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这摔门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响,让人心如擂鼓,莫名的烦躁。
小服务员气的要死,说的要小声一点她还摔门,有没有素质啊。
幸好给她安排的左右隔壁都是空的,其他稍远房间的旅客也没有开门抱怨。
她贴着门听了一会,里面有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那两个女人也不知道是谁打的谁,不过猜猜也知道,看到年长的气那么狠,肯定是年轻的做了错事惹她生气,然后挨打了呗。
让她摔门,活该。
小服务员打了个哈欠,这种吵架的八卦没有睡觉重要,她下楼给招待所的大门从里面锁上,去值班室的折叠床上睡觉去了。
房间的窗户没有关,唐敏伊浑身都是雨水,现在已经是八月底,没几天就要到开学的日子,她本打算……她本打算开学了再接着送妹妹去复读一年。
本来这个天气不冷,可是她心冷,夜风吹在湿衣服上,唐敏伊打了个冷战。
唐敏柔放下手里的行李包翻出干燥的洗换衣服、毛巾香皂,自顾自的去卫生间梳洗,吵完架之后,她就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走。
除了一样,那些复习资料她一本都没有带,她在老家念完了初中家里就没许她再念书,到了京市后唐敏伊托关系找人把她塞到高中,一年就想让她考大学?呵……拿什么考?
她在老家那三年初中压根没上几天,都在下地干活呢,那些唐敏伊精心找来的复习资料,她就跟看天书一样看不懂。
唐明伊想不通,她给妹妹安排的出路不好吗?她为什么要做怎么不要脸的事情,还无所谓的跑去洗澡换衣,一副不知道悔改的样子。
她不是应该痛哭流涕说她只是一时糊涂她知道错了,好好求她原谅才对吗?
唐敏柔洗完澡出来,身上穿着一件碎花的棉睡衣,可可爱爱的当初花了三块钱买的,是她送给妹妹的呢,现在看着真讽刺。
唐敏柔拿一条大棉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才用热水洗了个澡,水蒸气熏蒸的皮肤微红,大眼睛水汪汪的,她知道自己这个状态是最好看、最惹人怜爱的。
窗户外面的夜风吹的她有点冷,她走过去给窗户关上,转身回头,“姐,你也去洗个澡啊,这样容易感冒。”
“啪。”她脸上挨了一巴掌。
唐敏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崩溃了,妹妹这是什么态度啊,她怎么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要不要脸。”唐敏伊质问,“我供你读书,你怎么能这么自甘下贱,你让我今后怎么见人?”
唐敏柔缓缓的放下毛巾,脸上的笑容松了。
“我已经复读一年了,就我的成绩,再复读三年我都考不上,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那你也不能写信勾搭家里的大姐夫,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在这个家里立足?我怎么跟你二姐夫相处?”
唐敏伊的脑子里还回响着赵然的咆哮,他的丈夫怎么能凶她?这又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
“你知不知道,你二姐夫连夜就跑回了部队,虽然他没有说离婚的话,可是我们两个再回不到从前的日子,你毁了你姐姐的婚姻你就开心了吗?你做这不要脸的事情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你要不要脸?有没有良心?”
唐敏伊一股劲的抱怨起来,“我这么贴心贴肺的对你好,你想想你刚从老家来投奔我,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你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唐敏柔平淡的说道:“姐姐,话不是你这样说的,你从小什么都有,你亲妈在你小学毕业就给你接到县里,给你找学校给你租房子,给你找保姆给你钱,你除了专心读书什么都不用考虑,就连工作和找对象她都帮你安排好了。”
“你这么幸福,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小学毕业就管着一大家子的家务,再大点要下地干活挣工分,十七岁就要被叔婶子换亲,我不想一辈子困在山坳里,那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逃出来。”
她笑笑,“你给我买衣服给我找学校,我一开始是挺感激你的,可是姐姐,我考不上啊,今后也只能找个普通的工人,本来这对我来说也算是很好的了,一个山坳坳里的丫头能嫁个城里人,登天了。”
唐敏伊咬牙,这就是她想不通的地方,“你告诉我,你都说你的生活跟以前比起来登天了,为什么还要不知足。”
唐敏柔摇摇头,像看傻子似的看她,“因为姐姐你太幸福了,所以我嫉妒,所以我不甘心,你跟我都是一样从山坳坳里出来的,凭什么你就能嫁军官,我只能嫁一个普通工人呢?”
