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见她脸色不善地再度将目光投向窗边,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再去把人抽一顿,慌忙道:“好了,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先回去吧。衣服……嗯,我回头再给你买一套。”
听他这样说,苏越心的脸色这才稍稍好了起来,转身朝他走来,顺手扯住了他的袖口:“那我们这就离开……?白河?白河你又怎么了?”
“……”白河徒然张了张口,没有回答,眼神却几乎钉在了她的手上。
准确来说,是她扯着自己袖口的手。
世界仿佛在那个瞬间安静了一瞬,彻底的安静之中,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遥远的、清脆的摇铃声。
“白河?白河?”苏越心奇怪地看着他,学着人类的模样,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白河顺着她的动作抬起眼来,看着她的目光却有些茫然。
“苏越心?”他喃喃道,语气飘忽。
“是我,怎么了?”苏越心歪了歪头,在他肩膀上虚虚一扫,“嗯?没沾上奇怪的东西啊……”
“我……”白河伸手捂了下额头,片刻之后,拧紧的眉头却又渐渐松了开来,“奇怪,没声了?”
“?”苏越心歪头看他,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大大的困惑。
“没事,应该只是耳鸣吧。”白河拍了拍耳朵,觉得自己刚才似乎听见了一些什么,却又说不太清楚。
“好了,没事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现在几点了?电视开播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牵着苏越心往外走,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窗户玻璃上,已悄悄覆上了一层灰色的雾气。
布满玻璃的灰色雾气缓缓蠕动着,望着走向出口的两人,雾气上仿佛被人用手指划过,露出了一道微笑般的弧度。
——下一瞬,那个弧度的尾端却倏然垂了下去。
——只见白河的后脑勺处,不知何时已多了另一团雾气。
纯黑的雾气,浓郁蓬勃,与苏越心相似却完全不同——那雾气在空中迅速凝结成了球状,中央倏然裂开,露出了一只不断颤动的眼球。
那眼球直直地瞪着玻璃上的雾气,眼神中带着警告。
强大的压制扑面而来,灰雾原地抖动了一阵,无法控制地缩成一团,自行从窗户上掉了下来。
眼见灰雾离开,那巨大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整团黑雾猛地向内一收,悄然消失在了空气中,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另一边,白河和苏越心也来到了出口处。
苏越心不高兴和旁人说话,依旧恢复成了黑雾小人的形状,缩进了白河的口袋里。因此推门而出的只有白河一人——走廊的灯光明亮到刺目,他被晃到一时失神,紧跟着就感到被人大力抱住 “白哥!”小平头激动地叫道,“你可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好了好了,快松手!”白河被他勒到几乎要断气,将人拍开后向四周一张望,正见几个路人正端着咖啡杯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一边走一边以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我们……这是真出来了?”白河呼出口气,下意识地用手虚拢了一下口袋,问道,“这里是哪儿?”
“八楼。”另一人答道,“我们一从门里出来,就到了这里。看你没出来,就想回去找你,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这个……”
他说着,看向白河的身后。白河顺着看过去,惊讶地发现,背后是一扇被锁住的门——用的也是密码锁,但和他们之前见的明显不是一种。透过玻璃墙也能看到,内部的陈设也和之前不一样。
“这是另一家营业中的公司。”小平头压低声音道,“门是打不开的。”
白河:“……”
看来,就和他们之前推测的一样。他们之前,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中的办公室。
“话说白哥,你最后那密码锁到底是怎么开的啊?”另一人仍是有些好奇,“你看到什么提示了吗?”
“没看到。”白河一边推着两人往外走,一边低声道,“我只是注意到,我们没法看到对面的门牌号。”
照理说,门牌号这个东西就在门框附近,肯定是能看到的。而他们看不到,这必然是因为它被某种“东西”遮住了。
至于为什么要遮住,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如果它没遮住门牌,我还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但它这么一挡,我反而就在猜,是不是就是用门牌来当密码了——之前说,那女生跳楼的位置在顶楼,他们公司的位置又在走廊拐角……”
四楼位于拐角的房间是405,那替换到高层的话,应该就是805,再凑个0,就是四位密码了。
“原来如此!”另外两人恍然大悟,佩服的同时又有些心有余悸。
“所以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啊……鬼打墙吗?太吓人了……”
“鬼打墙不至于还带密码吧。”
“这像不像是那个什么,小说里的异次元闯关游戏?”
