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还是先将大人送回府医治才好。
他抬起头来看向众人,商量着问道:“大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定是受不了颠簸的,我们来时只骑了马,这可怎么办?”
众人听了,也都是面色难看,他们都没想到指挥使受了这样重的伤。
若是、若是早知道,他们必定早都将御医给捆着带来了 !
不然,我这就回城去找马车来?
一个个子矮小,面容清秀的男子站出来,像是有些自责,哭丧着脸。
“早知道我当时就叫一辆马车了,不然,指挥使就能早早回去了。”
“眼下,指挥使正等着御医呢 !”
说着,竟掉起了眼泪来。
不过他却不觉得丢脸,男儿有泪不轻谈,只是未到伤心处,指挥使对他那样好,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真是太没用了。
周围的这些个傲骨铮铮的汉子们听了这话也是无一不红了眼眶。
指挥使对他们都是拿兄弟看待的,处处提携他们,无一例外,然而现在指挥使气息微弱地躺在这里,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正当他们深陷内疚的情绪不可自拔的时候,林勋突然抬起了头,眼神亮光四射,周围人见他如此激动,也是不知缘由,都注视着他。
只见他双眼放光,看着他们道:“今日是崇徽公主来报信的。”
“我们临走时,她曾交代我们给她的婢女支会一声,说她已经回城了,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回去。”
顿了顿,林勋对着还是一头雾水的众人继续说:"公主是骑着大人的马回城的,所以她的马车,应该还在这儿附近 !"
众人闻言情绪突然高涨,睁大了眼睛七嘴八舌地问林勋:“可是当真?!”
林勋看着他们的脸重重点了点头。
“可、可是公主的马车会给大人用吗?”
另一个面色黝黑,身高八尺的方脸壮汉面色为难,苦着脸问了出来。
众人又都沉默了起来,他们大人之前的事儿做得可是不地道,人家公主可不一定会不计前嫌。
“不管了!救人要紧 !”
林勋凶狠着脸,咬牙大声道。
先斩后奏,先救了人,至于其他的,公主要是追究起来那他们扛便是 !
林勋又在众人中间扫视一眼,没有犹豫便安排起来:“林奇,魏磊,你二人去普济寺找公主的侍女,将他们带下来,骑马送回城内。”
被点到的二人双手作揖,恭敬回答:“遵命。”
“只是?要送回哪里”
林勋一愣,也不知晓该如何回答,不过自己出去的时候公主还在慎刑司坐着,应当是在那儿等她的侍女罢。
“先送到慎刑司。”
那二人闻言没再多问,转身离开了此地。
林勋见他二人离开,放心了些,将视线转向看着剩下的几个人,继续分配着任务:“其余人,找崇徽公主的马车,找到后我们先回城,寻御医救治指挥使。”
众人领命,一哄而散转身去找马车。
没费什么力气,有人在这周围便找到了马车。
“快来 !马车在这儿!”
众人闻言精神一震,各个眼中焕发光芒。
林勋闻言更是喜不自胜,神色放松了些,立刻招呼几个人动作轻柔地将崔爻抬上马车,往城内驶去。
进了城门,马车便直奔慎刑司而去。
…………
卫长遥此刻正坐在崔爻的书房中喝茶。
并不是她要来的,而是那些锦衣卫听她为崔爻报信,以为二人关系亲近。
又见她是个弱质女流,正巧慎刑司内其他屋舍要么是粗汉子的,要么是存放机密的重要之地,都不方便让她在那儿。
想起来崔爻的书房既没有机密,又清雅干净,便将她带来了这儿。
说来奇怪,可能是自己报了仇了,现在对崔爻似乎没有以前那样仇恨了,连进他的书房都没有那么抗拒了。
进去之后,卫长遥一边猜测崔爻的情况,一边打量著书房。
书房简洁的有些过头了。
到处都是乌木书桌,乌木书架,乌木椅子,黑乎乎的一片,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的东西,说是书房却连一张画都没挂。
不过虽简洁,却不寒酸。
木制的家具泛着油润的光泽,纤尘不染,像是上了一层透滑的釉色,微微发亮。
书桌上摆着厚厚一沓的书,整齐罗列着,一丝不苟,书本全部都是合着的,书页平整整洁得很像是从没翻开过的新书。
卫长遥有些好奇,抬手翻开一本书,只见里面空白处全是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虽小,但写的清楚又整齐,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端正。
卫长遥挑了挑眉。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她一直以为崔爻的字应该是那种骨锋凌厉,气势迥异的字体,却没想到他的字是那样的……板正 ?!
