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很有意思了。看两人的谈吐不像是穷苦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但如此吝啬,他还是生平仅见。陈修杰就不说了,脸色微红倒还算镇定,那个童安柏羞愤的差点跟掌柜的吵起来。
观音保见胤礽盯着两人的背影,小的说道:“主子,要不要我去找人跟着他们。”他并不是本人,也觉得这俩人有些违和,更何况还引起了主子的注意力。
胤礽回神,他摇摇头。现在跟上去并不是个好时机,再说他们旁边还有曹家和孙家的人在。看那两人的样子是不希望引起这两家注意的,比起曹孙二人,显然还是那两人更让他有好感。他何必去给二人添麻烦。
既然那俩人都要参加这次的府试,相信他们总能遇到的。
下意识的摸摸腰间的荷包,荷包是石榴亲手做的,每次胤礽想事情都会下意识的摩挲。
周姓童生眼尖,他轻咦一,“金兄的荷包倒是别致。”别人的荷包要么是松柏要么是鸳鸯,绣个石榴的倒是少见。他知道石榴寓意为多子,难不成这位金兄子嗣艰难?
胤礽看了一眼荷包,若无其事的放下,“让周兄见笑了,这是内子亲手所做,她小名石榴。这次赶考不方便带着她,可她又舍不得离开我,就绣了个荷包让我带着。好似这样就是带着她一般。”
他面上似是无奈,只是嘴角的笑容看的观音保泛酸,他从来都不知道皇太子居然是这样的人,肉麻兮兮,也难为他姐姐受得了。
曹正德哈哈一笑:“金兄一表人才,相信嫂夫人定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观音保得意的仰起头,“那当然,我姐姐是满、满清第一大美人,谁都比不上。”嘴吐鲁差点说成满洲,幸好他反应及时改了过来。
观音保年纪不大,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这样的孩子夸赞自己的姐姐别人也不觉得奇怪。孙有才有心逗他,“若说这大清第一美人,还应当是当朝太子妃,据说太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后宫三千只取一瓢。咱们大清有名的才子纳兰性德,纳兰公子都没做到的事情太子殿下做到了,真想看看这位太子妃究竟有多美。”
纳兰性德在文人当中地位非凡,他写的词传诵很广。尤其是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让不少女子新生向往。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自己都是三妻四妾、红袖添香,根本就做不到自己说的那样。
皇太子那可是当朝储君,后宫只有太子妃一人,当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身边的曹正德扯了他一把,“马尿喝多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太子妃也是他们能随意编排的。
孙有才不在意的摇摇头,“我与金兄是一见如故,没把金兄当成外人。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不信金兄就不想一睹太子妃的风采。”说着他还又喝了一口。
这位孙有才与别人不同,别人坐下喝的是茶水,他自备酒水,喝的是上好的女儿红。
胤礽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锋芒,他嘴角含笑,只是笑容让人发冷。
观音保打了个哆嗦,谁让孙有才嘴欠,他一点都不同情对方。
周姓童生也跟着抖了抖,“奇怪,七月的天气怎么会觉得发冷呢。”看看外面艳阳高照他也没在意,只当是自己的错觉。“若说美人,曹公的女儿才是貌美如花,听说曹姑娘受曹公的影响文学造诣非常之高,一般男儿都比不上。”
曹公的女儿?若是他没记错曹寅的女儿今年还不足十岁吧,这就能看出貌美如花来?仔细回想二十年前的石榴,他那时候只觉得这小姑娘长的圆润可爱,看着就喜庆心情莫名变好,若说貌美如花还真说不上。
这个姓周的到底是什么眼神?
