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俞闷声不语,她不敢将三百两纹银的事儿说出去,否则黄四娘以为她干起强买强卖的勾当。
“阿娘,我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坑人的事儿,女儿我是做不出来的。”黄俞一手托腮,盈盈的杏眼浅浅一笑,声音甜糯糯的。
第32章 大傩仪 相扑 你还挺豪横的呀!
“啊!我去买菜!”
黄俞从梦中惊醒, 一大早就起身,前去集市买食材,准备今日做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没成想, 集市上的人并不多, 黄俞打算先在外溜达一会儿,再去买年货。
“小哥, 街上怎么没多少人呢?”
“今天除夕,皇宫大内有大傩仪①,可热闹呢。这个大傩仪呀,前前后后有一千多人参与哩,你竟还不知道?”
黄俞谢过小哥,心中甚喜:大傩仪是一年中汴京城中最大的驱邪活动,声势浩大,自然不必多说。
皇城中的亲事官和班直脸戴假面, 身着绣花衣服,拿着金枪。其中有魁梧高大的将军, 也有丑胖丑胖的地狱判官, 此外还有人假扮天师钟馗、土地爷、灶王爷等。
众人浩浩汤汤地走过来,黄俞觉得他们走来时,地面都跟着抖了几抖。
一千余人驱赶鬼祟至南薰门,再将之赶到龙弯。
“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 足蹑魁罡, 左扶六甲,右卫六丁。”
声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气势地动山河, 黄俞的身体不禁微微一颤。而后又听得声音如雷鸣般巨响——
“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⑨⑩光整理
黄俞瞧见众人慢慢远去,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下。
不知不觉,黄俞跟随众人已走出市集很远。
正当黄俞想往回走时,却见四五个男子围着一摊位比试飞镖。
那是一张约摸三尺大的圆盘,上面画有鸡鸭鸟鱼等多种图案,小如黄豆粒,最大的也不过指头那么大。
摊贩转动圆盘,他转动的速度十分快,寻常人见了怕是看不到上面的图案。一男子拿起摊贩递来的飞镖,朝圆盘射去。
“好!子仲兄真是厉害!”只见那人射中一个手指头大小的鸭子。
方子仲将飞镖递给旁边一人,“怀安兄来试试。”
杨濂接过飞镖,骨节分明的手上略显苍白。
“郎君?”
黄俞惊地叫出声来,连忙跑到杨濂身边,轻声道,“郎君,你不是看不见么?怎么和别人来比这个?”
黄俞将杨濂手中的飞镖拿走,她不经意间触碰到他发烫的五指,瞬间抬眸看着杨濂,她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直视杨濂,“郎君累了,还是去歇息吧。”
“怎么?怀安兄不想比试?莫非真如外人所言,您的眼睛……”
“怎么会呢?他们家可是武将出生!若是没了眼睛,那不就是如同废物一般吗?”
“哟!你可不能这么说!怀安身娇体贵,哪能和粗人相提并论呢?怀安即使眼睛瞎了,也妨碍不了什么,又不用做征战杀敌的武夫。吟诗弹琴,怀安也是可以做的嘛。”
……
黄俞见贵人的身子微微一颤,便急忙搀扶杨濂。
“这位小娘子是谁啊?我怎么记得怀安房中应是没有女人的,莫不是哪个柳音阁的红颜知已?”
“这小娘子的样貌还不错,怀安的眼光一向都是高的。”
……
“贵人与这些人一同行走,他们莫非都是您的好友么?”
听见黄俞的反问,杨濂答道,“我与他们相识,不过个把时辰的事情,与之同行,并非我意。”
黄俞顿时灿然一笑,轻声说道,“既然他们不是贵人的朋友,那我办事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黄俞走向那几人,“今日郎君身子不适,就由我代他陪你们玩玩吧。”
“不了,我从不欺负女子,还是让怀安兄来同我们比试吧。”
“我再说一遍,我代替他与你们比试。”
看见眼前的女子毫不退让,那几人戏谑一声,“那好,若是你输了,就相当于怀安兄输了。”
黄俞一口应下。
“怀安啊,你真的要让这个小丫头片子替你比试?我们也不是专门要欺负她,可她既然这么强烈地要求,我们也只好……”
“好。”
那人略微一震,继而不再说话:杨怀安竟真的让一个身材瘦削的小丫头替他甩飞镖?
