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林沅沅再也忍不住,转身泪奔而去。
苏九卿看着林沅沅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而后他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墙角,转身走了。
宋玉璃和沈秀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尴尬。
“苏九卿私下里,竟是这样的?”沈秀有些狐疑地问道。
宋玉璃眨眨眼:“我又如何得知?”
沈秀嗤笑一声,冷声道:“我家虽是武官,但却并不是丝毫看不清朝中事的!”
宋玉璃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沈秀无奈,只得压低声音继续道:“宋家这一回能翻身,靠的正是苏九卿背地里使力气,再加上长公主的参与。如今长公主捉了周易安做驸马,那苏九卿又是为了什么呢?”
宋玉璃蹙眉道:“咱们闺阁女子,不好谈论政事。”
沈秀一口气没提上来,只想大骂宋玉璃放屁。
不谈论政事?
宋玉璃这何止是谈论,只怕处处都有她的手笔吧!
然而想到哥哥临走前的嘱托,沈秀还是勉强忍住了要跟宋玉璃翻脸的冲动。
临走之前,沈欢对沈秀说:“沈家虽染依附闻家,但现在朝中的局势,你却不该只捧着闻幼薇。如今皇上有意平衡世家势力,定会重用长公主这步棋。你若有机会,应当与宋玉璃化解矛盾,便是做不来好友,也不可多有得罪。”
沈秀有些不服气:“宋玉璃那人,心冷奸猾,会买我的账吗?”
沈欢却笑道:“你那脾气,又有几人能买账,若有机会,适当施以援手,再刺探她与苏九卿的关系,京中事,她知之甚深,又与苏九卿走的那么近,但凡能透给咱们只言片语,也是够用的。”
是以沈秀今日,一再与宋玉璃示好,却没想到宋玉璃上来便与她打太极。
“你这人,又在这里装糊涂。”沈秀抱怨道,“我看苏九卿就是图你,方才林沅沅在这里说了不少编排你的话,我健苏九卿的脸色越发冷了,定是心中不喜,这才这般刺激她。”
“你竟还能瞧出苏九卿的脸色是喜还是不喜?”宋玉璃惊讶道,“他不总是一个样子吗?”
沈秀:“我真的快要被你气死了!”
宋玉璃逗弄着沈秀,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她如何看不出沈秀的心思,只是沈家兄妹心机深沉,又是闻氏一党,她不愿意与沈秀深交。
“今日到底谢谢你替我说话,旁的咱们就不说什么了。”宋玉璃笑着福了福身子,“只是,有些事,你又怎能指望,我会当面说出来?”
沈秀见宋玉璃要走,也是无法,一咬牙,打出最后一张底牌。
“陈谦到边关后,与你传信三封,均被皇城司派人拦截。他觉察不对,这第四封信,是陈谦拖我哥哥,夹在沈家的家书中带回来的,你可想要?”
宋玉璃微微一愣,看向沈秀。
沈秀自袖中取出两张薄纸,在她面前晃了晃。
沈秀轻声说着,神色间十分复杂,“宋玉璃,你口口声声说苏九卿对你无意,那若是如此,他为何要截陈谦的信?”
这一问,倒当真把宋玉璃问住了。她看向沈秀,目光间有些迷茫。
“我沈家虽然趋炎附势,但却是满门忠烈,一心报国的。我哥哥自幼习武,如今在边关,只盼着挣下军功,日后能光宗耀祖。”沈秀一边说着,一边将信递到宋玉璃面前。
“今日我拿这信不过想跟你交换一点消息,长公主到底要做什么?”沈秀的手躲开宋玉璃,她盯着宋玉璃的眼睛,轻声问道。
宋玉璃瞧着沈秀灼灼的目光,轻笑一声:“我能告诉你的只一件事,不要和闻家凑的太近。”
说着,她拿下沈秀手中的信,而这一次沈秀并没有躲开。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了。”
沈家祖上原本也曾显赫一时,却因祖辈站错了队伍获罪,一度衰败地只能举家搬迁到边关,及至沈秀的父亲,善于钻营,手里又有些本事,跟着闻家,这才有了起色。
是以,沈家人并不是那种什么也不懂的行伍之人。
长公主一出现,沈家人便嗅出了其中的敏感信息,这是一伙已将太子和三皇子都得罪光的势力,而今日,沈秀间接从宋玉璃口中印证了这件事。
长公主、苏家和宋家,只怕是想要在太子和三皇子之外,另立新主了。
宋玉璃将信件小心翼翼收到怀里,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有些郁色。
她方才扫了一眼,确信是陈谦的笔记,想到沈秀方才所说之话,宋玉璃心中也生出了疑惑。
所以苏九卿为何要扣下陈谦的信?
