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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我成了太监的女儿 (卢贝多)


  单梁咧嘴一笑,眼睛里充满了平静的意味,“这牌子,烧给我爹娘。”
  他站了起来,拍拍甲上的土,对着后方高声吼道:“儿郎们,都睁大眼睛,看看女真的炮!”
  “我知道,咱们都恨!恨卖给了女真商贾,恨这群人吸兵肉,喝兵血,他娘的还在后面吃香喝辣!只是这大郑,除了这些蛀虫之外,城后面还有那些老 百姓,还有咱们的爹娘乡亲!”
  “某宁远卫千户,单家村单梁!自愿出城毁炮,请诸位儿郎助我!”
  单梁横立于城上,眉目坚毅。
  在他的身后,兵士们纷纷从城墙上往下泼热油,女真人携着云梯已经打到了城脚下。
  四周一片沉默。每个人都抿紧了嘴,谁都知道,这个时间,出城就是死。
  忽地从旁边响起一声清脆的卸甲声,一名脸色黧黑的老兵把布甲抛到一边,嘟囔着:“这和骑兵打啊,除了重甲都没用,纸片儿似的... ...”他从架子上寻了一把铁枪来,往掌心里吐了一口口水,见诸人都在看着自己,嘿嘿一笑:“我叫王狗儿,大宁人,记得把抚恤银子给我老娘。”
  话语未落,又有一名讷讷的年轻人抛开甲胄,低声道:“俺是刘家堡的刘三。”
  一人抓紧了手中的刀,高声道:“铁岭卫!”
  徐浦汇颤抖着嘴唇,看到越来越多的人集中在他高大身影的身后,视死如归。
  “镇江堡!”
  “辽中都司!”
  “鞍山驿!”
  ... ...
  厮杀声、吼叫声近了,更近了,仿佛就在耳边。
  单梁在城门外点兵,这一去,就去了二百人。每个人都来自辽东各地,每张脸都那么年轻。
  他摸了把脸,最后看了一眼被绑在城门楼上的徐浦汇。
  徐裤衩。
  单梁笑了笑,对着徐浦汇挥了挥手。
  在苍茫的连角声中,他高声怒喝,如同金刚怒目。
  “开城门——杀!”
  *
  “他们在做什么?”阿济格问。
  副官冷着脸,看着出了抚顺城门的那支军队以三角阵冲入骑兵内,悍不畏死,直直地冲向炮的方向,勇士们一时间竟然无人能拦。
  他低垂着头,拉长了声音道:“他们——在送死呢。”
  “奥。”阿济格眨了眨眼,“果然。”
  那支箭头形状的小队势头已减,被骑兵冲的七零八落,只有队首一人,出枪如龙,战罢数十人还不力竭,竟然有横扫千军之势。
  阿济格站了起来,眼睛闪闪,开心地道:“他要到了!”
  副官懒懒地开口:“请贝勒放心。”
  距离炮不到五十米处,那人已经被勇士们拦下了,他的身上插着数根箭矢,却还是要挣扎着接近大将军炮,眼看就要被勇士们斩于马下。
  阿济格“啧”了一声,正要坐下,忽地眯起眼睛,盯着天空的方向,那里有一个黑点在盘旋飞舞。
  是海东青。
  副官也看到了,他狠狠地用女真话骂了句脏话,对着阿济格道:“贝勒,咱们还是撤吧,大郑来人了。”
  地平线上是似有烟尘滚滚,随即越来越大,马上就能用肉眼看清,马蹄声隆隆,如同平地闷雷。
  阵中旌旗猎猎,上书的正是一个“肃”字。
  阿济格的脸色沉了下来,“辽东铁骑,赵衍... ...”他咬咬牙,眼神阴鸷,恨恨地道:“收兵!”
  枪太滑了,上面全是血,握不住。
  单梁在心中想,随即狠狠地把枪掷了出去,准确地集中了一名女真骑兵,直接把他打翻下马。
  就在前面了!
  单梁杀红了眼,回身抽刀,躲过头顶的刀锋,斩向马腿,马儿嘶鸣倒地,他把刀插.进那名骑兵的后心。
  “簌簌”两声,一束箭矢在天上炸开,没入单梁的肩膀,他的肌肉被划开,手上卸力,“哐当”一声,刀便掉到了地上。
  就在... ...前面了!
  单梁的双眼发黑,向着炮火的方向冲了过去,被一名女真人击倒在地,他翻身而起,死死地勒住那名士兵的脖子。
  忽地耳边响起连绵的号声,如泣如诉。单梁猛地抬头,这是女真鸣金收兵的信号!
  他看向不远处,就在抚顺城南门的方向,一道红色的旗帜如同红云,翻涌而来!
  肃!是肃王殿下!
  单梁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开了,他嘶哑地笑了笑,看着那抹红色,昏了过去。


第四十五章 回京
  “肃王爷!肃王爷来咧!”扒在角楼上猴似的兵士喜极而泣, 声音打着缠儿,“是肃王爷来救我们了!”
