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告辞。
潘灵玉忙唤申嬷嬷送他出去。
申嬷嬷回转时,见潘灵玉在发呆,便问道:“娘子是在想冯御医说的话吗?”
潘灵玉点头道:“嬷嬷知道些什么?”
申嬷嬷叹息道:“冯御医的姐姐,当年提出和离,被夫婿用铁锤锤爆了头。那时节,冯御医还小,上门去理论却被擒拿了,后来还是老爷代为周旋,才保了他一命。”
潘灵玉微张了嘴道:“夫婿打杀了妻子,不用赔命,还能扣下上门理论的小舅子?”
申嬷嬷道:“详情如何,我们倒不得知,但冯御医那姐夫,杀妻后,没有下牢没有丢官,活得好好的,不久后还继娶了一房新妇。”
潘灵玉想了一下,问道:“那个姐夫上过战场吗?于国有功吗?”
申嬷嬷被潘灵玉一问,这才想起来道:“呀,可不是吗?那姐夫是怀化大将军跟前的红人,陪着怀化大将军出生入死,立有战功的。”
“原来如此!”潘灵玉点一下头,怪不得适才自己提及和离和问女子如何立功,冯御医脸有异色,原来是因为自己现下处境和他姐姐当年颇相似。
申嬷嬷再感叹一句道:“冯御医自姐姐亡后,不拘言笑,一心钻研医术,只几年功夫就当上御医,听闻宫中贵妃娘娘也爱召他问诊。”
申嬷嬷把一些零碎八卦消息说给潘灵玉听。
冯御医回去路上,却自语道:“男子想立功都殊不容易,女子想立功谈何容易?玉娘子只怕凶多吉少。”
他闭了眼睛,眼前闪过姐姐当年的惨状,一时眼角渗出泪来。
父母早亡,长姐如母,但长姐惨死,他至今未能为其伸屈。
那时节,姐姐常被打得浑身青紫,回娘家时偶被自己瞧见,自己告知了叔父和婶婶,婶婶还劝姐姐讨好夫婿……
后来,姐姐不堪忍受提出和离……
冯御医睁开眼睛,既然已看见,便不能让玉娘子遭遇姐姐当年的惨事。
6 | 第 6 章
接下来数日,杨飞翼忙着接亲待友,倒没空过来跟潘灵玉啰嗦。杨母自那晚拿小枕头闷过潘灵玉后,也不敢过来见她,怕她说出难听话。
只有杨文龙和杨文凤放学时过来看潘灵玉,帮着申嬷嬷给潘灵玉煎药。
不知道是冯御医的药有灵效,还是别的原因,潘灵玉感觉身体恢复得不错,这一晚已能自己坐起来,至第二日,还能下地走几步。
待得这一日,却有邻居嫂嫂来找潘灵玉闲聊,笑道:“恭喜玉娘,我早起听闻,说是有人来请大郎进宫,看来玉娘快要当将军夫人了。”
潘灵玉问了几句,待得邻居嫂嫂告辞,她便沉默起来,隔一会喊申嬷嬷至床边道:“你回潘府一趟。”说着贴耳说了几句话。
申嬷嬷听完,连连点头。
潘侍郎这一日下早朝,回到家中便直奔房中找潘夫人。
潘夫人见他脚步匆匆,脸色有异,不由吓一跳,站起来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潘侍郎张开双手,待潘夫人过来帮他把官袍脱下,这才重重坐到椅子上,沉着脸道:“圣上今日早朝召见杨飞翼,论及战功,当殿封他为四品明威将军,另赏赐将军府一座。”
潘侍郎郁闷道:“殿中有言官上奏,说杨飞翼家中有两位妻室,不合祖制,易带乱风气云云。杨飞翼当殿分辩,呈上灵玉写与他的信,说他当时在战场收到家书,以为灵玉已亡,这才在威武将军做主下,另娶了宋流芳。”
“又说他回京途中,得知灵玉还剩下一口气,只等着见他最后一面,便策马回京,且连夜求威武将军夫人请了冯御医给灵玉诊治,救回灵玉一命……”
“他在殿下滴泪,说于微时识得灵玉,万不会负了灵玉,可和宋流芳在战场上曾生死与共,也不想负了对方……”
潘侍郎说到这里,气得拍桌道:“他这么一番表演,竟引得众人纷纷赞叹,说他有情有义。圣上当殿就开了金口,说事有特例,赐杨飞翼无罪,家中两位妻室,无分大小,都是贤妻。”
潘夫人一听,气得揉胸口道:“灵玉苦熬八年,竟要与别人共享夫婿?她如何受得住?再说了,灵玉势单力弱,病体支离,如何争得过宋流芳?迟早被欺负死。”
潘侍郎沉声道:“如已至此,只能交代申嬷嬷好好服侍灵玉,待养好身子再论。”
潘夫人红了眼眶道:“怕只怕灵玉肯两妻侍一夫,那个宋流芳却不肯。之前听闻她不满嫡母要将她许给表哥,连夜女扮男装奔赴边关,就知道是一个狠角色,玉娘在她手下,只怕活不过三个月。”
潘侍郎道:“众目睽睽,她不至于此。”
潘夫人气道:“你不知道女子醋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么?”
