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谚面有不快,皱眉道:“谁在背后议论?”
沈迟意一手覆上他手背,和他十指相扣:“是谁议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日不放出卫谚,非议就不会平息。”她见卫谚还要反驳,忙调笑似的补了句:“再说他是你亲弟,你我大婚的时候他必是要出席的,不然婚宴岂不缺礼?”
这话倒真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取了,让卫谚那口气平顺下来,他撇了下嘴,呵了声:“便宜老二了。”
沈迟意知道他这就是同意了,她也不再多劝,笑着调侃一句:“王爷胸怀宽广。”
这时天上炸开一朵橙色烟火,竟似菊花徐徐盛开,接着又是红色紫色嫣粉等等烟花乍然盛开,每一朵竟都是不同花朵模样,有梅花芍药桃花,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沈迟意注意力被转移,讶然道:“哪家放的烟火,竟如此巧夺天工?”
卫谚蹙了蹙眉:“让你打岔的,我差点忘了这一茬。”
沈迟意惊喜道:“你让人放的?”她传来的时候,已经紧了好几年烟花爆竹了,搞得一点年味都没有,她啧啧赞叹:“火树银花,满城华彩。”
卫谚颔首,浑似不在意地道:“小玩意罢了,也值当你这般赞叹?”
沈迟意目不暇接地欣赏烟花,压根没顾得上回话。
卫谚令人赶制烟花,就是为了哄她高兴,但寻常女子,这时候不该被感动的投怀送抱,再献上香吻吗?她倒好,眼里直接没他这个人了!
他像只不满主人注意力被引走的猫,瞟了瞟她柔腻的侧脸,故意哼了声:“我不想看了。”
沈迟意终于赏脸,匆匆瞧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卫谚拖长了腔:“外头风大,我冷。”
沈迟意头也不回地把手炉塞进他怀里:“用这个暖暖。”
卫谚恼的翻了翻眼睛:“这能顶什么用?”
沈迟意还没说话,忽然腰间一紧,被卫谚平平密密地揽在怀里。
卫谚下巴懒洋洋地搁在她发顶:“这样才暖和。”
……
卫谚年初一还要主持王府年宴,虽然恋恋不舍,还得在子时之后离去了。
年初一戌时,王府准时开宴,如今朝廷风雨飘摇,卫谚却拥兵自重,俨然一方雄主,日后说不准又更大前程,因此这次王府年宴,蜀中中品之上的官员几乎都到齐了,卫谚麾下的几个老臣和卫氏一族的好些族老都赶来敷衍,王府云台高朋满座,欢声笑语络绎不绝。
卫谚等到三巡酒过,正值最热闹的时候,他叩了叩桌案,徐徐开口:“诸位,我有一事要在此宣布。”
众人霎时一静,当即抬头望向他,有些敏锐之人,已经觉察到卫谚想说什么了。
果然,卫谚放下酒盏,悠然开口:“沈氏有好女,蕙质兰心,本王倾心已久,昨日请冰人去行纳彩之礼,欲以正妃之位相待。”
他话音才落,就有一位叔公辈的族老张口阻拦:“万万不可!”
这位卫族老语调急促高昂:“沈氏之女曾给老王爷为侧妃,您怎能迎她为正妃呢?这般行事,岂不是要让天下人吃笑!”
反正瑞阳王已经身死,内情怎么编还不是由得卫谚,他早有准备:“荒谬,不过谣传而已,沈姑娘当初是为国祈福,这才暂居在瑞阳王府,所谓侧妃,不过是有心之人杜撰谣传,若她真为父王侧妃,为何族谱和玉牒上却没有她的名讳?”
卫族老一噎,虽然瑞阳王把沈迟意封为侧妃,但却没有办过任何封妃礼,卫谚存心想抵赖,他一时还找不到证据。
诚然,瑞阳王和沈迟意同进同出过几次,蜀中不少官员都瞧见了,但卫谚铁了心想娶沈迟意,谁愿意这时候跳出来触霉头?
卫族老仍是满面阴沉,又换了个由头:“这事暂且不提,前些日子王爷和二殿下为了此女大动干戈,至今二殿下还被圈禁,可见此女狐媚,若娶此女,非王府之幸!”
卫谚这时候颇为庆幸沈迟意远见,提早把卫询放了出来,这不,果然有人找茬。
他淡淡道:“叔公糊涂了,我罚二弟,是因为他之前不守军规,擅作主张,在蜀中边境险些丢了性命,我这才把他关押起来的,况且…”他顿了下:“我本打算关他三五个月,好好磨磨性子,还是沈姑娘百般劝说,我我才于昨日把他放了出来。”
他声音泠然:“叔公若再听信这些谣传,横生事端,污蔑沈姑娘名声,别怪侄子无礼!”
