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贾文觉却痛得青筋凸起，快要就此晕厥过去。
他发誓，这辈子做过的净化，都没有给禹双成的净化那般痛苦。
可怕的是，痛苦是相互的。
原本就濒临畸变，再被贾文觉的净化，禹双成的眼瞳红得更厉害了，充斥着狂躁和无序。
众人手心是汗的看着，比净化之中的两人还紧张。
场上是一波又一波惧怕的呼吸声，细碎又尖利，弥漫在雨雾里。
天空逼压着大地，气温变得更低。
分明是三月，隆冬的凛冽却扑面而来。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贾文觉痛到快要晕厥，却仍不肯松手，内心骤然生出了后悔，不应该用那种方式让季沉嫣下车，消耗她的净化量。
偷鸡不成蚀把米，所有的苦头都被他吃下去了。
季沉嫣：“换人！”
贾文觉虚弱的说：“我、我可以。”
季沉嫣：“如果净化失败，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她从未给禹双成净化过，心里都没有底。
贾文觉再拧下去，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贾文觉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紫，正当犹豫的一秒钟，马丁的藤蔓便无法再束缚禹双成。
双手双腿因为过大的力道，导致藤蔓被硬生生掰断。
季沉嫣瞥过头看到了一窝蜂涌来的小型飞行器，又猛地被冲过来的马丁，死死按住了脑袋：“趴下！”
乔雨初也在此刻冲了过来，用血肉之躯给贾文觉挡住危险。
轰——
短促而集中的爆炸音，很快撞击到了耳膜里。
乔雨初首当其冲，后背的防护服被炸开，皮飞肉绽的发出哀音：“唔！！！”
那一刻的贾文觉，眼神里只有看待道具的冷漠。
他甚至觉得，马丁和乔雨初乃是一样的，一个是他的消耗品，一个是季沉嫣的消耗品。
正因为是同类啊。
他想要确切的知晓，季沉嫣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控制哨兵们。
乖顺、听话、视她的安全为最高级别。
那正是让他向往的状态。
片刻之后，一少部分黑烟升腾而来。地上几乎全是机械碎壳，薄薄的铺了一层，显得夸张至极。
倘若不是禹双成还有一点点意识，看似凶残的爆炸当中，只有极少部分不慎撞到了乔雨初的后背，可想而知倘若全部涌来，该有多么大的威力。
季沉嫣看向那边：“为什么畸变还没降下去？”
[94%。]
贾文觉也觉得惊奇，他分明是做够了的。
而刚才竟只是维持着数值不下降？而没有让禹双成的畸变掉下去？
S级哨兵太可怕了，怎么注入都宛若干涸的沙漠。
贾文觉以前从未替S级哨兵做过净化，至此才彻底明白了差别。
他感受到了极度的难堪，仿佛把自己最无用的一面，赤裸裸的解剖了出来。
众人像是反应过来了，这才朝着禹双成一拥而上：“快制住他！不计方法！”
原本救世主一样的S级哨兵，如今却瞬间转换，变成人人惧怕、人人厌恶的存在。
最大的攻击，亦是最大的危机。
禹双成被许多人按压着，泥泞着他半张脸，他深深的凝视着季沉嫣，如狼崽子被抢夺肉食一样凶狠。
“该死，现在该怎么办？”
“送冷冻舱啊！让他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自我调控！所有S级哨兵，都用了这个办法！”
避之如洪水猛兽。
季沉嫣看得清楚，那一瞬间的禹双成眼瞳里除了赤红，还有深深的哀戚。
可不到半分钟，他就变得更为暴躁。
“放开……”
“我……和……谢绝，不一样……”
“我才不是……野兽！”
禹双成咬牙切齿的说着话，每一个字音都从喉咙深处发出。
季沉嫣赶赴到了他的身边，正想要抓住他的手。
硬得宛如一块钢板的禹双成，眼底突然浮现出了惊惧：“不……不要你！”
再多的哨兵，都不足以让禹双成露出类似的表情。
唯有他们07小队的公共向导，想要赶赴过来为他净化的时候。
他听清了马丁的话。
他并不是算不出向导的净化量，估摸着哪怕季沉嫣留着一点，也无法做到为他净化。
方才贾文觉的净化太疼了啊。
活剐一样的痛苦，到底还需要忍耐多久？
