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菜的时候,沈穆坐到了舒宁身边,两人一起对着他的手机屏幕挑选菜式。
舒宁能从手机屏幕中,看到她与沈穆挨得很近的脸。
哪还有心思选菜,沈穆点哪个,她都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点好了,沈穆摸了摸她的头,坐到了对面。
没有太多的语言交流,沈穆吃到觉得好吃的菜,就用公筷夹给舒宁尝尝,直接用行动沟通,体贴却又适度,不会给舒宁造成压力。
七点十分,两人结束了这顿晚饭。
沈穆知道舒宁要在八点左右回去,所以没有提议再去散步什么的,直接开车送舒宁回家。
路段有点堵,车子开到舒宁家的小区外面,已经八点了。
五十分钟的路程,舒宁竟然只嫌弃太短。
“可以送你到楼下吗?”
解开安全带,沈穆偏头,请示女朋友。
舒宁想了想,摇摇头,发短信给他:可能会被我爸爸妈妈看见。
沈穆考虑到这点了,无奈地笑笑:“那就送到这里,周四上午见。”
舒宁点头,看他一眼,推开了车门。
沈穆没有下车,舒宁隔着车窗朝他挥挥手,明明不舍却又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
没走出多远,收到一条短信,沈穆发来的:刚刚很想吻你,怕停不下来,忍住了。
舒宁脸上发热。
他又发了一条:做完手术,记得补给我。
舒宁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原地站了一会儿,回了一句话:路上慢点开车,周四见。
沈穆笑笑,回了一个“好”。
开车回家,沈穆给父母打了电话,约好明晚回沈家的别墅吃饭。
电话刚断,罗修的电话又打过来了:“下飞机了?”
沈穆坐在沙发上,淡淡地嗯了声。
罗修:“什么时候有空,聚一聚?”
沈穆:“有个非常重要的手术,最近都没空。”
罗修:“哦哦哦,想起来了,是我读者妹妹的手术是吧,哎,人家兄妹俩那么信任咱们,你可千万稳住,别给我丢人。”
换成以前,沈穆会直接挂掉电话,此刻他心情好,便没有介意好友的语气:“知道。”
罗修挠挠脑袋,跟他商量:“你说,这件事是我牵的线,人家兄妹俩都是我的铁杆读者,尤其是那个妹妹,激动得连续好几天都在读我的书,你说你给她看诊的时候,我要不要也过去一趟?万一你没有把握,我好好安慰安慰她,她得到了偶像的鼓励,心情或许会好受一点。”
沈穆:“……不必。”
这一次,沈穆秒速挂断了电话,打开微信,联系她的哥哥舒洛,确定周四见面时间。
舒洛激动坏了,舒爸爸舒妈妈也都很激动。
舒宁反而成了最平静的那个,想的更多的是,一家人去见沈穆的时候,她该怎么表现才能不露馅儿呢?
对于舒宁一家四口来说,这个晚上是激动的,周三的晚上更加亢奋,终于盼到周四,舒爸爸舒妈妈早早起床做好早饭,舒洛也跟公司请了假,专门陪妹妹去医院看诊。
沈穆与他们约好的时间是八点。
七点半一家人就到了医院,舒宁就像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学生,被爸爸妈妈哥哥的关心淹没了,什么都不用她做,跟着爸爸妈妈哥哥走就行了。
八点钟,一家四口一起走进了沈穆的接诊室。
舒宁进来时,看到沈穆坐在办公桌旁,低着头在写着什么,他穿了医生常见的白大褂,戴着口罩,只露出挺拔的鼻梁,一双专注冷静的眼睛。当他抬起头,看舒宁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病人,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目光相对的瞬间,舒宁竟然生出了一种对专业医生的亵.渎感。
所有的粉红情绪都悄悄地缩到了心中的角落,舒宁被爸爸妈妈轻轻推到了就诊病人的椅子上,乖乖坐下去,垂着睫毛,听秘密男友向爸爸妈妈询问她的病情。
“先去拍CT,具体情况等我看过CT再说。”
询问结束,沈穆给一家人开了CT检查单,然后面无表情地操作接诊系统,叫号下一位。
第154章
CT显示, 舒宁的运动语言中枢受到了损伤,导致她口中与发音有关的肌肉虽然一切正常,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这种情况, 也就是临床上所说的运动性失语症。
其实这个结果,舒宁与家人通过多次的看诊已经知道了, 问题就在于,她神经受损的位置很难修补,如果做手术,失败的概率会特别大, 可能还会造成严重的副作用。
