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樱登时挑了眉,想斥一声“你敢”,又发觉自个儿没那个胆子凶他,只得换了个说法:“倒也不必,眼下你已见到了我,不必再去冒这个险了。”
说着,闻樱还想提醒提醒他正视自个儿的身手,莫做什么傻事,省得到时真被太傅府中的侍卫当小毛贼捉住,那便落笑话了:“清之哥哥,你这道伤,可好了?”
原是拿这伤疤做挡箭牌点醒他,谁知话音一落,闻樱倒当真有些心疼起来。
她记得这伤口又深又长,她原先为顾清之上药那回,虽已愈合,可仍叫人一见便觉得心惊。
“早已好了,只不过留了一道印子。”顾清之身上刀伤剑伤不在少数,虽回回都用上好的药膏养着,可有些伤口禁不住一次复一次的裂开,即便是再好的伤药,也免不得留疤,更何况他胸腹之上的这道伤口既深且长,留了印子也是意料之中。
顾清之也不是什么爱美的小姑娘,留不留印子他无甚在意,不过见闻樱一直蹙着眉,眼中写满了担忧,顾清之犹疑一瞬,心想她也许只有见上一见才能放心,便开口道:“你可要看一看?”
看?看什么看?把衣带解开给她看?
闻樱一时间分不清顾清之这是不是在故意逗弄她,索性当做听不见,清了清嗓子,又将人往后推了推:“清之哥哥,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顾清之好容易见了闻樱一面,却不觉思念得以缓解,反而恨不得将人一直带在身边才好。眼下见闻樱板着脸一副想快些赶他下马车的模样,顾清之忽地起了逗弄的心思,倾身上前,一双凤眼微挑,似笑非笑。
“蓁蓁,不如今夜我来翻窗?”
第82章 难眠
见顾清之这会儿还跟翻窗不翻窗较上劲儿了,闻樱更觉自己应是戳中了他的痛处,让顾清之觉得在她面前落了脸面,顿觉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闻樱想着要如何让他打消这翻窗的念头,却又不能叫他觉得自个儿是意指他身手不好,一时间有些为难。
想来想去,最后心一横,仰头在他唇边轻轻贴了一下。
“再过几日你我便成婚了,我近来日日都有许多事情要做准备,想必你也是,既然白日里这样辛苦,晚上更要好好休息了。清之哥哥,不急于这一时的。”
少女芙蓉似的面颊之上虽仍泛着嫣红,眼中却盛满了认真。
顾清之有些意料之外,这有意地逗弄不仅没能让她更羞涩几分,反倒还使得她主动贴上一吻。
闻樱想着什么身手不身手的事情,全然不觉顾清之这是在逗弄自己,见他目光沉了几分,以为他更在意了,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觉被人捏住下巴,而后带着薄茧的指尖在她莹润的朱唇上用力拂过。
“好,我听你的。”
明明这举动也算不得多亲昵,明明就在方才还做了更加逾矩的事情,可不知怎的,当听见顾清之微哑的嗓音说出这句话时,闻樱只觉面颊之上突然滚烫。
待反应过来,又觉自个儿不该这般面皮薄,便强自镇定下来,做个没事儿人般道:“见也见过了,若无旁的事情,我便先回府了。”
顾清之并未拦她,略一点头,而后起身出了马车。
动作利落,看上去未有半分留恋。
闻樱顿觉面上的热度下来了。
方才还浓情蜜意,现下说走便走?
顾清之从闻樱的马车出来后,疾步往前走,步伐如风一般,仿若有什么要紧事需赶着去做一般。
身后的小厮不明所以,忙小跑追了两步,不解问道:“爷,可是府中还有什么要紧事儿?”
