甩开,眼底荡起笑意,“再也没有比那场比赛更加令人深刻的啦。”
姜老太君点头,“那既然记得,应该知道,当然,我那十二岁的孙女,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葵/水之事,就是那时,这毒妇借机示好,煮了一碗红糖姜水给我那孙女。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我那个自出生起什么没见过的孙女,就这么被一碗红糖水给哄住了,与她交了心,一心一意的对她好……”
“那傻孩子事事出头拔尖要强努力,不过是想她的父亲多看她两眼,且自从圣人说要举办女子科考制度,便一门心思埋在一堆书里。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坏人,不过是家里后院为了些材米油盐争吵的仆妇们。她又如何知道,那女人心如蛇蝎,做下的事情如此龌龊。这些腌臜的事我又能够如何告诉她,说你的父亲背着你的母亲苟且,气的你母亲早产,身子亏损的厉害才撒手人寰!”
“都怪我,当初要不是我不舍得她,叫她外祖家带走了她,如今她便同阿允一样,活得自在,到了年龄便找一门好亲事,以她的相貌与才情,又有哪个男子不待她好。”
“老身实在是后悔,没能够早一点将这深宅后院最龌龊的一面告诉我那单纯的孙女,更加后悔,没能够在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她,悔不当初啊……”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皆在心中心疼那个小姑娘,看向钱玉儿与姜易之的眼里充满了鄙夷与厌恶!
姜老太君说完擦干眼泪,瞥了一眼地上的钱氏,眼里闪过一抹浓浓的厌恶,抄起手中的拐杖狠狠打在钱氏的额头上。
那钱氏的额头立刻破了个洞,鲜血直流,伏在地上骂骂咧咧,与大街上骂街的泼妇无半点不同,彻底没有了贵妇的样子。
姜老太君又拿着那只拐杖狠狠敲在姜易之身上,厉声道:“你看清楚了吗?姜易之,你是我的儿子,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要问你,这些年,你的心是瞎了吗?放着好好的原配与嫡女不管,娶了个这么个恶心人的东西回来!”
姜易之躲也未躲,硬生生受了,面色极其难看。
那姜老太君说完,由身边的人搀扶着走到陆晏面前,哽咽道:“改天,我想去陆大人府上看一下我的孙女儿,可以吗?”
陆晏感受到自己胸前前襟已经濡湿了一片,想了想,点点头,“随时恭候老夫人大驾。”
姜老太君走后,姜易之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披头散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妻子,转身出了大理寺,后来,再也没有出现在大理寺的公堂之上。
只是,令所有人觉得奇怪的是,忠义侯府的姜婉,竟在这个时候,被一顶小轿送入了楚王府,虽说也是嫁,却极其的不体面,简直是丢尽了颜面。
而姜阮则在心中猜测,兴许是姜婉的肚子已经藏不住了。
而钱氏则在所有供词的面前拒不承认,不过,她此时说与不说,也不重要了。
证据确凿,她只需要在师爷填写的证词上画押即可。
只是,让姜阮心中疑惑的是,那天晚上,出现在后花园的男人到底是谁,真是让人想不通。
而令陆晏也有想不明白的事儿。他将名单上的人一个个查了一遍,都没什么问题,只有楚王李洵最是可疑。
当他找到李洵的时候,李洵好像早就知道他的来意,只是淡淡道:“那晚我丢了一块玉佩,见着一只猫儿叼走了,真是不巧,竟然是阿晏你的小猫,阿晏,真是对不住了,差点伤了它。”
陆晏自然是不肯相信,但是却也找不到证据这件事儿与他有关。
而这时姜阮,却表示想要去看一眼钱氏。
于是,是夜,陆晏带着她到了刑部大牢。
只见冰冷的刑部的大牢里,里面燃着冰冷的蜡烛,将昏暗阴森的牢房照的十分亮堂。
一身囚衣 ,披头散发缩在墙角身上血迹已经乌黑的钱玉儿,已经与普通的罪犯无疑,脏乱不堪,浑身散发着恶臭
“这期间,可有人来看过她?”陆晏问道。
牢头忙道:“听您的吩咐,没有阻止旁人探监,咱们都仔细留意着,可只有姜家二姑娘来过。”
陆晏点头,看来是找不到那个人了。
姜阮坐在陆晏的肩膀处,冷冷看着眼前双眼紧闭,半死不活的女人,心里头浮现出从十二岁到十五岁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来。
她曾经那么的尊重她,捧出了自己的一副心肠将她认作自己的母亲。
五岁便失去母亲的姜阮,其实并不懂得,亲生母亲是怎样的一种温情。
她只知道,钱氏靠近的时候,自己是贪恋那种掺了毒液的温暖的。
姜阮想,她不是不知道钱氏与自己讲“你父亲在朝中需要打点,公中如今别放亏空了许多钱,忠义侯府表面看着风光,实际上,是个空壳子”的用意
她也不是不知道,事后发现钱是故意严惩下人的用心。
她只是太想要一个母亲了。
就像是,她曾经远远的旁观着,钱氏对姜婉姐弟是那样的温柔关心。
她心想,钱氏要的那些不过是一些用不着的东西而已,给她也没关系。
只要她对自己好就行了。
可最终,她想要的太多了,姜阮觉得自己给不起了。
姜阮此时此刻看着钱氏,突然连仇恨都变得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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