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裴母那么温柔的人,若她还活着,裴书珩应当也是个温柔的人。
楚汐知道,裴书珩是亲眼目睹着裴母断了气,他趴在床榻处红了眼,却是没有掉过一滴泪。
据说悲伤到达了一定的程度,都会忘了怎么去哭。
可能察觉,即便裴母没了这么多年,裴书珩依旧眷念的很。
哪有人是先天的冷血。
楚汐袖下的手蜷了蜷,她也不知为何就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她心思能百转千回。
她竟然会觉得裴书珩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情理可原。
她脑子可能一时短路了。
就在她东想西想时,她听见裴书珩在唤她。
“楚汐。”
楚汐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面上带着不自知的惊讶,实在不明白裴书珩怎么好端端的找她。
这货不应该沉浸在悲伤中吗?
她不解:“怎,怎么了?”
裴书珩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站着的人,他静静的看着墓碑,只是淡淡道:“过来上香。”
上香?
他这是何意?
要知道女主楚依依当时也不曾给裴母上过香。怎么到她这里就发生了变动?
裴书珩没让楚依依上香,是当时还不曾认可她。于那时的他而言,娶楚依依只是为了照顾幼眠,可这时候……
楚汐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她想也不敢想的念头。莫非……
莫非裴书珩演戏演上瘾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来一段夫妻情深?
由不得她多思考,那边开始催促。
楚汐只好抛开这些想法,不确定的小步上前,甫一走进,裴书珩就递过来染着的三根香。
楚汐沉默几许,伸手接过,在他边上跪下。
“娘,这是楚汐,您的儿媳。”男子的嗓音温润,轻柔的很,仿佛一碰就碎。可楚汐听了个仔细。
不会吧,不会吧,这不对啊。难不成酱酱酿酿过了,裴书珩真把他当妻子了?
哇哦,这么刺激的吗?
这就是所谓的处男情结吗?
她眸中震惊未褪。只觉得手上的香有些重,重的她不知要不要撒手。
她的反应,不用看,裴书珩就能料到。
自从要了楚汐后,她就成了推脱不了的责任。裴书珩一直很清醒,他想要什么,包括人。
当时在裴母坟前他曾说会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那时的他把妻子人选定在楚依依身上。
可幼眠喜欢楚汐,一切又发生了变化。
好在楚汐一改先前。
他想,裴母定不会为此而恼他。
他原想着让楚汐在裴母坟前不要失了体面,得收敛脾气。可想了又想,她不比先前的蛮横莽撞,如今规矩了不少。倒无需叮嘱。
说不恨楚汐,那是不可能的。可楚汐改过自新,往前种种何必再提。
于是,他让楚汐来上香。
楚汐规规矩矩的上了香,想了想,对着墓碑开口道:“娘,我是楚汐。”
说到这句话时,楚汐的心跳快了些许,总觉得,她经裴书珩的授意的用裴家儿媳的身份来认个门。
裴书珩真的想把她当妻子吗?不是为了小丫头,也不是单纯的暖床?
她垂下头去,如今的风袭来是凉的,可伴着还未烧干净的纸钱,渡过来的暖意,并不冷。
她跪在地上,膝盖处生疼,想了想,没有站起来,裴书珩给她脸面,她就接着。
三人在山上呆了许久。
裴书珩到底知道边上是两个姑娘家,尤其楚汐,娇的不行。过了会儿,也便让她们起了身。
裴幼眠是个闲不住的,很快,嘴巴一张一合就说起了话。
“娘,昨天有个混蛋抢我烧鸡。”
她的思维很跳跃。能从天上的云说到摊上卖的糖人。
“娘,兄长多次把我藏在床底的零嘴都拿走了。您说,他怎么就这么贪嘴呢?”
楚汐揉着膝盖,听到这里不由抿唇娇笑,下意识看向地上纹丝不动跪着的男子。
裴书珩也不曾想裴幼眠会提起这事,他脸上闪过无奈。
“嫂嫂可好了,身上很香。就是让我吃药的时候有些凶。”
楚汐:???小丫头,你这是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
不好好吃药,想要推脱,难道不应该恐吓吗?
“六娘说了,兄长成了亲,幼眠就可以做姑姑啦。”
楚汐吓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忍不住的咳嗽。可就是这样,几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嫂嫂你怎么了?”裴幼眠歪着头看过来。语出惊人的问:“害喜了?”