白河一边随着两人向下走着,一边用手虚虚地罩着自己口袋。脑海中却想起了之前苏越心无意中提到的那个词 死穴。
后来白河才知道,所谓“死穴”,就是类似于高配版鬼打墙的东西。
白河他们运气还算好。他们那天晚上卷入的“死穴”,实际才刚刚形成不久,还不算凶,也没法直接掠夺人命——它只能影响人的神智,趁机从人的心智中掠走某些东西,以此来作为自己的养分。
“等发育到一定程度,它就能直接杀人了。内部的规则设置也会更加霸道,不会再那么容易让人逃出去。”苏越心是这么和他说的,“就像你之前走过的那个隧道一样。”
白河:“……”原来那个循环的隧道也是死穴吗?他就说为什么给人的感觉那么相似。
“不仅如此。你以后怕是会遇到更多。”苏越心坐在他的肩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上的蕾丝边,“从死穴里死里逃生的人,身上会带着接近死亡的气味。再加上你本身很敏感,再次遇到死穴的可能性就会更高……不过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谢谢。”白河默了片刻,说道,“这样想想,我能遇到你,这是走大运了。”
苏越心闻言,动作却是顿了一下。
她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人又钻进了白河的口袋里,不肯出来了。
白河:“?”
他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苏越心说的,应该是“彼此”。
感谢苏越心,白河三人的惊魂一夜,最终有惊无险地落幕。
至于李经理,白河出于责任心,也试着找了一下。他让小平头给对方发消息,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去问了门口保安才知道,李经理早就已经独自离开,走得时候还挺正常,白河闻言,这才作罢。
诡异的是,第二天他们又得知,李经理向公司请了长假,公司给他们换了个项目对接人。后来又听说,李经理因为精神问题,办了离职,回了老家没多久后,就自杀了。
她的死和那天晚上的事也有关系吗?那天晚上,在她抛下他们几人,独自离开办公室后,她是否也遭遇了什么事情?
这些问题的答案,白河已无从探寻,也无意探寻。比起这些,他有着更加关注,也更值得他关注的事 苏越心。
从那晚起,苏越心就逐渐习惯起以人身活动了——不过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喜欢以黑雾的形态,穿着娃衣在房间里飘来飘去,用她的话讲,还是感觉这样自在些。
而且在这种状态下,她衣服可选择的范围也更多——在作为黑雾的时候,她的身体尺寸是可以自由调整的,不管什么型号的娃衣都能往身上套,而人身的体型却是固定的,不管是活动还是穿衣,都相对没那么方便。
不过白河还是照着她的人身尺寸,又给买了几套备用。一开始还只是衣服,后面渐渐地,家里又添置了好些相应的生活用品。等到白河反应过来时,家里另一人的痕迹,已经相当重了。
拖鞋、毛巾、水杯、养的小盆栽,放衣服和收藏品的专用柜子……
——不知道的,怕是会以为这是两个人的家。
某一天,在收拾房间的时候,这个念头突然就从白河的脑袋里划了过去。
然后他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苏越心顶着盘子进来时,他还杵在那儿,耳朵红通通的。
苏越心当时正是黑雾形态,穿一身白色的蓬蓬裙,两条细细的小胳膊向上顶着个盘子。她见白河呆在原地不动,还有些好奇地凑了上去。
“怎么了?”她围着白河飘了两圈,问道,“粽子吃吗?我刚热好的。”
“啊……嗯。”白河呆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忙从她头顶将盘子拿了下来。
盘子里是两个热腾腾的鲜肉粽子,盘子里还有两个勺,一个是普通的不锈钢勺子,另一个则是小小的甜品勺。
白河将盘子拿到旁边餐桌上,苏越心跟着落了上去,拿起那枚小小的甜品勺,十分熟练地剜起了自己面前的粽子。
粽子是白河妈妈包的。前阵子是端午节,她包了不少,给白河也寄了一些。苏越心还挺喜欢这口味,吃得很开心,每到饭点,还会自己跑去热一个。正好今天白河休假在家,她就连白河的份一起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