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把姬妾的事儿跑到脑后,匆匆就要折回,沈迟意伸手拦住他,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王子这就想走?我可不是你们西戎的奴才下人,你这么大喇喇地搜了我的屋子,以为这就没事了?磕头呢?赔礼呢?”
阿那多勃然作色,沈迟意鄙夷一笑:“王子这事,往轻了说是折我一个人的颜面,往重了说是折辱我们整个王府,不知道还以为我们王府比你们西戎使节矮上一头,一个侧妃的帐子你想搜就搜。以后是不是王爷和世子的帐子,你也可以随意前来搜查啊?”
瑞阳王在旁一直没插口,他对女人一向是当爱宠看的,本来觉着这是小事,便被阿那多忽悠着来搜查了,听沈迟意这般说,他看向阿那多的眼神便有些复杂。
阿那多不怕得罪瑞阳王,却深惧卫谚,听她言语间带上了世子,心里顿时升上几分惊惧。
沈迟意想到沈若渝这些日子受到的折辱虐待,有心帮她讨些回来,微抬下颔,颇有些咄咄逼人之意:“王子?”
阿那多狠狠咬牙,面色狰狞半晌,单膝跪了下来:“是我受人蛊惑,惊扰了侧妃,还望侧妃恕罪。”
沈迟意眼神轻蔑:“这倒还有几分意思了。”
她说完突然自己还真挺像那些咄咄逼人,恃宠而骄的宠妃,不过她仗的是谁的宠?瑞阳王显然不可能,说是卫谚还有点像。
她很快给自己脑补震了下,不由打了个哆嗦。
阿那多其实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被派来当和谈使节了,但他还是头回向一个女子下跪,简直恨不得把眼前女子撕成碎片。
卫谚那边还等着他解释,他再怨恨也只能强行压下,带着侍卫怒气冲冲地走了。
瑞阳王这时终于觉着有些对不住她,温声道:“迟意,我方才受那西戎王子蛊惑,又担心和谈出了什么岔子,才…”
沈迟意轻笑一声:“王爷不必挂心,我理解王爷的难处。”她哪里把瑞阳王当个人看呢,自然不会为他发火,只笑笑:“王爷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歇着了。”
……
沈迟意暂时不敢回帐子了,她也急于知道陆枕溪把沈若渝藏到哪里,便趁着天色昏暗,却猎场上寻陆枕溪。
她暂没遇着陆枕溪,反倒遇到卫谚,他大步走过来,上下打量沈迟意几眼:“你没事吧?”
他问完这话,就想到沈迟意当时的抗拒言语,心头堵了下,又不想显得自己太关切,神色淡淡地道:“你若是出了岔子,又少不得一番麻烦。”
沈迟意颇为感激:“要不是世子今天调开了阿那多,今天只怕瞒不住了。”
卫谚神色冷淡:“毕竟沈若渝是我带回来的,若她在你的帐子被搜出来,我也少不了担责。”
他挑了下唇角,没什么笑意地笑了下:“真有你的啊,竟逼的阿那多给你下了跪,我说你这侧妃只挂了个名头,胆子倒是不小,比那些跋扈妖妃也不逞多让了,谁给你的底气啊?”
他就是没事干讽刺沈迟意一句,不料这话却让沈迟意回想起方才仗着卫谚的宠才敢嚣张跋扈的脑洞来,她打了个激灵,脸色顿时诡异起来,嘴上含混道:“阿那多那个德行,我要是不再强硬点,早被他逼死了。”
卫谚瞟了眼她古怪的神色,淡然调开话题:“沈若渝现在在哪?”
沈迟意正要回一句‘可能被祁阳王带走了’,就听旁边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在我这里。”
陆枕溪缓缓走过来,沈若渝就跟在他身后,她脸上大概是易了容,容貌离远看已经和原来大不相同,只有非常熟悉的人离近了看,才能辨认出这是谁。
沈若渝神色有些惊恐,见到沈迟意才匆匆跑到她身后。
卫谚脸色直接变了:“怎么回事?”