裴幼眠能这么问,也是昨日六娘见裴书珩歇在书房,在她面前长吁短叹。
“好端端的,怎么又分床睡呢,夫人又没身子,害喜的症状都没有,好好的美人不抱,反倒去抱冷冰冰的床。”
……
楚汐面上闪过不自然。童言无忌啊。
可裴书珩却没有要帮着解围的样子,反倒看了过来。
不知道为何,楚汐从他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看出几个字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这货,竟然等着看好戏?
楚汐气的,合着怀孩子是她一个人的事?
第249章 你会越来越变态的
只要你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永远是别人。
楚汐就是那个极少会尴尬,还会给别人制造尴尬的人。
女子眉眼上挑,明眸酷齿,唇畔轻启,巧笑连连。望着香上青烟徐徐:“娘,我下回争取带着重孙子来看您。”
说着,她含羞的轻瞥了一眼裴书珩。
“爷会配合的是吗?”
裴书珩最清楚楚汐的把戏,真动起真格来,比谁都怂。
他轻嗤了一声,淡淡道:“娘和我一样,喜欢孙女。”
楚汐一哽,干笑两声:“好说好说。”
……
告别裴母,从山上下来,约是黄昏后。
落日的余晖慷慨的洒下,落在周遭的树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不得不说,阿肆嘴碎的毛病实在是严重,可也有可取之处。
不过短短小半日的功夫,老宅已被他收拾的焕然一新。
其中也有云坠落儿和拂冬的功劳。但楚汐能明显的看出阿肆这家伙累的衣衫都湿了。
我们阿肆也是个绅士呢,重的累的活往身上揽。当然,这不能带上他使唤不动三个丫头的原因。
等楚汐他们进了宅子,阿肆叫来不少石匠也到了,如今围墙在翻新。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不少街坊。
人群堵着,把老宅门前围的水泄不通。
有大娘拍着大腿:“我就知道裴家小子有出息,偏生你们还不信,这不,人衣锦还乡来祭拜裴大娘子了。”
她边上站着的是个肥胖大婶,两人平日最是难相处,什么都要挣个高低,这不,大婶粗声道。
“得了吧你,甭在脸上添金,往前你哪次路过裴家不捂着嘴说穷酸。那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儿来的金贵娘娘。照样不还是逃脱不了吃糠咽菜的命。”
说着,两人就要打起来。
楚汐跟在裴书珩身后,看着大娘和大婶手指着对方,好似下一秒互相抓头发,跺脚泼妇骂街。
这就是流传多世,依旧存活的文化遗产吗。
楚汐正要见识一番,和抖音上看到的有何不同。
只听人群有人高呼一声:“裴,裴官人。”
要干架的两人,一下子撸起了袖子,争先恐后的一边推搡着来到裴书珩面前露脸
笑的根朵花似的。
“裴家小子在啊?你如今可是出息了,争光的很。”
“没错没错,你发达了可不能忘记我们这些穷苦人啊。”
“我那儿子没什么本事,前些日子在镇上铺子里管账,可一月也赚不了几个大钱,书珩啊,我听说你那宅子大的很,不如让我儿子去管着?都是自家人,你啊也能放心不是。”
短短一瞬,成了盟友。
你一嘴我一嘴的,把他们儿子,儿媳,女儿的工作分配的妥妥当当没一个落单。
边上的人听了虽然看不起他们的行为,可难免没有蠢蠢欲动的。一个个星星眼的看着裴书珩。就好像看到了财神爷。
若是这些人在裴家落难时曾施手搭救一二也就罢了,可他们没有。
裴母离世后,他们嘴里说着心疼裴家兄妹云云,可也只是动动嘴。
在裴书珩砸锅卖铁给裴母买棺材时,没有一个人能拿出一个铜板来。
在裴幼眠发烧严重时,零星走出来几个人,只是劝裴书珩,别管了,你那妹妹本就是拖累于你。
在他拼命的凑足银两准备科考时,更有不学无术的混混无所顾忌的嘲讽。
“读书有什么用?能赚几个铜板,还不如去赌坊玩一把。一天到晚拿着本书,以为自己能考状元?”
楚汐不知道那个混混脸疼不疼。
但是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她不由想笑。
是,裴书珩的确有能力照料他们一二,可凭什么?
裴狗子又不是慈善家。
裴书珩眉目中染上些许戾气,不远处就是娘亲的坟,这也是他不曾报复这些人的原因。
裴母善良,是绝对不想看见他双手染上鲜血,可为什么,这些蠢货非要逼着他动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