工人虽然也好,也没科学家好呀,工作体面受人尊敬,而且……赵家的条件多好啊,她从来就没有见过像傅宝英那么好的婆婆,什么都不插手儿子儿媳妇的事,能嫁到他家才是一步登天,后半生都不用愁了。
唐敏伊反手又给了她一耳光,战栗不已,对她那么好,良心都喂了狗,居然嫉妒?
“嫉妒就能害人了?我可是你姐姐,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唐敏柔捂着红肿的脸,今天打了她两耳光了,她鄙夷道:“很奇怪吗?我只不过是跟你.妈学的而已,她当初勾搭自己姐夫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害人了?”
“你能为了你不要脸的妈天天跟姐夫吵架,反手就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唐敏伊一口闷气堵在心口不知道怎么反驳她,是的,她亲妈给姐夫写了几十封情书,她的妹妹有样学样,只是赵衡绝对不是顾卫国,这信不管是被谁发现,她在这个家都呆不下去的。
蠢货!
可是,到底谁才蠢呢?她想起姜晚跟顾卫国和虞美琴说的,因果循环,虞美琴的报应一定会到的。
她妈的报应到了,还报到了她的身上。
她冷冷的说道:“你说的对,你这么有主意,以后我再也不会管你了,你自生自灭吧。”
唐敏柔大声质问:“你不管我?我在京市没有工作,我怎么生活下去?”
唐敏伊嫌恶心,再也不想呆在这个房间里,“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亲姐,再不济,你还可以回唐家村,你来的时候一无所有,回去的时候,至少还有双我给你买的鞋子。”
她跌跌撞撞的冲出房间,给睡梦中的小服务员叫起来开门,冲进了大雨里。
小服务员睡的正香甜呢,被人扰了好梦,气的骂了句,“神经病啊。”
唐敏伊冒着大雨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乱撞,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砖窑厂宿舍区,呆呆的站在门口。
她不禁回想起了从前,她上高中那会有个对象,很是清秀斯文两个人志同道合,她考上大学对象没考上,她对象抛下老家安排好的体面工作,来京市陪她念大学,因为没有正式工作他只能打点零工,还得靠老家贴补点票据才勉强在京市落了脚。
两人商量好了,等她大学毕业就一起回老家的市里去过好日子,那时候的日子虽苦,可心里真甜。
可是虞美琴不同意,一定要她找个军官,她跟对象分手的那天也下着大雨。
她结婚三年了,对象一直都没有回去,还苦苦支撑在京市,他在等谁啊?
唐敏伊哭的不可抑制,早知如此她绝对不会分手找赵然结婚的,出了事赵然只会让她反省,如果是她以前的对象,一定会陪在她身边安慰她保护她。
悔不当初。
言工良的工友撑着伞回宿舍,一眼憋见宿舍门口站着个女人在哭,这里是砖窑厂的单身宿舍,都是单身汉,女人来干嘛?
他照着手电筒仔细看看,默默的回了宿舍,跟言工良说道:“小言,刚才在门口看到你以前的那个对象了,她不是嫁了个军官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工友苦口婆心的劝道:“她来准没好事,保不齐是在夫家呆不下去了,我跟你说啊,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女人能抛弃你一次,就有第二次,你别出去见她。”
言工良怔了怔,他等这一天等了三年,伞都没拿就出去了,工友在身后叹气,小伙子太傻了,为这种女人在京市吃苦吃了三年,值得吗?回老家顶替他爸的工作,舒舒服服的结婚生子不好吗?
言工良一口气跑到宿舍大门口,看到以前的对象站在一颗大杨树下抽泣,他过去陪她站了一会儿,头顶上雷声阵阵,闪电一道一道的劈开黑幕。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开口,看了十几分钟,有道闪电差点劈中了大树,言工良给她拉到一旁。
“下雨打雷的天气别站在大树底下,容易遭雷劈。”
唐敏伊一下子哭的更厉害,他还是关心她的,不然,她都结婚了,他干嘛还留在京市,在砖窑厂卖苦力呢?
“谁给你委屈受了?赵然?他对你不好吗?”言工良问道。
“他……他。”唐敏伊说不出口,赵然对她不能算不好,可是那个男人压根就不懂她的心。
“他不理解我,帮着他的家人责怪我,还要我自己反省,我觉得我跟他没办法再过下去了。”
言工良咬着唇,“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三年了你都没来看过我一眼,你现在来找我,你想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