“沈医生, 如果做手术,您有把握吗?”舒爸爸紧张地问。
沈穆看向舒宁, 点头:“去年三月, 我做过一场比舒宁的情况更复杂的手术,手术很成功。”
舒爸爸的眼眶当场就湿润了。
舒妈妈也红了眼圈, 舒洛因为做过大量的调查, 心情稍微平稳一点。
舒宁的心情最为复杂, 她低下头, 怕自己哭出来。
沈穆没有与她闲谈什么, 只给舒宁安排了住院单, 完成相应的检查后, 会尽快给舒宁做手术。
舒宁的病房有两张病床, 另一张空着,家人想要陪床, 舒宁又不是小孩子了,身体行动也不受影响, 就让他们回去了,白天再来看她。
医院里的医生都很忙,沈穆也一样,遇到急诊手术,更要加班。
别看沈穆年轻,可他在神经医学界的名声不小,刚回国就有一批病人慕名前来,如果不是舒洛搭上了修罗的关系,舒宁可能要排很久才能挂上沈穆的号。当然,今时不同往日,在沈穆心中,女朋友的地位已经超过损友介绍人了。
晚上九点,沈穆下班前,来了舒宁的病房。
看到一身白大褂的他,舒宁突然想起了末世的世界中,她中了一只变异狐狸的幻术,竟然梦到过相似的一幕。
可现实里的沈穆,比狐狸变出来的沈医生更理智,更正经,在医院的每次见面,沈穆对她都如普通的病人。
“紧张吗?”沈穆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用手语问舒宁。
舒宁盯着他的手看,沈穆的手,白皙修长,据说钢琴家与外科医生的手,都很漂亮。
舒宁点头,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沈穆忽然苦笑,低声道:“我对你的手术很有把握,从这个角度考虑,我希望你留着那颗幸运星,用在别的关键时刻,可是,我又不想你的手术出现任何意外,就想你把幸运星放在这次的手术上。”
选择困难症,这个词与沈穆从不沾边,唯独这一次,他犯难了。
舒宁笑了笑,用手语反问他:“紧张吗?”
沈穆握住她的手,目光变得自信而坚定:“只要进了手术室,我不会紧张。”
手术室里的神经外科医生,全都是机器,不会紧张,复杂的神经系统也不允许他们紧张。
舒宁发短信给他:不用担心,我会用上幸运星,也不用觉得把幸运星用在这里会浪费,系统给我的最大的奖励是你,幸运星只是附赠的,用不用都不会可惜。我用掉它,是想彻底变回一个脚踏实地的正常人,这样以后无论想得到什么,都要付出努力,而不是寄托一颗幸运星。
长长的一段话,字字都是豁达。
沈穆笑了,他白白大了她十岁,对于这颗幸运星,竟然没有她想的通透。
“好,用上这颗星星,手术的位置或许不会留疤。”沈穆俯身,笑着亲.吻她的头发。
舒宁的心思,立即就被他带到了头发上,如果留了疤少了一道道头发,会不会很丑?
舒宁的身体没有问题,手术时间定在了周一上午。
家属只能在外面等候,麻醉师给舒宁打麻药的时候,是沈穆带着几位助手医生陪在舒宁身边。
舒宁的目光,一直落在沈穆露出来的眼睛上。
她贪婪地对幸运星提出了要求,希望手术顺顺利利,不留任何疤痕。
她想以最健康最漂亮的姿态与她的沈医生谈恋爱。
麻醉生效,舒宁陷入了沉睡。
沈穆看着她乖巧的睡脸,眼底浮现一抹温柔,只是,当他拿起手术工具,那双深邃的眼重新变成了寒冰,没有任何情绪。
舒宁的手术很成功,手术后恢复的也很好,舒妈妈请了假24小时陪床照顾,无微不至,沈穆除了每天定期来检查她的恢复情况,并没有故意找借口来看她,一是没机会,二是舒宁不想让他来。
为了做这场手术,舒宁的一头秀发都被剃光光啦!
舒宁不想让沈穆看见她这副样子,尽管沈穆早就看过很多次了。
术后住院一周,舒宁可以出院了,爸爸妈妈哥哥为她准备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回到家的舒宁得到的是家人更贴心的照顾。
为了不打扰舒宁的休养,沈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露面,只偷偷地跟舒宁发消息、视频。舒宁买了好几顶帽子,但凡视频必戴上帽子,沈穆如果敢开“又不是没见过”的玩笑,舒宁就挂断视频不理他。
七月初的手术,到了八月中旬,舒宁除了头发短短,已经可以正常生活了,最让舒宁高兴的是,她的脑袋上真的没有留疤,那短短的一厘米长的头发均匀地分散在脑顶的每一个位置,就像一茬蓬勃生长的黑色麦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