沈迟意还没开口,陆枕溪轻声解释道:“今天阿那多王子过来要搜查表妹帐子,表妹一时情急,第一时间就请我帮她先将若渝表妹藏起来…幸好表妹无事,若渝表妹也平安脱险了。”
这话听着有些怪怪的,可逻辑上却没什么问题,沈迟意迟疑了下,颔首道:“正是如此。”
卫谚面沉如水。
他有种独属于他和沈迟意的秘密被分享出去的恼怒,更让他恚怒的是,明明沈若渝这事儿他才是知情人,难道他待她还不好吗?为什么沈迟意第一个想到求助的居然是陆枕溪?之前给了陆枕溪那枚贵重丸药也就罢了,现在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他,陆枕溪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
他不禁又想到沈迟意那日的无情拒绝,她对他无意,那对谁有意,难道就是陆枕溪吗?两人还因为身份缘故不能在一起?真是好一对儿苦命鸳鸯。
他心中冷意翻腾,面上只是撩了撩眼皮:“郡王还真是热心快肠。
陆枕溪神色不变:“毕竟她们二人都是我表妹,我搭把手帮一帮她们也是应该。”
他又转向沈迟意和沈若渝:“这易容虽有破绽,但对一般人也够用了,你尽量让她减少走动,平时就假作你的婢女。”
卫谚见他当着自己的面对沈迟意这般关怀,心绪更是奔涌。
沈迟意和沈若渝齐齐道谢,卫谚抬了抬眼,冷冷道:“既然事情已经了了,你们快回帐子待着去吧。”
既然沈迟意摆明了对他无意,他也不想时时看着她给自己添堵。
哼!
沈迟意一心担忧沈若渝,也没顾得上卫谚的神色,欠了欠身就带她走了。
陆枕溪平静开口:“世子好似有些不快?”
卫谚没被他牵着鼻子走,直接跳开这个话题,淡淡道:“她毕竟是我父王侧妃,郡王就算和她是表兄妹,也该知道避嫌。”
其实卫谚自己从来就没避过嫌,他之前简直恨不得没日没夜和沈迟意待在一块才好,不过人呐,就是这么双标的动物。
陆枕溪缓缓道:“实不相瞒…”他垂眸思量,宽袍大袖在随风翻飞:“我在荆州时听说表妹落难,所以这次过来,本是想带走表妹,妥善安置的,她总归是我表妹,血脉亲情难断。”
卫谚修长如玉的手指一动,差点搭在了剑柄上。
陆枕溪似乎喟叹了声:“我也是到了蜀中之后,才知道她成了瑞阳王侧妃,如今我自是带不走她,不过瞧见她,我心里自然记挂。”
卫谚漠然看了他一眼:“郡王这般心意,若当着沈侧妃的面说,她一定大为感动,跑到本世子这里来剖白什么?”
他说完转身便走了,陆枕溪凝望他的背影,居然淡淡笑了下。
……
因为搜查的事儿,阿那多彻底把卫谚惹毛了,他这人还有点贱皮子,卫谚好声好气地时候他非闹死闹活地要找人,卫谚直接发作起来,他反而老实了,再不敢提姬妾的事儿。
卫谚令人寻摸出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骨给他,阿那多见到姬妾的尸骨,更是心虚得紧,在和谈之中更是百般退让,和谈的事儿最终也顺利谈妥,卫谚和陆枕溪以及一众朝臣都拿到了满意的价格。
沈迟意早在猎场待烦了,沈若渝就在她身边,她也提心吊胆的,等和谈一结束,她就迫不及待地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沈若渝一直看着车外的风景怔怔出神,直到跟着沈迟意进了云影阁,她才找回一些归属感。
沈迟意拿到阿那多不少赔偿的珠宝黄金,本来想给沈若渝,让她去外面寻个地方安置好自个,但想到她一个美貌女子就这么出王府,怕是又会引来别人的觊觎,她又不可能时时照看着沈若渝,只得让她易好容,在她身边暂时假扮侍女,平时只要不出去露脸,倒也不会引人注目。
沈若渝站在云影阁,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这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进来,她怔了怔才惊喜道:“宁侍卫?你怎么也在这儿?”
沈迟意解释道:“多亏宁侍卫拼死回到蜀中,我才知道了堂姐在西戎的消息,他受了不轻的伤,我便打点好上下,让他留在王府里养伤,又做了府里的侍卫。”
沈若渝见到故人,又忍不住红了眼眶,拼命捂住嘴,有些哽咽地喃喃道:“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了,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宁侍卫抬眼直视着她:“回来了…”他很快低下头,声音沙哑地道:“我和姑娘都回来了…”
……
陆枕溪来蜀中不光是为了和谈,那桩军械案他也是要过问的。
军械案发展到这个时候,证据案情其实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就是各个势力在背后的博弈。藩王朝廷都在围着此案进行一场角逐。
陆枕溪便和卫谚商议:“既然本王来了,这案子自得再审一番,以便之后的调查。”
卫谚不咸不淡地道:“军械案我一个人可说了不算,近来蜀中新上任了一位巡抚,姓姜名义的,郡王若是想审,还得叫来他商议。”
几个月前,那位和稀泥的杨总督致使,这位姜巡抚走马上任,政绩不政绩的先不谈,他倒是和卫谚走的很近,似乎有投诚之意。
姜义…陆枕溪把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暗暗皱眉,很快道:“那就请那位姜巡抚过来吧。”
卫谚不冷不热地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沈家是军械案的要犯,王爷不打算避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