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涧拉住她:“您手都冰凉凉的,暖和一会儿再去也不迟。”
沈迟意轻轻摇头:“别让人拿住话柄。”她虽然不在意侧妃的身份,但也不想因为一点小事跟人叽歪。
清涧既心疼她,又劝不住她,只得扶着她去了佛寺的藏经阁。
藏经阁拢共就升了一个炉子,她在藏经阁选了一本《药师经》,已经冻的有点受不住,不过也是她运道好,转头看见侍从抬了两个炉子进来。
她疑惑道:“这是…”
侍从抹了把头上的汗,笑:“天气严寒,世子便命人给每个屋里都送两个炉子过来。”
沈迟意不免摇了摇头,卫谚这人,你说他细心吧,他却一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你说他粗心,他在这些事儿上又颇为周全。
等两个炉子燃起了火光,她身上的寒意为之一散,手指掠过书架的一排佛经,停在了一本《心经》处。
她正要垫脚把《心经》取下,有一只纤细白洁的手却快她一步,先把那本《心经》拿了下来。
沈迟意转过头,就见卫询立在她身后,手持《心经》,略带惊喜地笑:“姐姐也在啊。”
沈迟意一挑眉:“姐姐?二王子叫错了吧。”之前卫询非要那么叫还罢了,她现在已经是瑞阳王侧妃了,这么叫着实不妥当。
瑞阳王宣布沈迟意为侧妃这事儿,简直是横亘在卫询心里的一根刺,他当时甚至生出了许多对父不敬的念头,这些念头在他知道瑞阳王唤沈迟意去侍寝之后,简直变成了一股破坏性的冲动。
幸好卫谚半路阻拦,瑞阳王这才没成事,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他眼底掠过一丝幽暗的光芒,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在我心里,阿稚永远是我姐姐。”
阿稚是沈迟意乳名,她忍不住看了卫询一眼:“你…”她皱了皱眉:“不要乱叫。”她伸手:“劳烦二王子把经书还我,我还要为王爷抄经祈福。”
卫询眸光微深,稍稍侧头,轻笑:“名字难道不就是给人唤的?”他神色有些狡黠,慢慢拉长了强调:“让我把书还给你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姐姐得答应我一件事。”
沈迟意不自在地挠了挠下巴:“什么事?”
卫询眼眸流转,越发显得灵巧清俊:“姐姐再叫我一声‘小月亮’吧。”他轻叹了声:“好久没听姐姐这么叫我了。”
沈迟意颇为无语:“二王子这么大的人了,就别玩搞情怀这一套了吧?”幼稚是不是卫家男人的通病?
卫询突然伸长了胳膊,把《心经》高举过头顶,就像两人年少时做的一样,他慢条斯理地道:“姐姐要是不叫,这本书我就不还给你了。”
他虽然是少年模样,但目测也得有八尺的个头,沈迟意自是抢不过他的,皱眉道:“二王子…”
卫询又是翘唇一笑,这回语调里带了点撒娇意味:“姐姐便叫我一声吧,长辈唤我总是直呼我名字,下属叫我又太恭敬,我身边一道长大的朋友也没剩几个了,已经许多年没听人这么叫过我了。”
沈迟意被缠歪的无法:“小月亮。”她扫了那本心经一眼:“书可以还我了吗?”
卫询笑笑,把书递还给她。
沈迟意转身,打算再挑几本风俗志打发时间,却发现卫询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她无奈道:“你又想干什么?”
卫询手指轻点下颔:“姐姐知道,我不信佛道,便是想抄经为父亲祈福,也不知道抄哪本好,劳姐姐帮我选一本?”
沈迟意看了他一眼,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给他:“祈求长辈身体健康诸事顺遂,这本再合适不过。”
卫询含笑接过。
沈迟意可算得了片刻清静,找了个桌案坐下,低头细细抄着经书。
她虽然打着给瑞阳王抄经的旗号,但心里想的却是身在牢狱的沈熠,抄起来自然是尽心尽力,只是眉间渐渐带了几分愁绪。
卫询一边心不在焉地悬腕抄写,一边注意着她的神色,忽然轻轻出声:“姐姐在为什么事发愁?”