黄俞左手一支飞镖,右手也拿着一支飞镖,看见摊贩不停地转动圆盘。
“我说店家,虽说现在玩飞镖是个女子,你也不应该放水吧。刚才你转动圆盘的速度可没这么慢!既然这女子说要与我们比试,这标准就应该是一样的,怎么还能分人呢?”那人瞥了一眼黄俞,“你说是吧?小姑娘?”
摊贩的转动其实并未减缓,可他听得那位公子心中不悦,只好将速度加快,比上一次还要快上不少。
黄俞自然知道他存了什么心思,自己身无一文,而对方几个都是身着华贵衣服的纨绔,该偏向哪方,摊贩心中焉能不知?
“说的甚是,那你再转快一些吧。”
摊贩见状,卯足了劲儿,那圆盘就想陀螺一般,旋地人犯迷糊,根本瞧不出圆盘上是什么,只知道前面有一个圆形盘子。
“簌簌簌”地几声,黄俞振臂一挥,手中的两支飞镖脱离飞出,径直打入圆盘之上。
一时间,圆盘被强大的气流分裂成四分五裂,在场的人无一不震惊。
那摊贩傻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
“话说,这位小姑娘,作弊也不是作的吧?将圆盘毁了算什么事儿?”
摊贩喃喃道,“我在这儿守了这么多年的摊子,没想到竟有一日会出现这番情景。”
黄俞不好意思说道,“这确实是我不好,但这圆盘好像也不大结实。”
此话一出,那摊贩倒是不高兴了,气道,“小姑娘啊,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倒是想瞧瞧,你在我的圆盘上甩出了个什么玩意儿。”
摊贩将碎片捡起,看到两支飞镖已经飞落在地,细心地将碎片拼凑在一起。
“这……这怎么可能?”
旁边的男人急了,“你说话别给小爷说一半儿,什么不可能?”
只听得那摊贩说道,“我看那圆盘上的痕迹,这位姑娘竟然射中了圆盘上的鱼。”
“看来她运气还算不错,她不是拿了两支飞镖吗?那另一支呢?”
“另一支……”
旁边那人顿时没了耐心,“你倒是说呀,想急死我吗?”
“另一支——射中了圆盘上最小的那只鸟!”
黄俞轻言笑道,“你们输了。”
中间有一人不服气,忙说道,“我还没试试呢,别那么快下定论。”
摊贩拦住那人,“公子三思啊,这鸟几乎没人能射中,更何况刚才我已将圆盘的速度转到极致。”
“是呀是呀,子仲如此擅用飞镖,却也只射了个鸭子。可这姑娘,两手并用,射了一鱼一鸟,你还是算了吧。”
那人气不过,连连在地上跺脚。
黄俞向杨濂走去,问道,“郎君可曾有什么赌约?非要比试这飞镖?”
“他们自己说。”
黄俞转头看着停留在原地的那几人,听得一人不情不愿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赌了一个花灯而已。”
花灯?不就是一个花灯吗?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既然你们输了赌约,为何现在不将花灯交还过来?”黄俞怒声道。
“那花灯本就是怀安的,我们只是打赌说,若是他输了赌约,就要将花灯给我们。”
杨濂缓缓启唇说道,“我并未答应此赌约。”
敢请这些人是在强买强卖呀!还挺豪横的呀!
还敢在我面前豪横?
黄俞转头,看见贵人的小脸儿旁围着一层层的貂毛,厚实的鹤氅愈发显得他身形单薄。
黄俞鼻头一酸,看来贵人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不仅身体瘦弱,而且还会受到别人欺负。黄俞猛然想起昨日贵人送来的炭火,自己还以为他想拖工钱,顿时悔恨不已。
“多谢贵人昨日送来的炭火。”
“无事,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元徐今日怎么没跟着贵人?若是他在这儿,说不定那些人就不会这么欺软怕硬了。”
杨濂答道,“元徐今日与家人团聚,便不跟在我身边。至于这些人,他们本就是汴京城中的富家子弟,做事也从来不计后果。”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
贵人除了有钱了些,能有什么本事教训别人,还不如她上前将那几人教训一番。
黄俞附和道,“贵人所言极是,这些人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黄俞抬眼见天色不早了,便说道,“贵人若是无事,我买些食材,准备回家做年夜饭了。”
“年夜饭?”
“贵人……难道没有年夜饭吃么?”黄俞见贵人的嘴角微微下扯,小心翼翼地问道。
见杨濂默不作声,黄俞想起昔日贵人曾说——他来到汴京城,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连过年也是一个人孤苦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