真是奇了怪了。
卫长遥心里纳闷,眼睛却还盯着手中的书。
这么一细看,就不知不觉看得入了迷了,她发现,崔爻的批注还是颇有些立意的。
她手里拿着的书是当代大儒所著,这本书她也曾看过,不过也是寥寥几眼罢了,有些不认同书中的观点。
因为在她以前的世界科技发达,人们的认知已经到达了一定程度,对一些哲学上的东西研究的也比较透彻,层次肯定在这本书之上了。
她当日看的时候,只觉得这本书说的过于绝对,有些偷换概念的嫌疑,便扔在了一边,没再管。
而从这批注来看,崔爻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他是将每一个点相串联起来,来对应书上的观点,进行反驳。
言辞精确,往往一阵见血,字字珠玑,给人一种豁然开朗、拍案叫绝的感觉。
尽信书不如无书,可是有很多人都做不到这点呢。
卫长遥看得尽兴,不知不觉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许久,直到脖子酸痛,光线暗下来她才合上手里的书,放回原地。
撑着身子往窗户外看了看,发现天已经渐渐擦黑。
也是,雨停后天色虽然亮了起来,但是距离自己回城也已经过了许久了。
还未探回身子,便发现院子的另一头燎光大盛,紧接着渐渐往这边涌来,人声嘈杂,隐隐听见御医几个字眼。
卫长遥听着便探回身子,坐在了椅子上,继续喝茶。
应当是崔爻被找回来了。
第30章 、
莫名的,她没有什么危机感,心态倒是稳得很。
自己当时的决定下得冲动,完全是凭着一腔孤勇就贸然行动,来不及想其他的事情。
发簪上是有标记的,若是有人问起自己,她的发簪为何会在崔爻胸膛中,那自己该如何回答?
再则崔爻醒后又会不会对自己追责,这些都是她要考虑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两人之间的私怨而已,况且,崔爻未必会追究。
一杯茶见底,她眸色深了深,放下茶杯,又站起来双手交于背后隔着窗看着院子里一团乱的众人。
她半边脸隐匿于屋内的黑暗中,半边脸映着窗外大盛的燎光,脸颊白皙如瓷,若暖玉般细腻。
一明一暗的光线勾勒出来微挺的鼻梁还有流畅的颌线,像是被精心雕琢,骨像美极。
但是看不清神色,只觉得周身的气质沉静,令人不敢怠慢。
卫长遥打眼看去,院子里众人正如一团乱麻,只是若仔细观察,又会发现是乱中有序。
一伙人正小心翼翼地将崔爻抬进对面地屋子里,一伙人又张罗着去请御医。
虽有些嘈杂,却效率极高。
不一会儿,就有人将御医请来。
定睛一看,发现请来的御医竟然还是个熟人。
那人正是几日前在御书房帮她处理伤处的徐御医。
只见徐御医背着药箱正被几个锦衣卫推搡着走进屋内,口中还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听不真切。
卫长遥有些好奇,便也移步出了书房,站到院内的台阶上,看着众人。
之见徐御医进了屋子,关上了门,随后有人不断进进出出,拿着东西来回穿梭。
这边林勋刚将徐御医领进屋内,一转头便发现了崇徽公主正站在对面的屋檐下。
灯光昏暗,公主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楚公主的表情,只觉得气质高雅,不可亵渎。
自己这样的粗人多看几眼都觉得冒犯了她,可又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未向公主禀明,便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而卫长遥原本看着对面的屋子目不转睛,猜测着崔爻的状况,刚回过神,便发现有一个人朝自己走过来。
等走进了她才看清来人的面容,是今日她报信的那个锦衣卫。
卫长遥想不出他有什么目的,便没开口,只见对方对她行了个礼,恭敬道:“臣,林勋参见殿下。”
卫长遥朝他点头,示意免礼。
林勋收到眼神,站直了身子。之后又对着卫长遥道:“禀殿下,臣已将口信带给您的侍女。”
卫长遥听着他的话,也略微放心了些。
自己当时被那匈奴人挟持,没来得及告知素金,后来又急着报信,离开了雁淮山忘了素金这一茬,她怕是都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