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这担忧,苏毓便张口说了。
白皇后闻言却笑了:“不必担心,他不敢。晋凌钺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纸老虎罢了。没有苏贵妃在宫里给他底气,他根本不敢做这等事。况且,就算他有这个狗胆,他的手中也没有兵。”
苏毓闻言想了想,略微安心了些。当下便起身便告辞了。
与此同时,徐宴这边将十年前的贪污案又彻彻底底翻了一遍。当初的案子确实判得有些草率。许多本该被处置的人因为各式各样的势力幸免于难,也有不少替死鬼含冤莫白。但很遗憾,陈家并不在此列。哪怕陈家兄弟声称陈主簿是被冤枉的,替人背了黑锅,但他也确确实实贪足了银两。不然一个小小的主簿,哪里有那等深厚的家底,够他陈家在京中立足?
陈子玉看着查出来的结果,完全不能接受:“不可……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坚信了这么多年的事,证明是他想多了。他的父亲根本死有余辜,他们陈家也不过食民脂民膏而生的蛀虫,这让清高的陈子玉如何接受?
陈子安已经傻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些证据,表情是空茫的。
“你一定在骗我!”陈子玉面孔渐渐扭曲,唇上的血色已经全部褪尽了了。那种无法接受现实残忍的挣扎让他崩溃。他踉跄了疾步,忽地一手指着徐宴的鼻子,睁着一双血红的双眼怒斥徐宴道,“徐宴你这个小人!你在污蔑我陈家的清白!你在公报私仇是不是!”
“信与不信,这便是事实。”徐宴对他的叱骂毫不在意,“一个主簿的俸禄有多少你应该清楚。你父亲不过一个小小的主簿,何至于创出那么大一份家业,你们兄弟二人自己掂量。”
丢下这一句,徐宴便不再与他们多话:“拿下!十年前案子的漏网之鱼,不必姑息。”
护卫冲上来,在两兄弟反应过来之前将人拿下收押。
这件案子从头到尾不过一个月,结局出来的时候,就是苏毓也忍不住咋舌和唏嘘。她定定地看着徐宴,徐宴避开了她清澈的双眼,握住苏毓搭在膝盖上的手蹭了蹭,有些邀功似的哼哼:“我并没有亲自去动他们。这件事秉公办理……可还行?”
清悦的嗓音有种暗哑在里面,搔得苏毓耳廓一麻。
她低头看着徐宴,忍不住笑起来:“那你是要怎样?需要我奖励?”
本身苏毓这句话是调侃,在外早已威风凛凛的徐大人在家中还哼哼唧唧要奖励。结果徐宴还当真不怕丑,应了这事儿:“嗯。”
轻轻一声,苏毓的心口剧烈一缩。
屋中的烛光摇晃,四月一到,天又热了起来。主卧的窗户是洞开的,窗外凉风徐徐,送进蛙声一片。两人依偎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苏毓目光越过徐宴的发梢落到窗外的星空。星空一片璀璨,她鬼使神差地有了女子的柔软,笑着开了口:“那宴哥儿,你想要什么呢?”
徐宴低垂的眼帘下,眸光深沉得仿佛一团旋涡。
许久,他掐住苏毓的下巴将她的脸穿过来,直视苏毓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你的心。”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她没有说话, 只是沉静地看着徐宴。
夜色渐浓,窗外的微风透过洞开的窗户钻进屋中,拂动得屋中的帷幔摇晃。两人目光交错, 徐宴直勾勾地锁定了苏毓, 眼睛里似乎有某种祈求的情愫在。但苏毓是真的无法回答。老实说, 她对徐宴是有喜欢和爱意在的, 否则不会为他生下一对龙凤胎。但她的心,只属于她自己。
“毓娘……”徐宴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毓, 在她的默默无语中眼中的光微微地暗淡下去。明明面无太多表情,此时却显得可怜巴巴,“若可以重来, 我必然不会如此。”
苏毓眼帘颤了颤,撇开头,还是没有开口说出徐宴想听的话。
徐宴缓缓垂下了眼帘,心中仿佛堵了一团棉絮。他其实心里很清楚, 有些事做过了, 并非一两句话就能磨灭的。他曾经对苏毓的漠视和自私的索取,总会成为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个疙瘩。过去的事情需要时间才能消磨。毓娘原谅他是毓娘的仁慈。毓娘若心里过不去,他也没有立场强求她原谅。
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徐宴到底不甘心。说他自私也好厚颜也罢, 他还是问出口:“你是否心中在怪我?”
