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意思再追上去,紧抿着唇角,气哼哼地转身回了衙署大堂。
……
可惜卫谚这劲注定较不了多久,还没过两日,周钊就匆匆跑过来,有些慌张地道:“郡王,二殿下出事了。”
卫谚心下正烦,闻言冷冷皱眉:“卫询他怎么了?”
周钊语速飞快:“您还记得祁阳王吗?”他不等卫谚回答,快速道:“近来皇上那里好像有些异动,您知道,皇上和三皇子忌惮祁阳王这个长子嫡出已久,早就欲处之而后快,而祁阳王本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心下焉能没有他念?这回要么是皇上想对祁阳王下手,要么是祁阳王有什么谋划。”
他深吸了口气,飞速道:“二殿下得了消息,意欲多探听些情报,便冒险亲自带人跟了上去,但不留神中了埋伏…”他看了卫谚一眼:“受了重伤,现在人还在边界一带,暂时不能返回。”
卫谚就是相信卫询的能耐,才敢把探听情报的事儿交给他,没想到他这回一时情急,竟莽撞了。
不过他就是再恼,也得把人捞回来,他当即起身,语调极快地下令:“带上百余精锐,随我去边界一趟。”他沉声道:“只带精锐过去,别带太多人,免得打草惊蛇。”毕竟如今局势紧张,卫询又是在边界处中的埋伏,一个闹不好就得大动干戈,打仗他是不怕的,不过他并不想做第一个出手的人,一个不慎就让陆枕溪或者朝廷坐收了渔利,那就是为他人做衣裳了。
卫谚处事比卫询老道许多,披星戴月地奔袭七日,终于赶到边界,跑去了卫询藏身的一处农户。
卫询脸色比卫谚前一阵受伤的时候还差,身上更缠的跟粽子似的,他难得有些惭愧:“这回是我冒失,有负兄长所托。”
卫谚愿意来捞人,但也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火气,他面色冷凝,眉眼仿佛罩了一层寒霜:“蠢货,你是什么时候得知的朝廷有异的消息?”
卫询轻咳了声:“大约二十几天前。”他沉吟道:“是我疏忽了,这才中了埋伏。”
卫谚声音带了几分凉意:“既然二十几天前知道朝廷那边有异动,为何不告知于我?为何要擅自行动!”他冷笑了声:“你若是就这么没了,我反倒还省事。”
卫询脸上有几分不以为然,显然不解他的恼怒,,他挑了下眉:“那时候父王新丧,大哥里里外外一堆事儿要处理,对你来说,尽快袭爵才是要紧事,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所以我瞒下了此事…”
卫谚再忍不住,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拽起来:“你知道隐匿不报是多大罪名?这回若不是你运气好,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卫询顿了下,竟有些理直气壮:“这回遇险是我疏忽,所幸也探得了一些消息,不过我瞒下这事儿可没有什么私心,全是为了你能顺利承袭王位啊,大哥要为这个治我的罪,我可是万万不能认的。”
卫谚看他这幅狗德行,气的青筋乱跳,恨不能帮埋伏的人给卫询补上一刀。
这混账,给他找了这么大麻烦,半点悔改之心也没有!作为一地郡王,他极为忌讳和恼火这种蓄意欺瞒的行为,哪怕卫询确实是出于好意,但依然让他有种被人当傻子愚弄的愤怒。
他恼着恼着,忽然觉着这话有些耳熟…就在前些日子,沈迟意因为他瞒下书信那事发火,他也是如此理直气壮地说了差不多的话。
卫谚一时呆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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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有句老话‘鞭子抽不到自己身上就觉不到疼’, 话糙理不糙,卫谚瞒下那封书信,还暗地里阻拦沈迟意和她姑母相见, 被她发现之后,他是心虚多于愧疚的, 甚至隐隐觉着自己委屈,要不是沈姑母非要横插这一杠, 想要带走沈迟意, 他又怎么会蓄意欺瞒呢?
如今同样的事儿落到自己头上, 他才知道被信任之人, 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欺瞒是何等恼火震怒,尽管两件事并不相同,但他恼怒过后,隐隐能体会到她那时心绪了。
就连卫询这幅理直气壮,半点不觉着自己有错的德行,都和自己当时一模一样…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难怪她会那般生气…原来如此。
卫谚想到这里, 又有点不安,卫询做了错事,他尚且能打能骂, 他犯了浑, 沈迟意却不能拿他怎么样,难怪她那日会说“若你和我易地而处, 我也像这般对你肆意欺瞒,你会是个什么心情?”,她那日的恼怒和失望只怕要比自己现在再加个更字。
卫谚一时心绪翻涌,竟顾不上再训斥卫询,微微蹙着眉不言语。
卫询却支撑不住, 半躺下来,气喘道:“大哥恕我无礼,我现下伤重,不方便坐着回话。”
卫谚冷冷扫了他一眼,看着他和自己相似的欠抽德行,真觉着卫询是沈迟意派来惩罚自己作孽的。
他平了平气,压下烦闷的心绪,拉出旁边的椅子和卫询谈起了正事:“你费了这么大功夫,究竟探听到什么了?”
