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菀倒不是很感兴趣,但见着周延兴致高昂,就笑笑随便应了声。
好在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周延事先寻好的所在,是一家酒肆后院里的望江亭。
慇勤的伙计将他们引了进去,绕过后院里摆设得宜的园景假山,才得以窥见全貌。
这望江亭竟是有一半都架设在江面上,需得走了悬江的木梯才能上去。
说是望江亭,或许是都能被称之为望江楼了,竟是高达四层,便是最高的第四层上,从陆菀的位置看,再依着廊距推测,也至少有三间可供观景的屋舍。
当真是好生气派。
“这原本是丰淮某巨富之家所建的,专为潮汛时选了最佳方位观潮,在丰淮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观潮地。奈何他家的子孙不争气,败了家产便脱了手,如今被改建成了这般模样。”
周延早有准备,洋洋解说着,倒是对此知之甚详,他信步上了木梯,还饶有兴致地往下张望。
“阿菀你瞧,这般行走,仿若在江潮之上,是否别有一番滋味?”
陆菀一步一步地仔细着脚下凌空的木板,甚至还扶上了一侧的栏杆,连身后的阿妙都是颤巍巍的。
这台阶几乎是凌空搭建的,栏杆外,台阶下便是堆雪砌玉的滚滚江涛,拍岸怒啸,时不时还有水沫溅到了她裙下绣了粉白色玉兰花的丝履上。
“娘子……”阿妙强撑着握紧栏杆,还壮着胆子空出一只手扶着她,整个人有些瑟缩。
“婢子觉得自己仿佛要掉下去了……”
听了这话,便是周延走在前面心情畅快,也还用着留有的三分心神回身,去与她们主仆二人分说。
“此亭虽是半架于江上,却错开了江潮涌向,数十年都不曾出过事,阿菀大可放心。”
陆菀收回了往下瞧的视线,抿紧粉润的唇瓣,点了点头没出声。
她素来怕水,便是穿书而来后对此事看开了许多,见到此等场景也还是有些心慌的。
但周延好似是极喜欢这般波澜壮阔的场景,整个人眉飞色舞,越发明亮了几分。
“早就听闻淮江大潮堪称天下奇观,势极雄豪,今日得以一见,当真是免去一桩憾事。”
他话音未落,江潮又盛了几分,堪堪可比自天际迎面扑来,直如巍峨雪山拦腰断折一般,拍岸碎成千堆雪,怒嚎声更如万丈雷霆,便是此处的望江楼只擦了个边,也是极为骇人。br
陆菀微微阖目,甚至都感觉到有水沫溅到她的腮边,她有些僵硬地抬手拭了下,微粉的指尖便湿润了。
“娘子……”身后的阿妙已经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当真是畅快!”
见此壮阔场景,周延含笑将食指放在唇间,清啸一声,才觉得出些直抒胸臆的爽利来。
等他回头想与陆菀分享时,这才发现身后的女郎连脸色都有些发白,他怔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试探问道,“阿菀,我搀扶你上来?”
说着,还伸出了他的手。
陆菀缓过来神,抚了下心口,才扬眉轻应了声。
垂落的视线在少年略带薄茧的掌心停驻了下,这才顺势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这江潮当真是壮观了些,她心跳都有些急促,更有丝丝缕缕对水的惊惧厌恶漫上心头。
甚至还隐约觉得出些脚软来。
她心下自嘲,没想到自己来之前明明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会有些害怕。
此时的周延却是有些心猿意马。
惯于骑射、带着刀剑薄茧的手握紧了掌心中的娇嫩柔夷,他此时才发觉,原来牵住陆菀的手,居然会比见识到方才涌来的江潮都要动人心魄。
他放慢了脚步,将她带上了木梯,却又有些恼火这楼还是低矮了些,连带木梯的数量都少得不尽如人意。
若否,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多牵会阿菀的手。
踏上了实地,陆菀心绪稍宁。
她正想将自己的手从周延掌心抽出,再敛衽与他道谢,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了凭栏边。
一袭竹青长袍,颀长挺拔。
竟又是谢瑜。
陆菀别开了目光不去看他。
这些时日,她每日早起都能在窗边发现些他送来的物件,没想到今日竟是还能追到这里来,当真是不死心。
看来自己不下一剂猛药,他是不会罢休的。
陆菀索性不抽手了,任由周延牵着自己,迳直从他面前经过,就在余光里瞥见那道清隽挺直的身影在回眸时,当即僵立在原地。
她心里思索着,许是亲眼见到如此场景,他便能放下了。
才一入厢房,周延的不悦便又显露出几分,他挑着眉扬声问那带路的伙计。
“我派人来定厢房时便已经说得明白,不拘多少银钱,这楼上的厢房是要全包下来的,怎地还有其他人在此?”