苏毓一愣, 抬眸看向他。
徐宴目之灼灼,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怪, 也不能算怪。苏毓现如今对徐宴的感觉很奇妙。或许是中间失忆, 灵魂分割的缘故。导致苏毓对过去毓丫的人生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唯一的感觉,只是麻木而已。如今融合了记忆和灵魂,哪怕她清楚每件事的发生, 却是隔了一层,仿佛在感受别人的事。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怪徐宴。
她还是不说话。
徐宴失落地看着她,却也没办法勉强她,只能叹息地紧紧抱住了怀中的人。
平静又不平静的一夜过去。此次难得的交心,并没有得到徐宴想要的结果。但是看着身边陷入酣睡的窈窕身子,徐宴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他跟毓娘还有一辈子可以耗,他陪她耗到她敞开心扉的那一日。
次日一早,徐宴照常上朝。苏毓摸了一把身边早已凉透的被褥,起来收拾了一下,则去了商铺。南下的计划暂时被推迟,出了这一桩事以后,白皇后和徐宴是无论如何都不准她出城的。苏毓干脆命人将工厂书房里的东西全都搬回府中,打算往后就在府中办事。
这些都只是小事,去哪里办公本就是图一个便捷。苏毓将心力从南下金陵移到经营京城的商铺上以后,便开始着手研究京中的市场来。这是她习惯的商业手段。在做出新规划之前势必做好市场调研,以便准确地抓住当时当代消费者的心理。
还是同样的套路,先调研,后做数据分析,然后针对地做出营销方案,举办发布会,然后在做市场投入。
四月转眼就过,五月初时,苏毓发现有人暗中大批量地收购粮食。
正是她在做市场调研,密切地关注京中市场各种变化,自然就发现了这一点。京城是大历的都城,粮食自然是只有富余没有短缺的状况的。这般暗中收购粮食只要不是买到全城断粮,造成米价暴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引起官府注意的。
苏毓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在调研市场的同时也在密切关注着粮草的动向。
很快,她便发现这些粮草都被运往了城外的一个不起眼的庄子。这庄子也不知主人家是谁,每日进进出出的都是体格健壮的仆从。且东西只进不出,苏毓特地命人打听过。但根本打听不出庄子里头有什么古怪。想来想去,便将这件事告知了徐宴。
徐宴闻言脸色一变,“多久了?”
徐宴向来不会小看苏毓的任何一个发现,苏毓会单拎出来说必然有原因。
“约莫有二十来日了。”苏毓自从发现便一直密切关注着,倒也能说得清动向,“宴哥儿有办法查背后之人么?或者说,朝中近来可是有别的动向?”
动向也不能算动向,只是武德帝近来逼禹王越来越紧。依禹王那暴戾张扬的脾性,逼急了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徐宴自从就任太府寺少卿以来,知道的越多,考虑的便越多。一旦禹王被武德帝逼反,乘风作为储君,必然是首当其冲的。
“我会仔细查的。”不得不说,夫妻两人想到一块去了。自古以来,粮草一动,必有异状。不管是什么原因有人在背后收购粮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徐宴要查,苏毓也不会闲着:“我的人也在盯着,有什么事也能让他们做。”
收购粮草的动静看似悄无声息,其实积沙成塔,累计下来收购的量数目惊人。徐宴的脸色日益沉重,虽然没有跟苏毓详说,但看他早出晚归越来越忙碌的身影,苏毓也猜到了事情绝对不小。希望不是她猜的结果,苏毓还是忍不住进宫再找了一次白皇后。
白皇后对于苏毓的担心哭笑不得。但她理解苏毓作为母亲的心思:“你安心,不管晋凌钺要做什么。他敢动歪心思到乘风的头上,母后必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心里虽然不认为禹王有能力发动政变,白皇后一颗拳拳爱女之心,还是应允了苏毓的请求。不仅加固了乘风身边的防卫,还将白彭毅白鹏宇分派到乘风的身边,贴身保护太子的安危。
苏毓看这番安排不知说什么,她的下意识想法,自然是这段时日想法子将乘风换出宫藏起来。但这种想法在如今的情形下明显是不切实际的。乘风已经是大历储君,他不可能在宫外待太久。况且,宫外不一定有宫中安全,毕竟大历最强的守卫在宫里。
“只能如此了。”苏毓临走之前,单独去见了乘风。
小屁孩儿已经是个沉稳的小大人模样。依偎在苏毓身边,眉宇之中初见锋芒。苏毓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不禁自豪。不愧是她的儿子,才九岁多便已经有如此风采。将来不知要出众成什么样。
摸了摸他渐渐消瘦的脸颊,苏毓坏心眼地拧了一下。
小孩儿已经很久没有被自家亲娘欺负了。嘟了嘟嘴,反倒趴在苏毓臂弯里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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