  徐浦汇的手腕被麻绳磨得血肉模糊,粗糙的绳子在肉里陷进了一圈又一圈, 原本读书人白皙的手变得面目可憎。
  这是单梁走的时候给他绑上的,就怕这小子一时间想不开拿着刀随他去了,反正如果单梁要是死了, 抚顺城的战事一律由徐浦汇负责,到时候他想死也死不掉。
  要是俩人都在此役战败... ...那可真是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亲兄弟, 大丈夫报国,也算是死得其所!
  徐浦汇在单梁走的时候就处在半昏迷的状态, 在听到抚顺城的兵士们欢呼声他后打了一个激灵, 远远地见到了辽东铁骑在城外激起的一片尘烟, 他拼命挣动,嘶吼着喊道:“你们快把绳子给我解开!”
  徐浦汇身边的勤务兵连忙给他解绑, 单梁当时绑的极为用力,再加上徐浦汇的不断挣扎, 绳子深深地陷进了肉里,十分可怖,小孩紧张的满头是汗还没解开, 最后咬咬牙,一刀把绳结砍开了。
  徐浦汇的手腕上还黏着绳子,不管不顾地发疯了似的往城外跑, 他登登跑下城楼,外城的城门楼子已经被阿济格给轰完了,硝烟弥漫,地上坑坑洼洼, 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
  地上的铺满了伤员与来不及救下来的尸体,血淋淋的一排,战争中的人像是不是人了,而是畜牲似的玩意儿,凄厉的哀嚎声与哭泣 声一齐涌入耳朵,仿佛人间地狱。
  徐浦汇抓住一个医官的领子,吼道:“单千户呢!他在不在这里!在不在!”
  他感觉脚底发软,身子直直地就要往地上躺,却还是强撑着,心中只想出一个词来:完了。
  完了,不仅是单梁,还是整个辽东,全都完了。
  肃王来的这半年里休养生息,根本就来不及,全辽上下都吊着一口气,人事、军事、政事,密密麻麻地缠成一团。整个辽东就像是一个纸糊的壳子,佟尔哈奇试探性地轻轻一戳,戳破了。
  从此不仅女真知道,蒙古、倭寇,还有整个九边各族都知道大郑再也不是那个神祖时的那个大郑了,它就像一块肥肉,四周群狼环伺,谁都在等着能咬下最肥美的一口。
  医官见他双目炽红,连忙摇头道:“我们刚从城外的阵上下来,还未见到单千户!”
  徐浦汇放开了医官的衣领,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西直门的大门被轰的只剩下铁制的辐条,他推开门,在城外一片硝烟中,看到的是地狱。
  寒鸦发出粗哑难听的鸣叫声,扑棱一声飞了出去,到处都是血活的泥,带着血迹的枪尖挂在残破的甲上,徐浦汇疯了似的冲了过去,去认尸体堆中的每一张脸。
  不是,不是,不是。徐浦汇的嘴唇发颤,不顾自己鲜血直流的双手,狠狠地用拳头砸向地面,声音透出一丝哭腔:“都不是!”
  战场已经被医官们迅速打扫过一遍,现在还躺在外面的,已经不是活人了。
  徐浦汇脱力似的滑到地上,他有些绝望的大喊道:“单梁!你他妈的到底在哪儿啊!”
  徐浦汇生在辽东,长在辽东,他读了十多年的四书五经,有时在心中也会有“单于渭桥今已拜,将军何处觅功名”的感慨,常常在心中幻想自己能与父亲一样,能用军功封侯,大破女真,回到盛京出将入相。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真正的战争不是史书上冰冷简短的几行字,那是真正用泪与血写就的,其中也有他的亲人,他的朋友。
  “单梁!你他妈的到底在哪儿!”
  “单梁!... ...”
  他第一次绝望地呜呜哭了起来,跪在战场上,不像一个男人。
  不远处阿济格撤兵留下的红毛炮底下似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微弱而生动。
  徐浦汇似有所感,双目圆睁,猛地抬起头。
  “徐裤衩... ...咳咳!”有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那声音虽然虚弱,但能明显听出含着笑意,“我他妈的还没死呢... ...你号什么丧啊... ...”
  徐浦汇冲了过去,把鞋子都蹬飞了一只还浑然不觉,他扑在尸山上,指甲盖已经翻了起来,在三具辫子兵的身下,终于翻到了单梁。
  单梁还是像以前一样,扯开嘴角露出老兵油子似的笑,他的脸色白得吓人,浑身上下都是绽开的伤口,一把猎刀死死地卡在肩膀与胳膊的骨缝处,还在往下滴着鲜血。
  但是他的眼睛亮极了,如同星子一般,里面闪动的是燎原的火焰与怒意。
  徐浦汇摸了一把脸上的泪,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他晃晃悠悠地撑起单梁的肩膀,两个人互相支撑着,在一片血海中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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