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京中的人?”苏云芩走到屋中的上首坐下,开口问道。
女子忙拉着小女孩在苏云芩面前跪下。
苏云芩皱了皱眉,看了竹晴一眼。
竹晴忙走过去把女子和小女孩搀扶起,口中说道:“我们王妃既然收留了你们,暂时便不会把你们赶出府,王妃问什么,你们回答便是。”
女子拉着小女孩的手点了点头,神情比在外面更加惶恐,手脚不知晓往哪儿摆放,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王府的东西。
王爷,王妃,这些皆是她们在梦中才能见到的人物。
“我们是伍县牛头村的。”想起苏云芩刚才的问话,女子说道。
苏云芩记得伍县距离京城可不近。
“民妇的男人失踪后,村子呆不下去,民妇有一个远方表妹在京中富庶人家当丫鬟,民妇便想找她寻些出路。”
女子低头抹眼泪。她也是到京中后才知晓,她那位表妹犯了错被主人发卖了。她与女儿在京中举目无亲,又身无分文。无奈才求苏云芩和苏紫怜收留她女儿。
苏云芩和苏紫怜若是收留她女儿,便是当丫鬟身份卑微些,总比跟着她饿死要强。
苏云芩仔细问了女子男人失踪的经过,最后她道:“你们既然做过农活,我可以让你们到王府的庄子上继续做农活,不会跟你们签卖身契,便是雇佣你们给王府做事,银钱也按你们所做的农活的多少支付。”
女子忙又拉着小女孩给苏云芩跪下。他们在京中没有熟人,根本没有人愿意雇佣他们,她也是没有办法才狠心让女儿当丫鬟。如今不用入奴籍便可养活女儿,她自然是欣喜不已,对苏云芩心中充满感激。
苏云芩叮嘱竹晴妥善安排女子和小女孩二人。准备等璟王回府后,把女子男人失踪的事情与璟王说一下。
用罢晚膳,璟王还没有回府,苏云芩随手拿了本杂记打发时间。这本杂记记载的是民间的一些奇闻异事,写书的人文笔风趣,引人入胜,苏云芩一时不察便入了迷,嘴角不自觉上翘。
璟王回府时,看见的便是苏云芩趴在紫檀木雕花贵妃榻上,手持杂记,眉眼带笑的景象。
苏云芩的双腿向后弯了弯,脚尖晃悠,裤腿滑下一小截,露出白玉般的小腿,唇边是一抹纯真的笑意。
璟王走过去在苏云芩身边坐下,脑袋与苏云芩的脑袋挨着,眼睛朝苏云芩手中的杂记瞄去。
苏云芩看的正投入,便觉得身旁坐了一个人,杂记上投下一大片阴影,紧接着脑袋旁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苏云芩侧头朝璟王看去,璟王的一只手落在苏云芩另一边的肩膀上,她瞧着璟王轮廓分明的侧脸,他大手的温度正与她身体的温度混合在一起。
“写的不错。”璟王瞧着杂记上的内容,评价道。
“王爷觉得哪里写的不错?”苏云芩问道。
璟王仔细看了几眼,偏头对苏云芩说道:“字写的不错。”
苏云芩:“……”
苏云芩笑了笑,眸光清澈璀璨,在璟王的目光中,苏云芩将手中的杂记糊在璟王俊美的脸上。苏云芩下了榻。
璟王觉得他对女人太好了。不仅不乖,还不可爱。还会欺负他。
他不要对她好了。
苏云芩弯腰将杂记从璟王脸上拿开,带着她温度的柔夷抚了抚他的脸,小心翼翼说道:“夫君,云芩刚才可是打疼夫君了?”
璟王抬眸看她,伸手将她在他脸上作乱的小手拨开,抬了抬下巴,说道:“为夫怎么会如此娇弱?”
闻言,苏云芩脸上松了一口气,说道:“云芩刚才冲动了,不是有意打夫君的。”
璟王啧了一声,长眉挑了挑。他何等大度宽容之人,怎么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苏云芩和璟王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已经足够让她了解璟王的性子。知道璟王口口声声善良大度,心眼儿实际上比针尖儿还要小,适当的撸一撸毛,不然他把自己憋坏怎么办?
“夫君,云芩有事与夫君说。”苏云芩忽然肃了脸色,说道。
璟王低眸看她。
苏云芩将女子和小女孩的事情说了,重点说了小女孩的父亲失踪一事。
根据女子的描述,小女孩的父亲是被人强行抓走的,抓走小女孩父亲的人不许女子和小女孩再继续呆在村子里,同时被抓走的还有村子里其他的强壮男子。
伍县距离京城遥远,村子其他妇女和小孩有的如女子和小女孩般到别处投奔亲戚,只是女子和小女孩运气不好,女子和小女孩并没有什么亲戚,在京中的表妹也寻不到下落,沦落街头,恰好被苏云芩撞见。
“小云云怀疑此事与权贵有关?”璟王道。
苏云芩点头。她对政事和朝堂上的事情不懂,只是本能的觉得不对,大规模抓壮丁,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强行征兵,可是我朝四海升平,无战事发生,不是朝廷所为,便只可能是权贵私下所为,也只有权贵才有这个胆量和本事。
当然也不排除是附近的土匪所为,可是土匪不会只抓年轻男子,却放过妇女和女子。而且若是土匪所为,当地的官府怎么会一点儿作为都无?