卫族老没想到还有这等内情,却不敢再吱声了。
这时,卫谚麾下一员老将缓缓道:“若是昔年,沈家和王爷倒也算的门当户对,只不过沈家如今门厅衰败,正妃之位须得慎重,最好以门当户对为宜,王爷不妨许她姬嫔侧妃之位…”
其实这些人多少也存了私心,他们家也有适龄女儿,若能和卫谚结秦晋之好,关系自然更为稳固。
他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卫谚含着凉意的目光刺的住了嘴。
卫谚淡淡道:“卫家祖上便是草莽出身,本王从不以身份观人,何况如今情势,和本王门真正当户对的人家有几个?”
这话何其霸道,就差没指着这些人的鼻子说,你们都配不上老子,也别妄想打老子婚事的主意!
他径直起身:“沈家女儿,本王是一定要娶的,诸位自便。”
……
卫谚想娶哪个女子,这些人自然拦不住,但是他们却可以用行动表明态度,纳彩问名纳吉之礼后便是纳征和送聘书,旁的倒也罢了,这两样务必得族中长辈亲去女方家里,才算得上礼成,否则就是缺礼,若长辈不在,便表示这桩婚事无人祝福,会让女方颇为难堪。
也是赶巧,恰好在纳征前几日,卫家的几个族老齐齐生了病,都说去不得沈府行礼。
卫谚自己倒是无所谓这些虚礼,只是怕委屈了沈迟意,偏生这些人不是他堂叔就是他伯父,他还不好动粗。
加之这些日子京城频频传来动静,扰的他越发不清净。
更让他冒火的是,有位拿大的长辈,竟然直接上门骚扰沈迟意,见到她便直言道:“沈姑娘,老夫不能容你害了瑞阳王府,你和王爷本就不相配,你再倾慕他权势威仪,可身份门第摆在此处,如何能坐稳郡王正妃之位?还请你就此离去,免得日后彼此难堪!”
这位卫老爷子自觉很有道理,沈迟意先嫁瑞阳王,后嫁卫谚,跟的两任男人都是王爷,这不是贪慕权势虚荣是什么?
沈迟意瞧他一把年纪,本来想和他好好说说道理的,结果他却蛮不讲理,她轻轻抬眉:“我是晚辈,老先生开口了,我自然不敢不应,不过…”
卫老爷子皱眉:“不过什么?”
她慢悠悠拉长了腔调,轻轻道:“若我能嫁王爷,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凭什么你区区几句话就想撵我走?“卫老爷子面露鄙夷:“你想要什么?”
沈迟意低笑了声:“老先生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再奉上万金求我离去,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卫老爷子面色大变,用拐杖指着她:“大胆妖女,竟敢口出狂言!”
沈迟意抱胸冷笑:“再狂也不及你跑到我府上大放厥词来的狂,你不是关心王爷吗?怎么为他连磕个头都不肯,还有脸在这儿教我做事?“卫老爷子给她气的一口气没顺过来,险些昏厥过去。
沈迟意面有厌恶,拂袖道:“来人,把卫老先生请出去,免得他有个好歹的,还要赖在我头上!”
卫老爷子被推推搡搡送出了沈府。
卫谚直到此事之后,登时怒极,直接就要找人算账。
幸好沈迟意及时上门把他劝住了:“这帮人翻不出大浪,一些冥顽不灵之徒而已,不过到底是你的长辈,你若是跟他们过不去,有人又得说我祸国殃民了。”
她甚至有心情帮卫谚宽心:“你也别急,本来局势就乱着呢,哪怕过了定礼,咱们也不能立时成婚,多等几日又何妨?”
卫谚冷笑了声:“谁在乎那些老不死的怎么想?我只是见不得他们无事扰你。”他漠然道:“他们子嗣有好些不成器的,以后多得是机会让他们跪着求我。”
沈迟意轻轻点在他微曲的眉心:“你有法子就好。”她垂眸想了想,岔开话题:“方才进来,瞧你和周钊等人商议着什么,可是京里有事?”
卫谚取出一封书信,懒洋洋地道:“陆枕溪回京之后,老皇帝便驾崩了,他以谋逆的罪名圈禁了三皇子,如今自己自立为摄政王。”
沈迟意愕然地微微张嘴,又疑惑地瞧了瞧卫谚:“陆枕溪强势至此,王爷不急?”
卫谚哼笑了声,刮了下她的鼻子,没说话。
沈迟意自己琢磨一时,忽然灵光一闪:“你不会是故意要让他称王的吧?”
卫谚挑眉笑道:“何出此言?”
她大脑飞速运转:“陆枕溪称王名不正言不顺,他虽是宗室嫡子,但到底没有受封过太子,名份上就落了下乘,如今又急着称王把持朝政,必然会引起朝臣不满,届时你再发兵,大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对陆枕溪下手,这样一来,你就占了‘大义‘二字,而陆枕溪必然会遭受诸多非议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