沈迟意手腕不觉顿了下,一滴墨落在宣纸上,转头看着卫询。
卫询微微一笑:“不如跟我说说,我或许能帮到姐姐呢。”
沈迟意心里一动,难得面露犹豫,不觉轻咬了下嘴唇。
她其实考虑过请求卫询帮忙,毕竟原书里他和沈迟意的关系很不错。但首先,衙署大牢不归卫询管,只要卫谚不松口,卫询想送药进去也并不容易,其次,卫询…总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好像欠这个人的多了,她一定会付出还不起的代价。
她唇色嫣粉,下唇丰润,被咬出了浅浅齿痕,卫询看到她的这个小动作,眸光骤然深了几分,忍不住欺身靠近了她。
他俯下身托着沈迟意后脑,不让她退后,逼迫她抬起头来,眸光不复之前的温雅,颇具有侵略性:“姐姐,说呀。”
若要外人来看,两人的动作着实暧昧,看上去似要亲吻一般。
沈迟意正要开口,藏经阁的门被粗暴地拉开,卫谚带着一身霜雪寒气走进来:“你们在做什么呢?!”
卫询扬了扬手里的笔:“我向沈姐姐讨教该如何抄经,哥哥要一起来吗?”
卫谚脸色冷淡:“你是自己没长手吗?抄个经还要向别人讨教?”他脾气是称不上好,但也不是随便撒火的人,他定力一向惊人,奈何每次遇到跟沈迟意有关的事儿,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沈迟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兄弟俩一见面就要吵架,吃了火.药桶似的。
不过她现在看卫谚有些别扭,这人不帮忙倒也没什么,反正救助沈熠也不是他的分内事,但他不帮忙还偏要来沈迟意跟前晃悠,真是够惹眼的。
她心中不愉,自然偏向卫询几分,轻描淡写地解释一句:“二王子不了解佛经,向我讨教一句,连这个世子也要管?”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卫谚见她隐有回护卫询之意,原本只是冷漠的表情简直称得上森然了。
卫询似乎也没料到沈迟意会帮着自己说话,微怔了下,唇角勾起,向卫谚轻抬了下颔,啧啧两声:“大哥脾气也太差了,这点小事也要发火。”
卫谚看他还敢挑衅,一双凤眼危险地眯起,这已经是他极怒之前的征兆了。
沈迟意察觉到异常的气氛,只觉着要命,抱着经书起身:“两位自便吧,我先走了。”
这让屋里的两个男人都齐齐怔了下,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卫询似乎想留她,被她侧身轻巧躲过,径直出了藏经阁。
沈迟意往回走的时候,终于砸弄出卫询的态度有点不对劲…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去路突然被人堵住,卫谚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皱眉低头看着她。
沈迟意挑了下细眉:“世子有事?”
卫谚语调不善:“你跟老二倒是投机。”他抿了下唇:“送药的事…”
沈迟意漫不经心:“还成吧。”她见卫谚还想说话,直接打断:“世子放心,我没跟二王子提送药的事,我也没打算请他帮忙,这样世子就不必为难了。”
卫谚倒是没想到这茬,见她这般说了,只得顺着‘嗯’了声:“你知道就好。”
沈迟意有点不耐:“世子没什么事就回去抄你的经书吧,你再来纠缠我,我会以为你倾慕我这个庶母的。”
她说这话本来是故意恶心卫谚,没想到卫谚的反应比她想的还大不少,他一副被戳了肺管子的样子,脸色青白交加,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疯了不成!”
他声调冷冽地呵斥:“少自作多情了,我倾慕谁也不可能倾慕你!”
沈迟意:“…”至于么,一副被她强上了的样子。
她还想说话,卫谚已跟身后被鬼撵似的,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
沈迟意抱着经书回了自己的屋里抄写一下午,觉着差不多能应付差事了,这才略用了些素斋便歇下了。
方丈给每个人都配了个独立的小禅房,所以她每天不光要抄经,还得去自己的禅房里对佛祝祷。
沈迟意还是颇为敬业的,拿着侧妃的工资,赶早便去了禅房拜佛,禅房里有煮好的茶水和温茶的炉子,清涧还是觉着有些冷,又怕她冻着,转身要去给她取一件披风过来。
沈迟意诵经之后觉着有些口干,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忽觉着茶水味道不太对,这茶里带了些特殊香气,味道也比平常吃的苦涩一点。
她心头一动,连忙把茶壶里的水全倒入桶里,又立刻转身要离开禅房,没想到她推了推门,发现禅房的门窗不知何时已经从外被锁死了!
有人要对她下手。
沈迟意第一反应是卫谚,但转念想到卫谚应该不会用这么下作无聊的手段,她定了定神,正想呼救,禅房的暗间忽然传出一声响动,接着便是男人沉重的喘息声。
禅房分为明暗两间,明间供人参悟拜佛,暗间则是让人休憩的地方,里面放了一张短榻,暗间本来是没人的,这男人是从哪里来的?!
就这么一转念的功夫,暗间里的男子已经跑到了明间——这人居然是薛大郎,上回在月之洲调戏过沈迟意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