苏云芩怀疑有当地的官府对此种行为包庇。他们将年轻男子抓走,又不许其他老弱妇孺留在本村,明显是想遮掩此事。若不是苏云芩对女子在街头情不自禁的话语表示疑惑。也甚少会有人关注到此事。
璟王听后,对苏云芩的话语表示赞同,当即让手下去调查一番。这一查,却查出了许多出乎璟王和苏云芩意料的东西。此事本就是苏云芩先发现的,璟王没有对苏云芩隐瞒的意思,直接把调查的事情告诉了苏云芩。
原来不仅牛头村有青年男子失踪,牛头村附近也有几个村子有年轻男子失踪。这几个村子皆属伍县。伍县的县令姓柳,是京中柳家,也就是柳蓝烟家族的旁支。
苏云芩听后,愣愣的看着璟王,好半晌反应不过来,离王这是要私下屯兵?伍县的县令听命于柳家,柳家现在不仅是离王的外祖家,还是离王的岳父家。
苏云芩仍然记得书中对离王权势地位的描写,离王便是天选之子。明面上离王和璟王分庭抗礼,可是实际上在皇帝心中,离王才是那个应该继承大统的人。
璟王在皇帝和朝臣心中的地位根本无法与离王相比。
苏云芩一直对她和璟王的婚事有一个隐隐的猜测。皇帝会同意她和璟王的赐婚,根本原因不是皇帝宠爱璟王这个儿子,也不是有些人猜测的她和璟王‘木已成舟’,皇帝为了维护皇室的体面。
而是皇帝为了帮离王补救。
离王当初休她是因为颜秋染,可是皇室中根本不会因为一个妾室休弃正妃。安安虽然是离王的血脉,可是安安本就不该在那个时候出生。皇帝不会承认一个破坏规矩出生的孙子。
皇帝对苏云芩有愧。给苏云芩和璟王赐婚,皇帝不仅是弥补对苏云芩被离王休弃的愧疚,更是为了安抚建诚侯府。让建诚侯府没有理由再怨恨离王。重建离王因为颜秋染,在朝臣和百姓心中失去的威信。
苏云芩望着璟王。他才是和她这场婚事最委屈的人。他只是被皇帝权衡过后的那个牺牲者。
苏云芩嘴唇动了动,她为他委屈。她觉得她应该冲他说些什么,可是半晌过后,喉咙中却是未发出任何声音。
“怎么了?被吓着了?”璟王点了点苏云芩的额头,心中有些懊恼。平日里瞅着苏云芩的胆子也不小呀,怎么这会儿……
璟王未想完,苏云芩扑进了璟王的怀里,她将脑袋埋在带着璟王气息的衣裳上,声音却是带笑,带着点儿骄傲的,她说道:“云芩有王爷,云芩不害怕。”
璟王一愣,很快便挑了挑眉,赞赏的语气道:“小云云已经这么蠢了,便不要再想其他了,本王便委屈一些替你多操心些。”
苏云芩:“……”这种明明应该感动的话语被璟王说出来让她一点儿也感动不起来是怎么回事?
苏云芩叹了口气,不计较璟王话语中对她趁机的奚落。脑中思考起离王私下屯兵的原因。每个人做一件事情都有起因和动机,那么离王会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莫非是因为颜秋染?
她看过全书,知晓离王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可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离王身为当事人,并不一定能够感觉到皇帝对他的爱护。
莫非颜秋染的死让离王按捺不住,失了理智?
苏云芩心中惴惴不安,颜秋染的死虽然是自杀,起因却是被璟王抓入了牢中。离王若是因为颜秋染的死记恨,璟王绝对是离王第一个要找的报仇对象。
苏云芩再次叹了口气。为她和璟王的反派命运。
腊月初八是腊八节,建诚侯府和京中一些人家给璟王府送来了腊八粥。苏云芩正要吩咐竹晴按规矩回送,却听丫鬟来报,说柳蓝烟亲自来给她和璟王送腊八粥来了。
苏云芩挑了挑眉,柳叶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柳蓝烟现在是离王妃,不比苏紫怜,自然是不能强硬的不许柳蓝烟进府。
柳蓝烟很快就进来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外面披着一件淡蓝色的披风,进屋后双眼弯了弯,唇边挂着一抹浅笑,眸子在落在苏云芩身上时,眸子亮了亮,仿佛见到了亲密的好友。让人寻不出一丝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