卫询也正色起来,沉吟道:“皇上传了道密旨,说自己重病,要求祁阳王立即回去侍疾。”
卫谚挑了下眉,有些嘲弄:“陆枕溪去了?”
卫询也有些讽刺地笑了下:“皇上一向偏宠三皇子,要不是一些老臣劝谏着,他只怕早就立三皇子为太子了,祁阳王是长子嫡出,他和三皇子哪有不忌惮的?只要此人一除,三皇子顷刻就能立太子。再说皇上身子不好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偏偏这时候叫祁阳王回去?只怕皇上重病要人侍候是假,有意帮三皇子铲除障碍是真。”
他顿了下,又悠然道:“不过祁阳王也没办法,孝道在头上压着不说,他又不可能直接起兵造反,皇上下了圣旨,他怎敢不遵?所以匆匆赶去了京城。”他啧了声:“以后未必能平安回荆州。”
卫谚不知想到什么:“那也未必,他能耐可比你想象的大…”他瞟了卫询一眼,眯起眼:“既是密旨宣召,你是如何得知,又是如何跑出来的?”
卫询笑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脸上,慢腾腾地道:“说来也怪,是一位我不知晓身份的神秘人给我襄助,他说他也是大哥安插在蜀中边界的人手,还说他一直暗中辅佐你,多亏了他,我这次才侥幸逃过一劫。”
卫谚眼底掠过异色:“你不知道那人是谁?”
卫询垂下眼,轻轻摇头:“不知。”才怪。
他之前跟沈迟意说过,卫谚曾经算计过沈泽的事儿,倒也并非他胡诌,他毕竟在卫谚手下执掌情报多年,若是存心打听,还是能查到些蛛丝马迹的,所以他这次来边界,看似冒失,实则早已有了谋算,一是为了陆枕溪和朝廷那事儿,二更是为了细查一些线索,没想到这一查,居然真给他查出一个人来——周明。
周明之前是沈泽的首席幕僚,极得沈泽信任的,之后沈家一倒,周明就不知所踪了,如今却出现在卫谚麾下,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周明一直都是卫谚的人,被他安插进沈家成为细作,沈家一倒,卫谚就帮周明换了个身份,派他来了边界打探情报,看到自己遇险,便出手救下自己。
其二,沈家倒了之后,周明投靠卫谚,成为他手下的探子。
这两种都有可能,卫谚既有野望,所掌握的情报渠道的线肯定不止他一条,必然是蛛网一般多线布置的。他这次明知有圈套还深入虎穴,除了为了帮卫谚探听朝廷和陆枕溪的动向,更是为了逼在边界蛰伏的周明现身,如今瞧来,他虽身受重伤,不过目的却达成了。
不论是哪种,这事儿可都太有意思了…卫询不禁玩味笑了下,抬眸悠悠地问:“我听说大哥之前帮沈姐姐救了沈氏族人,姐姐应该很感激吧?”
卫谚漠然看他一眼:“你哪来的姐姐?”
卫询翘了下唇角:“不叫姐姐叫什么,嫂嫂吗?”他每个字都别有深意:“现在可还不是呢。”
……
兄弟俩大事上并不含糊,可惜天生八字不合,等到卫询伤好的差不多,能够动身了,卫谚便拎着卫询返回蜀中。
他一路记挂着沈迟意那边,难免分心,路上竟遭人埋伏,所幸没什么损失,只可惜他大腿被毒箭擦破了皮,虽然毒性不烈,但若是不及时处理,路上也是个麻烦。
奈何他伤的地方在膝盖上头半寸,大腿内侧那个位置,十分尴尬…卫询把他伤处瞧了半晌,有些担忧又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前面不远处就是城镇,要不要去城中叫来一位欢场女子,来帮大哥吸出毒液?”
别说卫谚不爱让女人近身了,就算他精通此道,也想不出这么离谱的主意!更何况老二这点小心思当谁瞧不出来,若他敢叫什么欢场女子,老二转头就得添油加醋告诉阿稚,他岂能上这个当?
卫谚冷嗤了声,看向周钊:“你来。”
周钊帮自家郡王疗伤那自然是在所不辞,半跪在他身前单膝蹲下,不过哪怕两人干的事再正经的事儿,这般姿势也委实难看了点,卫询笑的险些伤口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