正说着,人报申嬷嬷求见,潘夫人忙道:“让她进来!”
这当下,杨家挤满了恭喜的人。
杨母接待着亲友们,笑得脸都酸了。
族长候着机会,凑近杨飞翼身边,小声道:“大郎,你这番封为将军,是全族的荣耀,也是全村的荣耀,虽则明儿就要搬至将军府,但这处毕竟有祖屋在,也是你根子所在,待得以后,没准要叶落归根……”
杨飞翼听了半晌,打断族长的话道:“族长,你是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直性子,不喜猜度别人,你有话请直说罢!”
族长止了话,斟酌一下言词道:“村长一再托言,说这处宅院是送与大郎的,大郎若硬要归还,反倒伤了他颜面。再者,若大郎不嫌弃,不防在族中和村中挑几个人当跟随。”
杨飞翼终于听明白了,意思是他当了将军,请勿忘本,须记得族中人和村中人。
其实不须族长说,他也想在族中和村中挑人当跟随,毕竟这些人知根知底,自会忠心。
正说着话,外间又有人风风火火进来,喊道:“阿娘,阿弟!我就知道,阿弟定会出人头地,果然啊!”
随着话声,进来一位三十左右的女子及一位中年汉子,身后跟着两个十几岁的少年。
众人一看说话的人,见是杨飞翼的姐姐杨飞花,都打趣道:“你这是挑着时辰来的么?早不来晚不来,挑大郎封将军就来了!”
杨飞花远嫁外地,几日前收到信说杨飞翼得了战功归来,自是忙忙收拾东西,带着夫婿和两个儿子往这边赶。
恰好今天就赶到了。
“阿姐和姐夫来了!”杨飞翼和杨飞花姐弟感情不错,他参军那会,还写信拜托过姐姐和姐夫,嘱咐他们得空过来看望杨母和潘氏,以免她们被人欺负。
杨飞花每年都会带同夫婿及儿子过来帮杨母做点活,现下弟弟封将军,她自己便感自己一家是有功劳的人。
她当下见过杨母,说得几句话,便直接道:“阿娘,阿弟,我们一家子这番过来,便不打算走了,阿弟当了将军,府中定然缺人,让良吉当个管事,我便当个管家娘子,富哥儿和贵哥儿当跑腿的,包保事事比别人妥当。”
杨飞花嘴里的良吉,是她夫婿许良吉,富哥和贵哥是她儿子许立富和许立贵。
阿母自然满口赞成,又去看杨飞翼,嚷道:“飞翼哪,你不在家时,凡事多亏你姐姐和姐夫,做人不能忘本,可得照应他们。”
杨飞翼扫许良吉父子三人一眼,见他们眉眼周正,虎虎有生气,想着府中确实也缺人,便点了点头。
杨飞花见杨飞翼点头,马上拍手笑了,“阿娘,阿弟,现在起,有什么事尽可以交给我们办。”
杨母想起什么来,朝杨飞花招手,两人走到一边说悄悄话。
杨母把杨飞翼新娶宋流芳的事说了,又道:“芳娘前儿回了娘家,今儿一早,圣上就召见飞翼,封他为将军……”
她小声说几句,又道:“明儿一早,飞翼须得到将军府拜见岳父和岳母,再顺道接芳娘至将军府。”
杨飞花问道:“我来时,也听闻阿弟新娶了威武将军之女。哪玉娘呢?如何安排?”
杨母嘀咕道:“你阿弟为著名声,自然不能休她,但芳娘肯定不痛快,如今正为这事头痛。你来了,且帮着出个主意罢!”
杨飞花一向不喜欢潘氏,几次说她病病歪歪的,不是一个事,现弟弟封了将军,另娶新妇,母亲又这样说,心下早有主意,凑近道:“明儿也接了她到将军府,好好供养着,她病成那样,还有几日好活呀?”
杨母会意,小声道:“你阿弟说过,他现是将军,于玉娘这件事上,不能落人把柄。”
杨飞花也小声道:“阿娘放心好了,一切有我。”
第二日一早,杨飞花就领着人去见潘灵玉,一进门就道:“玉娘,咱们今天要搬到将军府了,你可躺好哟!”
说着招呼几个粗壮婆子,准备上前抬潘灵玉。
“慢着,我自己走!”潘灵玉用手撑床,慢慢坐了起来,看着杨飞花道:“你身边这些是什么人?怎生这般无礼呢?我现是将军夫人,等闲人见了,总得跪拜一番,你等可好,不拜见也罢了,还杀气腾腾,不知道的,以为你们要杀我。”
几个婆子吓一跳,忙行礼道:“见过夫人,是我们唐突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