到这个时候胤礽也看出来了,这三位虽然也有才,但才学有限,在别的地方或许能出头,可江南这种才子云集的地方还真不好说。若不是三人背后与曹孙两家有关系,胤礽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他们多说。
观音保心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一个包衣奴才。奴才?对啊,曹家可是汉军包衣,按照规矩,包衣女子是不可以读书识字的。这个曹寅当真是大胆的很,身为皇上的心腹重臣居然视律法为无物。
他知道太子坐在这里肯定是想要从几人身上套消息,怕自己说出什么话打乱太子的计划,观音保干脆低头猛吃。占住嘴也就不会乱说话了。
胤礽又喝了几口茶水,看看外面天色,他伸手招来掌柜的,“你们这附近可有客栈?”天气越来越热,已经不太适合赶路,茶肆的茶水虽然解渴,却是热的,喝下去一身的汗水,衣衫都湿透了。
湿哒哒的衣裳黏在身上,胤礽浑身都不舒服。
他现在就想找个地方洗个澡,休息一下,顺便理理思路。
观音保适时抓出十几个铜板递给掌柜,看见铜板掌柜的笑的牙都不见了,“有的有的,往西走上十几里地就是县城,那边因为是去江宁的必经之地,客栈、酒楼都比较不错。”
胤礽点点头,他对着曹正德等人拱拱手,“三位,我们还有事儿就先走一步了,告辞。”
“告辞。”
出来茶肆就能感受到这灼热的温度,胤礽翻身上马,马鞍都是热的。“咱们抓紧时间赶路,争取在午时之前赶到县城。”
马匹经过这一会儿的修整,已经恢复些力气,跑起来也快了不少。
“主子你看,是茶肆的那两个书生。”观音保指着在路上行走的陈修杰和童安柏两人,陈修杰的身上前后都背着大书箱子,童安柏在旁边空手走着。炎炎烈日中,两人走的并不快。
看着陈修杰蹒跚的背影,胤礽感触良多。看得出来不管是陈修杰还是童安柏之前的家境应该都不错,如今或许是家道中落又或许是除了变故,陈修杰快速的成长起来。童安柏虽然说话不好听不太懂人情世故,看他此时并没有觉得陈修杰帮他背着箱子理所当然,而是也帮忙扶着,就能看出品行也不是多坏的人。
给观音保使了个眼色,观音保点头,他招呼了两个侍卫,三人上前,“陈公子真是巧。”
陈修杰擦擦脸上的汗水,他喘着粗气辨认出眼前的人是那位金公子的小舅子,想要抬手作揖,发现前面的箱子挡着多有不便。他只得歉意的说道:“公子好。”
“如今日头浓烈,此地距离最近的县城还有十多里地,我姐夫说匀你们一匹马,捎带你一程。”观音保可没忘他现在就是个二世祖小舅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不情愿。
陈修杰刚想说不用,童安柏打断他,“多谢公子好意。今日的情我童安柏领了,我们也不白乘你们的马,”他咬咬牙说道,“我们可以给银子,或者你们有什么事儿让我们做工抵债也行。”
想他童安柏几时这样落魄过,想想死不瞑目的大哥,对他诸多照顾的姐夫,童安柏心里非常难受。他也知道他们身上的银子不多,能省则省。但他同样更清楚,若让他们这样走过去,别说能不能到下个县城,就算是到了,他们俩怕也会惹出毛病了。
但,他们不能生病。
陈修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位公子,感谢公子高义,只是我们二人于曹家有些恩怨,未免惹祸上身,你们还是走吧。”
观音保不耐烦的说道:“什么曹家不曹家的,小爷我怕过谁啊,让你们上来就赶紧上来,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们就是发现这俩人跟曹家有恩怨才停下的,不然碰到这种落魄的学子,太子也顶多是让后面的人多照顾一番,哪里会亲自邀请人同行。
见两人是真的不在意,陈修杰咬咬牙,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
实际上,他们虽然落魄,雇个马车的银子还是有的。只是有知道他们二人底细的,在车行大肆的宣扬了一番,得知他们二人得罪了曹家,别说其他学子,就是车行的人也不愿意做他们二人的生意。无奈之下二人只能步行。
炎炎烈日行走的艰难陈修杰自然清楚,只是他们出发的时间早,路上耽搁的起。如今眼看着就要到江宁,若还如此,考试的时候未必能拿出好的心态来。
他观二人一身气度非凡,并不像是跟曹家同流合污的,这才答应下来。同样的,他陈修杰也不是小人,有些事说出来虽然未必对自己二人有好处,他也不愿因为他们让别人惹上官司。
两人不会骑马,只能分开与侍卫同乘。
骑马的速度就是快,等他们到了县城刚好巳时末。胤礽索性好人做到底,找了个价格公正干净的地方休息。他指着观音保说道:“我这妻弟最不耐烦做文章,临行前岳丈千叮咛万嘱咐,希望这次能让妻弟学点东西。我看你们年纪相仿,不如你帮忙在休息的时候教导他学问,作为报酬我们可以一路带着你们到江宁,包食宿。”
看得出来童安柏是个自尊心特别大的人,胤礽这样说一来是照顾他,二来也是希望在相处中,观音保能从他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来。
观音保把童安柏拉到一边,不满的说道:“你不会真听了我姐夫的话吧?我跟你说我找人最不耐烦做学问,你到时候就跟我姐夫说我学的挺好,我让我姐夫护着你们到江宁,直到你们顺利科考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