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就叫阿立的心头顿时漫上了一片淡淡的恐慌,早已后悔起自己的自作主张了,是了,阿胜说得一点也不错,爷是什么人,不管是不是为他好都好,他毒绝对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欺瞒。
想到这里,阿立顿时默不吭声地跪倒了地上。
对于阿立的举动,徐司年的眼中却是连一丝波动也无,只是直直地朝另一旁的阿胜看了过来。
“爷……”
见状,阿胜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过后,便缓缓将他们的人这几天里意外注意到的陆沉与棠茵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徐司年,这里到底是海城,不是奉城,尽管陆沉的人足够隐蔽,却还是没能逃脱的了他们的眼。
可以说,一看陆沉的行为就知晓他绝对在算计着什么,而且与先前离开的棠宁脱不开干系。
听完了阿胜的禀报,徐司年的眼眸立刻就垂了下来,羽毛一般浓密的睫毛直接阻挡住了外人对他心思的窥探。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一旁的阿立跪得双膝都开始有些发麻时,男人的声音这才缓缓响起,“好,我知道了,阿立自己下去领罚,这段时间暂时不要在我跟前办事……”
“是!”
阿立咬牙应道。
“阿胜……”
“爷。”
阿胜忙应了声。
“现在什么时辰了?”
“晚上十点整。”
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阿胜这么回道。
“现在让人去给我准备各色聘礼,越多越好,越贵越好,知道吗?”
徐司年一字一顿地这么说道。
闻言,阿胜先是一怔,随后迅速点头应下。
昏暗的只点了一盏台灯的书房。
坐在书桌前的徐司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文件,看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了,却是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匆忙拉开最下方的抽屉,并在抽屉的最里侧寻到了一块银质怀表,轻轻擦了擦,打开,里头便出现了一张棠宁笑靥如花的照片。
只一眼,他强逼着自己去忘记,去忽略,而日渐封闭,平静的心口,瞬间再次开始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那么喜欢她,喜欢到甚至连看见她的照片,都无法阻止内心的悸动与欢喜。
他又那么卑鄙不堪,在听到陆沉有可能不怀好意的第一时间,心间升起的没有为棠宁的难过,全都是一股又一股难以遏制的窃喜与兴奋。
窃喜于陆沉的自寻死路,兴奋于他有可能的趁虚而入。
这么想着,徐司年抬起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摸着怀表里棠宁的笑脸。
可是怎么办呢?
在没有棠宁的日子里,他是这么的孤单孤独,仿佛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随浪飘摇的小船,没有方向,没有目标,浑浑噩噩,甚至就连眼中的世界都是昏暗而没有色彩的。
他迫切需要棠宁的陪伴与凝视,即便她不爱他,他也希望她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哪里也不离开。
“我说过的,我只给你这一个机会。只要有一点可能,我就会立刻咬上来,永远都不会松开……”
徐司年如是低喃道,眼中执拗一闪即过。
他根本不会去提示陆沉分毫,他只会在他作死之时,第一时间将棠宁抢夺到他的身边来,谁来也不放手。
七天的时间眨眼即过。
四月四日,天气阴,诸事不宜。
棠宁素白纤细的手指在日历上轻轻滑过,嘴角还未翘起,却不想下一秒她的房门就被人从外头慌里慌张地敲响了。
“大姐,大姐……”
闻声,棠宁皱眉,猛地拉开房门,看见的便是棠骏不知所措的小脸。
半个小时之后,坐在床边的棠宁看着躺在床上,手上打着点滴,小脸烧红的棠若,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注意些,注意些,春天感冒的人本就比较多,别靠那些咳嗽打喷嚏的人太近,这下好了,发热了吧?”
闻言,棠若可怜兮兮地朝棠宁看了过来。
棠宁叹了口气之后,伸手就细心地将她的刘海拨了开来,然后继续用热毛巾给她敷着额头。
一边敷一边下意识地问起一旁的棠骏,“妈呢?还有你二姐呢?这大清早的他们去哪里了?”
“哦,兰姐说妈大清早就拉着二姐出去了,听说好像是要去什么兰桂衣裳店里买衣服,哦对了,妈还说要给二姐买条红裙子呢!”
