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可惜,他才走出没多远,就被拦下了。
拦住他的是个女孩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穿一身繁复的哥特长裙,头戴华丽软帽,容貌精致,神情冷漠。
她就那么平静地站在路边,仿佛周围的崩陷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只在白河靠近时才微微转动了下眼睛,眼神傲慢中又带着几分审视。
“拿来。”不等白河做出任何反应,她便朝着白河伸出了手。
白河微怔,警觉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水晶球背到身后:“请问您是……”
“安眠。苏越心应该给你提过我。”安眠小姐固执地向他伸着手,“水晶球给我。”
白河狐疑地打量着她,背在身后的手却没有动。
“抱歉,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您能先自证一下。”
毕竟灰雾的分体是他不久前才见识到的。谁知道这个副本里会不会还有别的灰雾备份,又利用梦标识将自己伪装成别的样子……
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安眠闻言,冷冷瞟了他一眼,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却还是依言动了下手指
一层淡淡的黑雾从她指尖窜了出来,绕着手指转了两圈后,又尽数回归掌心。
“这个证明够了吗?”安眠语气中透出微微的不耐烦,“或者我来复述一下你昨天做的梦?猫耳苏越心……你很有想法嘛。”
“不、不用了。”白河微微汗颜,却还是坚持着又问了一句,“请问您现在要这个水晶球,是为了……”
“……单独加固上面的规则。”安眠的语气愈发不耐烦了,“这东西是副本产物,副本崩塌,它还想没事吗?”
所以她才会暂时抛下崩塌中的规则不管,急匆匆地赶过来,想要抓紧时间从白河那里拿到水晶球。她得往上面单独再施加一层规则,才能保证它可以被安稳地被带出副本。
白河虽然不懂什么施加规则,不过大致逻辑还是能听明白的。他观察着安眠的神情,觉着她不像说谎,方放心地将那枚水晶球交了出去。
“不好意思,我想再问一下。苏越心她现在是在……”
“喏。那边坐着的不就是。”安眠一边打理着水晶球,一边漫不经心道,顺势往后抬了抬下巴。
白河顺着看过去,只见原本是诊所的位置已经是一片废墟,一眼望去却看不见苏越心的身影。
“挡着呢,你自己找去吧。”安眠掏出块小手绢将水晶球郑重包好收起,抬眸看了眼白河。
因为解决了水晶球的问题,她的心情稍稍变好了些,对待白河的态度也略有缓和,甚至还主动补充了句:“不过她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别去烦她。”
苏越心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别招惹她,即使招惹了,她也未必会理你——这可是她的经验之谈。
说完,安眠也不等白河回应,径自化为一丛黑雾,直冲天际,眨眼便不见踪影。
就在二人交流的这么几分钟,世界的崩坏已经进一步加剧。大地裂开深深的缝隙,天空如碎裂的天花板,接二连三地往下掉着碎块,房屋则像是融化的蜡像,缓缓向下倾斜。
白河努力站定身子,抬眸望向远处的废墟,犹豫两秒后,却还是坚定地朝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摇晃的地面与不时掉落的高空坠物,让他产生一种自己是在玩冒险横版游戏的错觉。他一路纵跃加闪避,跑得满头大汗,总算是赶到了诊所
准确来说,是曾经是诊所的那堆废墟下。
也不知苏越心做了什么,那屋子已经坍得完全看不出原样。白河站在废墟下面,下意识地想要张口,想起安眠说苏越心不想被烦,又默默闭上了嘴。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终于看到了一点苏越心的踪迹——在某个支棱起的残墙后面,他看到了一点点黑色的雾气。
不知为什么,他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苏越心的黑雾。白河心下稍安,原地思索片刻,决定自己找个临近的位置待着,就这么安静待到副本结束。
就在这时,墙后面传出了苏越心的声音。
“不过来吗?”
白河愣了一下:“嗯?我吗?”