禹双成满心绝望，如同一个失去了力气的人，连湍急河水里出现了一根浮木也不想拽住。
他陷入了紊乱的回忆，就像是畸变前的人生走马灯。
——哪怕像他这样的人，也曾经温顺的对待向导，腼腆稚嫩的在向导面前打转。
——回不去了，来不及了，太晚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才让他意识到也有愿意拉他一把的向导存在？
恍惚间，一只手朝着他伸了过来。
她拉住的是他被按在泥泞里的那只手。
禹双成瞳孔缓慢下移，内心不光是惊恐，还有深层次的抗拒，仿佛必须要去坚信着季沉嫣和贾文觉是同类，他才能够重新缩回黑暗。
“不……”
淡淡蓝光自她的手心里散出，似乎要撕裂灰蒙蒙的雨雾。
季沉嫣：“你不想净化就不净化？这事儿由不得你！”
这一次反倒是向导强势。
众人唏嘘的看着，也不确定季沉嫣能做到哪个份儿上。
但向来都是哨兵求着向导净化，向导强迫哨兵净化，他们倒是第一次见到。
如此让人向往的强迫。
或许是每一个哨兵的梦想吧。
季沉嫣在静静观察着禹双成的反应，比她更细致的观察的却是在场其他人。
任何的细微变化，都足矣引起他人的惊搐。
他们疯狂在内心渴求着，想让这次的净化成功。
虽然他们知道，概率极低。
[紧急联络，后方阵营C点，即将奔赴过来一只畸变种。]
什么？
众人面露惊愕，想起他们这边就是C点。
然而后方阵营最强战力的禹双成正在面临畸变，奔赴而来的畸变种无疑是雪上加霜。
马丁望向季沉嫣，便咬牙站到了前面：“安心净化，有我在！”
季沉嫣：“……嗯。”
马丁：“我刚刚接到通知，阁下要赶过来了！坚持住！”
所有人都举起了枪，在畸变种面前掩护着季沉嫣。
碰碰碰。
一时之间，枪响声不断。
季沉嫣压低了身体，几乎是在枪林弹雨之中，继续为他做着净化。
快！
再快些！
禹双成起初的确是痛苦的，可有贾文觉那痛到极致的净化，竟觉得季沉嫣的净化只是微弱的疼痛。
但渐渐的，禹双成开始感到了不对劲，一股莫名而来的感受如龙卷风过境。
咚咚咚。
血液在狂冲大脑。
谢绝一直以来，便是感知到的是这种东西吗？
神经在颤栗，暴躁得到了安抚。
太危险的感受了。
禹双成极深的凝视着季沉嫣，被侵蚀，被融化的反倒成了自己——
他像是要被从里至外的快感给击溃。
第62章 灾难日8
（二更）她用最暴力的话撬开了他。
这便是由向导赋予的净化？
可怕的、失重的、无法适应的感觉。
禹双成紧咬着牙齿, 全身心都在抵抗着强烈的刺激，好似稍有半分松懈，他便要彻底缴械投降。
可惜季沉嫣听不到他内心的祷告。
净化正在被加大。
哪怕无法撬开他的精神表核, 进入到他的精神海世界，季沉嫣依旧在精准的压制着他体内的畸变。
若要比喻，就像是以肉身做成的荒野里燃起了细小的火苗, 而季沉嫣带来的那股温暖的力量，正在精准的扑灭着它们。
“唔！”
禹双成的喉咙里泄出了声音。
硝烟的气味, 裹挟着雨雾的湿润，一并疯狂的涌向了肺部。
建筑化为废墟, 文明即将崩塌, 目之所及仿佛只剩下了鲜血、子弹、惊恐、对抗。
众人抵御着畸变种，机关枪响个不停，以血肉之身做成了人墙, 留出了足够的空间给了季沉嫣和禹双成。
“只要有我在, 你休想过去！”
“火力全开，不要计较子弹, 撑住啊！”
“不要绝望, 不要绝望, 不要绝望，向导一定能控制住S级哨兵的畸变, 向导一定能为我们带来光！”
每一句话, 皆是嘶吼的呐喊。
贾文觉退后了一步, 觉得这群主动朝着畸变种冲去的人都疯了。
三批次的队伍之所以为三批次，还不是因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以及低等级的哨兵。
他们有什么战力啊？
可正是弱者, 才凝聚在一起, 想要蜉蝣撼树。
贾文觉面容铁青，根本无法理解。
可惜禹双成畸变太快，导致他的算盘落空。
而季沉嫣在被他消耗了净化量的前提，还要硬着头皮为禹双成做净化，不知是她赌得太大，还是他和她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
贾文觉：“真是笑话，我竟然还看走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