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抓着布巾子,不紧不慢地擦拭起了头发。
因着上回闹的那笑话,苏毓如今已经很明白,徐宴他要过来睡,那是真的只过来借个炕睡觉。乱七八糟的风月想法,他是决计没有的。这回苏毓的心态那叫一个心如止水,丁点儿自作多情的情绪都没有。瞥了一眼身边坐下的人就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擦脖子。
徐宴刚坐下就闻到一股融合了草药味道的梨花香,十分好闻。他擦着擦着,眼角余光不期然就落到了苏毓的锁骨上。不得不说,苏毓对身材的锻炼是下了一番狠功夫的。虽然才两个月,毓丫本身优美的骨架被苏毓练出了很漂亮的轮廓不说,还练出了两个突出点。
其一就是这锁骨,线条优美,斜直地滑到肩膀,凹陷进去,极为纤细漂亮;二来就是腰窝。肚腩被苏毓练得缩进去,背脊连着臀部这一块,腰窝清晰地露出来。
总之,身体的粗轮廓苏毓已经练出来了,要更精致紧绷,持之以恒便可。
她擦脖子动作又慢又享受,头往旁边歪,那锁骨就清晰地露出来。
徐宴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那清淡的眸光就好似炕头的煤油灯芯,噼啪地一下闪了火花。只是再看,却是没有了的。浓密的眼睫静静地垂下来,遮挡住了眼中的神色。
苏毓反正慢吞吞地保养,保养完脖子,又保养手。
一套保养下来,四周突然变得格外静悄悄,连呼吸声都没了。苏毓觉得而有些古怪,盘腿坐在炕上扭头去看徐宴。这厮不知在想什么,眼睑低垂着,坐在一旁安静无声。苏毓以为他睡着了,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的胳膊,徐宴才慢吞吞地抬起眼帘。
那双眼睛白日里瞧着漫不经心,此时黑暗之中倒是幽幽的,十分深沉。
苏毓冷不丁地顿了一下,须臾,抿着嘴问他:“你睡里面睡外面?”
上次是因为徐宴过来的突然,苏毓仓促之下往里面退,这才睡在了里床。但实际上,苏毓睡觉惯来喜欢睡外头。因着上辈子熬夜十分严重,夜里起夜多,睡外床起来方便。
徐宴没说话,默默地躺倒了床里。
苏毓满意了,伸头吹灭了灯,往炕上一躺,盖上被子,闭眼就睡着了。
黑暗之中,徐宴听到女子细微的呼吸,鼻尖全是淡淡的梨花香。他闭上的眼睛缓缓地转动了一下,睁开。盯着墙上投射的女子窈窕的影子,许久才闭上了眼睛。
次日天一亮,苏毓就起来了。
因着要出发,苏毓特地早早起来收拾。反倒是徐宴,本来日日卯时起身温书的人居然还睡着,估计是难得不用早起温书,要多睡一会儿。
苏毓也没叫他,在有限的空间里完成了一套自虐的体操。
出了身汗,又端着木盆去灶房擦拭了身体,苏毓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地给自己上了一整套妆。在收起胭脂水粉的那一刻,徐宴的身影冷不丁地从铜镜里出现。这厮简直是个猫科动物,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挺好。”丢下这两个字,徐宴捏了捏太阳穴,转身出去。
苏毓:“……”这是什么感人的评价。
上了妆的苏毓,青春洋溢,灵气仿佛要从眼睛里飞出来。
原先苏毓便想着,毓丫的骨相是极美的。这会儿上完妆,果然印证了苏毓的猜测。粉底遮了毓丫风吹日晒多年的瑕疵,叫她整张脸光洁得像面团儿捏出来的。黛眉不必说,平日里苏毓有注意修,十分清秀。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眼尾上了胭脂,稍稍转动眼睛便显得顾盼生辉起来。
苏毓从屋里出来,徐乘风这不辨美丑的小屁孩儿都坠在苏毓的屁股后面竖着大拇指地夸‘漂亮’。
心情好,苏毓大早上还给他弄了个炒蛋。
小孩儿吃完又是连声的夸,总之,如今苏毓在他心里那是一等一的漂亮,谁也比不了。徐宴看这小子嘴跟抹了蜜的谄媚模样,忍不住就一声轻笑。
苏毓看过去,想了想,甜蜜蜜的道:“还是宴哥儿眼光好,挑得胭脂水粉都十分适合我。”
徐宴头也没抬地放下碗筷,淡淡地点了头道:“喜欢就用,没了再买。”
苏毓矫揉造作地应声:“谢谢宴哥儿。”
徐宴:“……”
……
吃罢了早饭,就要启程。骡车和车把式一大早就过来,人已经等在外头了。
昨日夜里,徐家的行礼就已经收拾装箱。如今唯一剩下的,还有两床褥子和一堆碗筷。这些东西装起来方便,苏毓弄了个干净的箱子装着,徐宴将东西都摆弄好了再一样一样搬上车。
骡车租了十五天,车把式会跟着一块去金陵。徐家只需要包一日三餐,再给些辛苦钱即可。
等东西都用绳子捆好,徐宴将带了古怪帽子的徐乘风抱上车。这帽子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包的除了一双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徐宴也没多问,扭身刚准备将苏毓也扶上去。就又看到苏毓不知打哪儿招来的东西,居然给自己弄了一个造型独特的帷帽。
“……这是作甚?”这么大的帷帽戴着不累?
