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意外,其余三人都愣住了。
或者说,让闻樱与何予洛都愣住了。
朱璃结结实实摔了这一跤,且跌下来的姿势着实有些不雅,待顾清之与何予洛都回身看向她时,她便动了动身子,撑着手似乎想从冰面上爬起来,可试了几番都无果,当真是柔弱又惹人怜爱。
朱璃此时侧身对着何予洛,何予洛看不清她神色,只能看见她艰难地撑着手想要站起来,一副无措又无助的模样。
而顾清之站的地方,刚好能将朱璃面上神色瞧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看清了柔弱之下的那一抹算计。
闻樱最先回过神来,偏头对何予洛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朱姑娘救上来?”
何予洛这才如梦初醒般疾步上前,一掀衣摆,也跳下湖岸,落在了冰层之上。
闻樱站在岸边,何予洛过来得急,动作匆忙间撞到了闻樱肩膀。
闻樱顿时被撞得晃了两晃,而作夜新落过雪,脚下石头正滑,闻樱一时没稳住,眼看着就要跟着往冰面上摔去。
闻樱在心中暗叹一声,紧紧闭上眼睛,正做好了摔个屁月殳蹲儿的准备时,却被人往后一拉,并未如她所想般摔在坚硬的冰面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闻樱睁开眼睛瞧一眼,发觉自己正被顾清之扣住肩膀揽在怀里,立刻便扬起一个笑,唇边梨涡浅浅,想向顾清之道谢。
可她道谢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得耳边传来冰面碎裂的声音。
闻樱循声侧过头去,见何予洛已扶起了朱璃,正低着头温声安慰着什么,而朱璃微红了面颊,随着何予洛的话语轻轻点头。
二人脚下的冰面,已然蜿蜒出一条裂痕。
而这二人柔情的柔情,娇羞的娇羞,丝毫也未注意到危险正临近。
闻樱见那裂痕越来越大,出言提醒道:“何将军,朱姑娘,小心!”
她的话将将出口,便听得耳边一道清晰的碎裂声,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何予洛反应不及,只来得及抓住朱璃的胳膊,便与她一道落入水中。
好在二人离岸边不过一步之遥,何予洛一手抱住朱璃,一手向前伸着,想攀住岸边的石块。
顾清之半弯下身去,拉住何予伸过来的手,一使力便将二人从水中拉了出来。
何予洛好容易抱着朱璃上了岸,正想低头问问朱璃可还好,就见朱璃裹紧身上已被水浸湿的衣服哆哆嗦嗦,一副快要被冻晕过去的模样。
冰层之下的水寒冷刺骨,朱璃一个弱女子,定然是受不住。
何予洛见朱璃嘴唇已冻得青紫,忙将人打横抱起,就要往暖阁里跑。
闻樱一把将他拉住,皱眉道:“暖阁里还有旁人,朱姑娘如今浑身湿透,你这样将她抱进去,岂不是人人都看着了?再说,暖阁里虽烧着碳,可一时半会儿哪儿能烘得干冬日里的厚衣服?”
若何予洛真将朱璃抱去暖阁,只怕朱璃还未等到踏出画梅园便会烧起来。
说罢,闻樱不等何予洛追问,便继续道:“快去我马车上,我带了替换的衣裳,刚好能解朱姑娘之急。”
何予洛感激地看她一眼,而后便跟着闻樱快步朝外走去。
马车不大,朱璃与其侍女流萤进去后,闻樱便只让碧落一道进了去,将备来换的干净衣裳拿出来给她们,自己则与顾清之和何予洛二人等在马车外。
何予洛此时也浑身湿透,被风一吹,似乎衣袍袖摆都结了细碎的冰凌,却仍是固执地等在马车外,要确认朱璃无恙。
闻樱有些看不过眼,出言劝道:“何将军,你也浑身是水,先去换件衣裳吧,再这么硬撑着,身子骨儿再好也经不起折腾。”
何予洛摇摇头,语气里有些自责:“方才我若是一下去便直接将她带回岸边,也不会发生这许多事,我定要看到她安然无恙才行,否则我心下难安。”
闻樱见这般说劝不动他,便换了个说法道:“你是为救朱姑娘才落水,若是你因此染了风寒起了病,只怕朱姑娘心中更会愧疚。”
将朱璃的名号一搬出来,何予洛果然动摇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去了马车之上。
何予洛今日是策马而来,顾清之便将马车暂借于他,何予洛的小厮得了吩咐,早前便赶回府中去取干净衣物去了。
闻樱方才出言劝何予洛,不过是推己及人,若是自己这幅身子骨儿,带着满身冰碴子在外边站上许久,只怕无异于去鬼门关走一遭。而何予洛虽是习武之人,身体更要强健些,可到底不是铜筋铁骨,他若真要等朱璃缓过劲儿来出来见他,只怕身子都被风吹透了,不染病才奇怪。