她心中觉得微妙,一抬头,却见苏九卿在小路的尽头,负手而立,想是在等她。
“墙角听的可好?”苏九卿挑了挑眉,扬声问道。
第35章 贪念
苏九卿只怕早在和林沅沅谈话时, 便已经发现墙外有人偷听,是以他打发了林沅沅后并未离开,而是绕道一圈, 又转了回来。
果不其然, 他将宋玉璃堵了个正着。
宋玉璃站在那里, 神色微妙的拿着两张薄纸, 苏九卿并不知晓纸上的内容,但他却隐约觉得宋玉璃的神色有些阴郁。
“陈谦在边关给我写的信被你截了?”宋玉璃扬了扬手中的纸张,冷声问道。
她于陈谦并无多少好感,但这并不表示,她对苏九卿这样的行为会不感到愤怒。
无论陈谦与宋玉璃究竟有何关系, 说到底也是宋玉璃自己的私事, 苏九卿管到她身上, 实在是有些手太长了。
苏九卿知晓方才偷听他和林沅沅谈话的乃是两个女子,却并不知晓另一个人的身份。
他听宋玉璃提起陈谦的信, 面色也跟着冷了下来。
“是又如何?皇城司有权查验一切与边关往来的信件。”
宋玉璃淡淡道:“那不知苏大人可查出什么来了?若是并无通敌叛国之类的罪证,可否将信件归还与我?”
苏九卿这才回过神来, 宋玉璃是真的生气了。
他怒极反笑,轻笑问道:“你这是在为陈谦与我生气?”
宋玉璃沉默不语。
“怎么?难道宋家大小姐竟当真动了心思?是啊,陈谦年少, 又是一片赤诚之心,自然比不得我这般手段狠辣, 心思龌龊之人。但边关多有战事, 宋大小姐最好祈祷,陈谦能安安稳稳活过这三年。”苏九卿咬牙切齿道,他的眼底略过一丝阴霾。
他是杀人无数的人,捏死陈谦和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刹那间, 他怒火上涌,当真是动了杀机的,若是陈谦在当场,只怕苏九卿的剑已出鞘。
宋玉璃不动声色瞧着苏九卿的反应,只觉得一种可笑的念头在心中徘徊。她沉默许久,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苏九卿,你为什么生气?”
她突然间产生了一种格外荒唐的感觉,也许沈秀说得对,苏九卿当真是有几分喜欢她的。
苏九卿冷冷盯着宋玉璃,眼神阴冷如同塞北的野狼。
此时,他表面上冷漠,心中却是有些方寸大乱的。
是了,他为何就生气了呢?
苏九卿自己问自己。
是因为陈谦给宋玉璃写信吗?
不会,陈谦算的了什么呢?不过是一只乳臭未干的狗崽子,宋玉璃温柔些,他便感激涕零的扑过去,想舔舔她的手指。
他与苏九卿,是天与地的差别。
而苏九卿生气,则是因为宋玉璃的反应。
宋玉璃是什么样的脾气,苏九卿再明白不过。她表面瞧着温顺,内里却比谁都要冷淡,仿佛一个冰疙瘩,冰天雪地里,任谁穿再多衣裳,也是捂不化的。
可是这样的宋玉璃,却对陈谦的几封信如此重视。那些信,苏九卿看过。
虽然他名义上说的是陈谦沈欢年少,初到边关,难免心绪不稳,需监视一阵子。然而只有苏九卿自己知道,他心中的难熬。
信中的陈谦如他这个人,年轻而激情。
他说:“宋大小姐,边关五月仍有飘雪,风冷的紧,不急上京的温暖。”
他说:“我们在边城捡到了一窝兔子,准备养起来。战士们一个个吵着要吃兔肉,我准备把它们藏起来,省着一不留神,就没了。”
他说:“这兔子我得养上三年,归京的时候,做送给你的礼物。”
一个年少而炙热的灵魂。
而苏九卿审视自己,只觉得自己早已满心风霜,面容纵然年轻,心却是老了的。
纵然心中犹如狂风骤雨,表面上苏九卿仍是不动声色的模样,他微微一晒,淡淡道:“你为何会觉得我生气了?”
宋玉璃松了口气:“是我多虑了,那么还请劳烦苏大人归还信件,说到底那是我的私事。”
“已经烧了。”苏九卿冷冷道,“宋大小姐还是要搞清楚了,虽然是你的私事,但如今边关领兵的乃是闻家人,此事若叫有心人知道利用,再反扣陈谦一个泄露军机的罪责也未可知。”
宋玉璃心知苏九卿强词夺理,但人家皇城司确实有此权利,说理是说不通的。
她点了点头:“是,苏大人说的对,我会请陈校尉不要再给我写信,定不会耽误你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