“风吹日晒伤人啊,”苏毓特地自己手工缝制的。这玩意儿别看着丑,戴在头上一来防风保暖,二来也能防止被晒黑。天晓得她养得白一点,捂了多久!
“你要不要也戴?我给你也做了一个。”
说着,苏毓从后面的箱子里拿出来一个给他:“戴着吧,脸糙了就不好看了。”
徐宴:“……”
骡车走得比牛车快。骡子身强体壮,耐力也不错,托着那么多行礼走了一天,就走出了襄阳县的地界。出了襄阳县,走上官道,接下来的路程就快了。
托了连续十来天大晴天的福,官道上的积雪早就化干净,道路上的泥泞也早被风吹得干透了。笔直的官道下去,经过范县,鹭江县城,跨过几个山区,再往南走上三四天便是金陵。徐家一家人走得快,很快就走了行程的一半。
骡车一路走过来都有村庄,突然好长一段路程都没有歇脚的地方。
舟车劳顿了五六天,别说人累了,驮着行礼的骡子也累了。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周遭还是没看到能落脚的地儿。往前是山,一座一座的山,山里先别说有没有住的地方,野兽肯定是有的。尤其这正月春寒的时候。后面是一望无际的官道,走了这么久,折回去是不可能。
车把式于是与徐宴商量,看是不是下去官道的林子里瞧瞧,有没有庙宇能借宿的。
徐宴看了眼累得直喘粗气的骡子和打蔫儿的苏毓母子俩,知道是不能再走了。但若是出去找住处,他有些不放心留两人在原地。便叫车把式去找找看,若是找到了,再过去借宿。
车把式也累,见徐宴答应了便抓了把刀下去了。
荒郊野外的,不管有没有山匪,身上带把刀总是会安心些。车把式走得快,进了林子,转悠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喜不自禁地跑回来:“林子里有个破庙。虽然荒废了,但地方很宽敞。庙里干草干柴火也多,夜里去生个篝火睡一夜还是使得的。”
反正这冰天雪地的,大晚上几个人几车里,铁定是不行。
如此,那只有去破庙歇一晚了。
徐宴于是跟车把式合力,将骡车赶到了官道下面。车把式照着去的路,很快找到了那间破庙。
破庙其实也不大,约莫三间屋的大小。里头供奉着文殊菩萨,但因年代久远,文殊菩萨脸上悲悯的笑意都绣没了。上了铁锈的烛台还在,干草铺了一地。
想来是往来的商旅在这里借过宿,地上还残留着火烧过的印记。
苏毓进去看了,确实可以歇个脚:“夜里用这些干草铺个窗,一家人挤挤。”
车把式自己带了褥子,到不用徐家人操心。
几个人才说着话,外面的天就全黑了。黑沉沉的压下来,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了。苏毓抓紧时间用干草铺了个床,然后又手脚极快地搭好了一个简易的灶。用来加热食物的。路上的干粮味道再好,这会儿也又冷又硬,还是的泡软了弄热了才好吃。
车把式跟着徐家人吃了一路,嘴也养刁了。见灶台搭好了,忙问女主人还有什么急着办。
苏毓琢磨着这破庙没门窗户又破,夜里铁定漏风。生火是必然的,于是拿出了一个锅给徐宴,叫他去外头找些水回来。车把式去外头把骡子照顾好,她自己便带着徐乘风出去捡些柴火。
徐宴拿了锅也没意见,问车把式要了刀带着,摸黑就出去找水了。
这一路上,吃惯了热食,再叫徐宴去吃冷的,他也是受不了的。左右这林子这般大,总是会有水源的。徐宴拎着吊罐顺着青苔的方向走。走了约莫一刻钟,果然就看到了溪水。
大冬天的,溪水冰凉刺骨。但鞠了一捧闻了下,十分清甜。
徐宴在这边汲水,苏毓带着徐乘风就在破庙附近捡柴火。晚上肯定是会降温的,火堆无论如何都得有。苏毓抱了一大捆,身边徐乘风也抱了一小捆。徐乘风其实早就累了,但是所有人都在干活,他也不敢吵闹,只能巴巴地问苏毓:“这么多够了吗?”
苏毓点点头,两人于是就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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