何予洛与朱璃分别进了马车里,只剩闻樱与顾清之站在外边,闻樱方才被这些事情分去心神,现下耳边安静下来,又重新觉得身上被风吹得有些冷了。
正当闻樱犹豫着要不要去敲敲马车门,让碧落再递一个汤婆子出来时,就感觉身上一暖,而后鼻间便萦绕着冷冽如山泉的气息。
顾清之将他的大氅解了下来,披在了闻樱身上。
周遭的冷风似乎一瞬便被隔绝开来,大氅上似乎还带着顾清之身上的暖意。
闻樱摸了摸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氅,抬起头来对顾清之道:“谢谢清之哥哥。”
说罢又瞧着顾清之,略有些担忧道:“清之哥哥,你也会冷的呀。”
闻樱披上大氅后觉得身上暖和不少,见顾清之就这般立在寒风中,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要表示一下关心,这才说了这句话,一面装模作样地要解开大氅,一面在心里暗暗祈祷顾清之可千万不要顺着她的话将大氅收回去。
顾清之抬手制止了闻樱谷欠解开大氅还予他的动作,又替她拢得更严实了些:“你披好了,若是带你来画梅园一趟回去又着了凉,只怕祖母又要怪我没好好护着你了。”
听得顾清之如此说,闻樱迅速收回了手,面上笑容却更甜了,对顾清之笑道:“那好,我听清之哥哥的,披好了。”
这人,仿佛开始别别扭扭的关心她了?
明明是怕她身子弱易染风寒,却偏要嘴硬拿顾老夫人做挡箭牌。
闻樱想着他这句话,觉得抱上金大腿的胜利曙光又近了一步。
二人说完这些话,静默了一会儿,闻樱现下不觉得冷了,便四处看看,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闻樱看着看着,不自觉便有些出了神。
顾清之的马车就在不远处,闻樱目光越过马车,落在后面那一片尚未被人留下印记的雪地上,想着方才朱璃的举动,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来。
少女的目光一直落在他马车之上,顾清之想到马车之内的人是谁,微微眯了眯眼,对闻樱道:“有些心疼他?”
闻樱正想得入神,冷不丁被打断思绪,一时没听清顾清之说了什么,反应有些慢地抬起头来看向他,反问道:“嗯?清之哥哥?”
顾清之觉得自己这般也有些莫名其妙,无意再重复一遍,只偏过头去,似乎也对地面上的某一捧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闻樱方才不是没听到顾清之说了什么,只是反应有些慢,此时回过神来,见顾清之不肯说第二遍,又转过头去不看她,便开开心心去查看他耳朵。
果然有些红了。
闻樱瞧着那泛红的耳朵尖儿,忽而觉得顾太尉难得透出些可爱来。
闻樱仰着脸瞧了他一会儿,见顾清之仍将目光落在别处,便将手从大氅中伸出来,去拉拉他袖摆,明知顾问道:“清之哥哥,你方才说了什么?”
袖口被少女拉了两下,顾清之只得低下头来看她,见少女面带疑惑,眼中却盛满了快要得逞的笑意,顾清之勾了勾唇角,笑道:“蓁蓁可是心疼我了?”
闻樱眼中一愣,他方才说的可不是这个!
“心疼他”与“心疼我”,不过是差了一个字而已,可转眼间就将闻樱从主动转为被动。
若是“心疼他”,闻樱大可借此机会做些文章,说不定还能让顾清之承认他有些醋了。
可若是“心疼我”,便将这回答交到了闻樱手上。饶是闻樱面皮再厚,也还没厚到当着他的面说出“心疼你”这几个字。
更何况马车就距他二人几步之遥,她说的这些话,还可能会被朱璃主仆一字不落地听去。
闻樱虽比旁的女子更热烈大胆些,可仍是不想将这些恋人间才会说的情话,摆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观赏。
闻樱顿觉自己失算,太尉果然是太尉,一句话便将自己的处境翻了个翻。
闻樱收回了手,想做个没听清的样子,偏偏顾清之还怕她未听见般又唤了她一句,声线柔和,似乎带着某种引诱她的力量。
“蓁蓁?”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记得是在哪儿看过,说女生若是觉得一个男生帅,倒也还好,可若是觉得一个男生可爱,便说明女生满眼只有他的好了。
闻樱:你好可爱!
第29章 娇蛮
顾清之仿若怕她未听见般又唤了一遍她的名字,这下闻樱想假装未听清都没了理由,只得搬挡箭牌出来:“清之哥哥,朱姑娘还在马车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