慇勤斟茶的伙计暗地叫了声苦,白净微胖的脸上眉毛都皱成了一团,苦哈哈地解释道。
“郎君您虽是财大气粗地全包了,奈何我家年年都会提前预留出一间屋舍与这丰淮的州府大员,由他们定夺分配。今年便是由得外面那位郎君得了,这……”
听了这话,陆菀很有些能理解,毕竟本地的商家是要看着官员的面色过活,行这等便利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她抽出自己的手,反而在周延的手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无事,我们只在厢房内观潮,不出去便可。”
她还指了指博风板边被高高卷起的竹帘。
“这面的格眼窗都被拆了下来,连竹帘都不曾落下,也是一览无余,不比在外间栏杆边看的少了些什么。”
这倒也是,少年郎君的不悦来得快也去得快。
他挥挥手示意那人下去,便兴致十足地将自己这些时日出外打听来的见闻说与陆菀听。
“听闻去年潮汛时,有一儿郎姓张,可孤身一人持旗迎浪头而上,而旗帜不湿,水性竟能好至此等地步!”
姓张?
陆菀端起杯盏沾了沾唇,颇有些兴味地询问道,“那人可是叫张顺?”
天-朝的四大名著里不就有个熟识水性的浪里白条么,就是姓张。
周延愣了下,仔细回想一遭,才道,“我只知他在家中似是排行为三,具体名姓倒是不知,阿菀若是感兴趣,我回头遣人去问问。”
“我不过是说笑罢了。”
陆菀不甚在意,她瞧着盘中的秋梨倒是可爱,便拈起碟中的一只,取了只才几寸的精致匕首削皮,也算是打发时间。
周延倒是颇想跟她再说些什么,但见她垂着眼专注削梨,只得抿唇收声。
他有心想问陆菀是否见着了那人有些伤心失落,又觉得自己似是管得宽了些,难免有些心胸狭隘之嫌,便忍住了。
自己才不是那等计较之人,这话自然是不能问出口的。
屋内一时有些静默。
好在不多时,自北边就传来了震天的鼓声。
周延眼神一亮,他起身往凭栏处远眺一瞬,便出声示意陆菀过去,说是弄潮的队伍应是准备妥当了。
看他的兴奋劲儿,倒叫陆菀想起高中时热衷于球赛的男同学。
她放下手中的梨,才要过去,就看见进屋送茶点的伙计袖中,分明有什么寒光一闪。
见她的目光往自己袖间投注过来,那人竟是蓦得抽出把短剑,冲着窗边的周延而去!
连带着捧木盘的婢女也是摔了手中物,掏出把短剑一道扑了过去。
“世子小心!”
陆菀惊呼了一声,便当机立断,连忙拉着阿妙去开门试图叫些人来帮忙。
她与阿妙不过是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待在屋里绝对是拖累周延送人头。
可才一拉门出去,陆菀就撞到一个有着淡淡清冽苦香的温热怀抱里。
抬眼望去,竟又是谢瑜。
此时救人要紧,她也顾不得自己片刻前还在心里重复着,要与他划清界限,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袖角,有些急促地说道。
“郎君可是带了侍卫来?快叫人来救救周世子!”
屋内周延也是身手利落,方才闻声便迅速往一旁躲闪,拔出了腰间佩剑,已经与那两人缠斗在一起,桌椅屏风尽皆翻倒凌乱,瓷器摔砸撞击的声响不断袭来。
谢瑜的眸光冷了冷。
他便是因着知晓陆家如今被他暗中护住,信王府之人若是想动手,必会挑在府外,才特意探听了他们二人所有行踪,跟随而来。
方才见周延握住陆菀的手,他便更想要了这人的命。
如今又怎会真心实意想救他。
谢瑜不动声色地将怀中人往自己身上揽了揽,才吩咐着身后的谢九,“去将我带来的侍卫都叫来。”
谢九压抑住上挑的眉梢,几乎要按捺不住地笑出声。
他便是谢府暗卫中身手最好的,郎君不叫他去,反而是让他去叫人,不想救周延之心昭然若揭。
但身为下属,自然是要听郎君的吩咐,他快步往木梯的方向去,琢磨着得磨蹭多久才能将侍卫叫来为好。
谢瑜揽着她往自己的厢房走,口中温声安慰着。
“观世子身手敏捷,一时半刻想必是不碍事的,阿菀先与我避开为妙,以免被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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