一听棠骏这么说,棠若的眉头就立刻皱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此时棠宁素雅的穿着,“还买红裙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喧宾夺主?是大姐的喜事又不是她的,穿什么红裙子,不行,我要起来……”
只是棠若才刚挣扎着坐了起来,便立刻又头晕目眩地倒了回去。
见她这样,棠宁立刻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后把被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行了行了,你现在这样还起来什么啊?别吹了风人更难受了,我心里有数,你啊,今天就老老实实躺着,知不知道?”
听完棠宁的话,棠若顿时露出个欲哭无泪的小表情来,“早知道我就该离沈启桥远一点了,明知道他一直在打喷嚏,我还凑上去,呜呜呜……”
“沈启桥?”
棠宁下意识重复了句,随后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完全没注意到她的低喃,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咬牙暗骂着某个人的模样,棠宁的嘴角顿时就扬了起来。
“原先我还想着亲眼见一见那陆沉,见证姐姐你最幸福的一天呢,没想到身体竟然这么不争气……大姐你笑什么?”
说着说着,棠若疑惑了。
棠宁立刻敛起嘴角的笑,轻摇了摇头。
瞬间被糊弄过去的棠若又继续说道,“不过还好今天只是订婚,不是最重要的时候,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了,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到时候我再帮你好好观察一下这个姓陆的,他要是对你不好,看我不……”
棠若立刻凶巴巴地挥舞起自己没有插针的另一只手。
她们两个对话倒是把一旁的棠骏给说懵了,只是还不待他开口询问,楼下便咧开响起一阵喧闹之声。
吩咐棠骏将棠若照顾好,棠宁径直下了楼,然后就发现棠母与棠茵大包小包地买了不少东西。
也不晓得她们是怎么通知到的,左右邻居,外加平时看在她和徐司年的面子上常和棠母打麻将的那些夫人们,包括棠茵在海城大学的一些同学,甚至是报社里的朋友,竟然热热闹闹地挤了一屋子的。
穿了件鹅黄色长裙的棠宁一出现在楼梯之上,底下原先还热烈地讨论着什么的众人们,霎时一静。
不比此时身着一身自己完全撑不起来的大红色旗袍,脸上化着浓妆的棠茵,此时妆容淡雅,微卷的长发仅用一根红色的绸带系住的棠宁,整个人仿若出水芙蓉一般脱俗动人。
只一眼就叫底下的一帮人顿时悄摸摸开始咬起耳朵来。
很快“姐姐漂亮多了”“就是,以前还觉得这棠茵长得不错”“跟她姐姐不能比”之类的话,迅速传进了棠茵的耳中,这使得她脸上温和的笑差点没崩住,望着徐徐走下楼的棠宁,棠茵顿时就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怨过棠宁,她不明白,今天对她明明是这么重要的日子,为什么她的姐姐要这么对她?特别是今天陆沉哥哥还会来……
只要一想到那样的情形,棠茵就恨不得棠宁立刻消失在她的面前。
棠茵这头脸上才刚露出一点异样,早已成为她肚里蛔虫的棠母想都没想地拉住棠宁的手臂,将她往角落里带去。
一到了其他人看不到的位置,棠母便立刻猛地甩开棠宁的手臂,“谁叫你穿成这样的,明知道今天是你妹妹的好日子,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闻言,棠宁皱眉揉了揉被棠母捏疼的手臂,弯唇笑了,“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你别在这里跟我装,我知道你从小就看茵茵不顺眼,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给她添堵?”
棠母义正言辞道。
“看棠茵不顺眼?从小到大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你一直有这样的错觉,是我在看棠茵不顺眼?”
棠宁直接开口问道。
“还不就是……”
因为棠宁不喜棠茵这个观念的根深蒂固,棠母想都没想就想举例说明,可在记忆里扒拉来扒拉去,都找不到一件事足够支撑她这个观念的棠母,顿时就哑火了。
哑火之后,一股被忤逆的难堪自她的心头腾地升起,刚想不管不顾地骂她一顿,猛地抬起头来的棠母便被棠宁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漠给惊到了,只不过待她再去看时,却什么都看不到了,能看见的就只有棠宁眼中散布的淡淡笑意。
“好了,没看已经有人往这边看了吗?就像妈你说的,今天是个好日子,闹起来就难看了,我先过去了啊……”
说完话,棠宁径直往大厅走去,没一会儿就融入到了大厅里聊天的人群当中。
徒留硬憋着一口气怎么也泄不出来的棠母瞪着眼睛看着棠宁玲珑的身影,算了,等今天的好事结束了再跟她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