“除了你也没别人吧。”苏越心语气淡然,“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嗯……”白河略一沉默,小心走了过去,“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下你的情况……”
他走到了断墙的后面,只见苏越心正安静坐在那儿,背对着她,听见他的脚步,她还很礼貌地往旁边挪了挪,腾了一块地给白河。
白河低声道了声谢,轻轻靠了过去,走到一半,忽见苏越心转过头来,露出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团涌动的黑雾。
白河一惊,瞬间明白了她让自己过来的原因,立刻道:“我发誓这次绝对不关我的事!我的梦标识已经改了,不是这个!”
苏越心:“……”
苏越心:“……哦。”
她默默转过脸去,又往边上挪了点,顺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吧。”
白河:“……”
苏越心:“不吃你。”
白河这才乖乖坐下。
他侧头看向苏越心,只见她那纯由黑雾组成的面容正轻轻涌动着,仿佛自带生命。
察觉到他的视线,苏越心微微歪过了头,平静道:“吓到了?”
“没。”白河立即道。
苏越心没有作声,只依旧静静“看”着他,白河咳了一声,这才道:“好吧,是有一些。不过不是因为这个视觉效果……”
苏越心:“?”
“我怕是因为我的梦标识。”白河无奈道,“说实话,我直到刚才都还在回忆,自己在来的路上到底有没有不小心睡过去……”
苏越心:“……”
“放心,这个真不关你的事。”苏越心都有些哭笑不得了,“我自己心里有数的,你不用紧张。”
“……嗯。”白河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跟着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拧起了眉,“那你是受伤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只是之前有些生气罢了。”苏越心语气平平,“冷静一会儿就好了。”
白河:“是因为那个灰雾?”
“算是吧。”苏越心转头看向前方,“准确来说,应该是因为他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白河想起之前与吕获的对话,心里有了猜测:“他好像认识你。”
“嗯。”苏越心点点头,“我对他没印象,但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和我应该是同一个副本孕育的,只是他吸收的资源有限,所以才会……嗯,才会半黑不黑的。”
……所以真就是生到他的时候之后没墨了呗。
白河不由暗自吐槽了句,顺口道:“所以他还是二胎啊。”
苏越心:“……也不一定。”
白河:“?”
“发育得不好,未必意味着他比我晚出生……”苏越心下意识地捂了捂嘴,“也有可能只是单纯抢食没抢过我。”
虽然她对这种事也没什么印象……不过天赋摆在那里,她觉得自己在发育期就疯狂掠食从而导致同副本的“兄弟”吃不上饭这种事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且从灰雾的情况来看,他先天发育确实比不上自己,也没有相应的强势天赋……会被自己压着打,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如此。”白河愣了一下,迟疑着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为什么灰雾会对苏越心有那么大火气……或者说怨念了。
“话说回来,原来像你们这样的存在,也会有‘兄弟姐妹’之类的东西吗?”白河好奇道,“我以为你们都是独生。”
“一般来说是的,但我所在的那个副本……它比较不一样。所以谁知道它是怎么想的。”苏越心沉默片刻,轻声说道。
“……”这还是白河第一次听苏越心谈起她的出身,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他始终记着自己之前被踢出副本的事,也记着自己过去的推理。
苏越心和自己,以前应当是有交集的——这是他很早之前就得出的结论,至今仍对此深信不疑。
只是苏越心坚称不记得这事,对自己的来历和过去又一向闭口不谈,他也不好多问。这回难得苏越心自己提起过去,虽不知二者之间是否有关系,他还是不由打起了精神。
然而苏越心却像是不打算往下说了,只静静看着前方,没有五官的脸上黑雾静静流转。
明明是有些诡异的场景,却莫名给人一种悠远宁静的感觉。
白河的心却是完全静不下来。
他又等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道:“然后呢?”
苏越心转头看他,茫然地“啊”了一声。
“你说,你出生的副本和别的不太一样……”白河小心翼翼道,“然后呢?”
苏越心“哦”了,旋即干脆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白河:“……?”
他一时有些失语,怔了片刻才道:“你不记得……你怎么知道它不一样?”
“我听说的。”苏越心理所当然道,“部长,还有其他人,都是这么和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