顾清之一顿,这才觉得自个儿好似走得太快了些,便缓下了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
倒不是府中有何事等着他去做,而是他有些担心,若是走得再慢一些……也许就会舍不得从她身边离开了。
顾清之忽而觉得,那日里冲动之下来太傅府中将二人婚期迅速定下,当真是个无比正确地决定。
闻樱不知顾清之心中所想,只当这人当真直男得可以,丝毫温存也不懂,方才还乱跳的心一时平静下来许多,稍稍整理仪容后便下了马车。
闻樱刚一回府,便迎面碰见了楚宜云,楚宜云刚巧要去账房,见闻樱回了来,便索性将她一道带了过去。
闻樱随着楚宜云的步伐一道绕过府中小径,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好在方才顾清之在最后关头表现得十分直男,叫她心情平复下许多,否则她红着一张脸被楚宜云碰见,定免不了一番关心,这便有些不好解释了。
待闻樱回到房中,已是暮色西沉。
她今日里出去玩儿了一趟,走了不少路,回府后又在账房里费了一番心神,现下回到房中,只觉忽地松懈下来,眼皮重的很,只恨不得直接上榻将自个儿裹进被褥里。
不过闻樱还是强撑着瞌睡梳洗了一番,而后便早早儿地上了榻。
碧落见她这样儿,便知晓她今日里定是玩儿累了,于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而后吩咐了院中旁的仆从,很快,整个院子都静了下来。
闻樱本是累极,按理来说当合上眼便能立刻睡去才是,可不止怎的,半梦半醒间,竟是模模糊糊想起了顾清之说要翻窗的那些话,登时瞌睡消了一半。
虽说她当时已极力劝阻顾清之,可不知他这人在此事上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若是争强好胜不肯落了面子,非要□□来她房中夜游一番,以他那身手,那可是有些麻烦。
闻樱心中担忧此事,有些不敢睡去,想着要是顾清之当真来了,她若是醒着,即便被府中侍卫发现,她也能掩护一二。
可今日里她又的确消耗了不少精力,眼下在柔软舒适的被褥中躺着,困意快要抵不住了。
一面渴睡,一面又挣扎着不肯睡去,闻樱睁着眼睛撑了一会儿,终究是抵不过睡意,模模糊糊间便睡了过去。
不过到底是心里装着事儿,闻樱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似醒非醒,又似梦非梦,觉得困极,待好容易决定不等顾清之,正要放心睡去时,便听得院前廊下逐渐有侍女走动的脚步声。
天已破晓。
闻樱向来眠浅,外边儿有这些细细碎碎的动静儿便睡不着了,可又偏偏困极,身上难受得很,翻来覆去的几下见无甚效果后,只得恨恨地把脸埋在被子里,在心中将顾清之咬牙切齿地骂上几遍。
闻樱本就底子弱,如今一夜未休息好,面色都要比往常更苍白憔悴几分。
偏生眼下已临近婚期,府中更要忙些,楚宜云似也觉得一手将这些事情全打点好有些过于纵着她,该知晓的她应当都学着,便一大早过来,谷欠带着闻樱一道盘点成婚应当备下的物件儿来。
闻樱无奈,只得收了睡回笼觉的念头,随楚宜云一道出了去。
楚宜云自是发觉她面色比昨日差了几分,以为闻樱终于开始为婚事忧心,便安抚道:“你呀,前段时日从不将这大事儿放在心上,眼见着婚期将至,这会子知晓忧虑了?”
楚宜云口中虽是有些责怪的意味,心中却觉得这是个好现象。闻樱前些日子表现得太过悠闲,仿佛即将成婚的人不是她一般,叫楚宜云徒添几分忧虑,猜想也许闻樱对这门婚事并未放在心上。
楚宜云自是希望闻樱能嫁得良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但若闻樱并不在意这事儿,便也说明小儿女之间无甚感情,这才未有丝毫紧张羞涩过忧虑。
眼下见闻樱这明显苍白了几分的面色,楚宜云反倒暗暗舒了一口气。
许是闻樱起先对这仓促定下的婚期并未有几分真实感,如今日子将近,这才开始紧张起来了。
楚宜云思及此,心中欣慰不少,便安抚了闻樱几句,叫她莫要想太多,安心待嫁便好。
闻樱昨儿没睡好,眼下头正疼着,虽觉楚宜云态度似乎有些微妙,却未并未多想,只是将她的叮嘱都一一应下,好叫她宽心。
好容易到了晌午,闻樱这才能借着午睡的由头,回了房中好好歇了一歇。
好生睡了一两个时辰,闻樱觉得精神头儿好了许多,想着今日要早些歇下,就当补了昨日里缺的觉来。谁知待入了夜,她脑中复又开始担忧起顾清之翻窗的事情。
他昨日未来,可是还没准备好?若他今日准备好了,是否今夜便会来了?
一连几日,闻樱都在担忧着翻窗不翻窗的事情,睡得极不安稳,只有在午间才得以休息一阵。
待到了成婚前一日,旁的姑娘许会因得紧张而翻来覆去睡不好,而闻樱却笃定顾清之定不会在成婚前一晚冒失前来,因而放下了心中的忧虑,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日天还未亮,闻樱便被侍女唤醒,开始起身梳妆打扮。
闻樱昨儿歇下得早,又睡得好,即便今日早早地被叫了起来也不觉得困顿,精神十足地开始了那些繁杂的梳妆。
好在一切都已安排好,闻樱只需配合便可,整件事情于闻樱而言也是头一回,样样都新奇得很,便也不觉得繁琐,反倒是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待净了面上了妆,又将那些精美繁复衣裳首饰一件一件穿戴好,闻樱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觉连自个儿都有些不大认识自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