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温迪一直没有再往下看过,那种恶心的小手小脚,她不想看。
男人说它们会长好,那么她就等它们长好再看。
时间一天天过去,男人和之前一样,每隔一段时间会进来“换水”。有时候温迪会问他,她的家人来了吗?她的手脚长好了吗?不过男人每一次都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因为,只要他听到问题就会露出苦恼的表情,然后温迪就让他不要说了。
后来温迪就少问了,男人更不会主动说,换完营养液就马上离开。
她继续孤独地躺在鱼缸里,数着不断走动的指针。
温迪的日子过得迷迷糊糊,只有钟表看不到日夜是不可能计时的,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渐渐的,温迪开始幻想当她的手脚重新长出来以后,她该如何生活。她会不会已经忘记了要如何控制手脚,连走路都要重新学起?她每天都躺在鱼缸里,头会不会睡扁?总之温迪冒出了许多念头。怪异的是,她在这里浸泡了很多天,皮肤却没有发皱,营养液的神奇之处真是数不尽。
“你今天气色不错。”
男人又来了,给温迪更换完营养液后,突然评价了这么一句。
他很少主动对温迪说话,她感到好奇,难道是男人今天心情很好?
她疑惑地看着他的脸,但男人误解了她的意思,笑着说:“你是不是猜到了?”
“……”猜到什么了?温迪更疑惑了,但是她不说话,眨巴着眼睛,等待男人自己揭秘。
他果然主动说了:“你马上就要换缸了。”
温迪下意识往下瞟了一眼,她的手好像是长大了一点点,之前太小了,手指都没分开,像个鸭蹼;现在手指细细的,至少是根根分明。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要换缸吗?温迪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男人,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弟弟要来接你回家了。”男人凑到缸边,盯着她的小手,目光灼灼。
那种眼神像是有温度。
男人对温迪说:“你要好好休息,回家以后也要保持舒畅的情绪,记住,你有营养液,什么都不能吃。”
“哦。”温迪先答应了一声,然后又问,“要是我吃了呢?”
“你不能吃。”男人听到温迪的问题,顿时露出忧虑的表情,“你很好奇食物的味道吗?”
“……是有一点。”其实不。温迪对食物的味道不是很好奇,她更想尽快恢复,但是她也想从男人这里听听看,如果她吃下了食物会有什么后果。
“不能吃。”男人严厉地说,“你要是吃喝了别的东西,会死。”
他没有给温迪解释原因,只说了最严重的后果。他对温迪说:“你的手脚快长好了,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正常人……难道你不想活着?还想死吗?”
温迪摇摇头。
于是男人笑了:“你弟弟明天就来接你,今天你好好休息。”
“嗯。”温迪小声答应。
男人将空水缸放回推车上,推着水缸走了。
温迪重新躺下,盯着钟表,脑子里冒出了新的想象。
她所遗忘的那个弟弟是什么样子?
真好奇。
温迪在幸福的想象中睡去,再被唤醒时,她首先听到了一些嘈杂的人声。
第852章
有不少人围在她身边,应该是。
“照顾好她。”一个青涩的少年声音下达了命令。
“是,温先生。”这是两个女孩子一齐答应的声音。
“最多三天就要更换一次营养液,如果勤快点,每天更换也行。研究所会将足量的营养液送到您家,用冷藏的方式保存,还有一些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这是男人的声音,是定时来给她换水的那个男人。
温迪有些焦急。
她只能听到自己周围有人说话,却无法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难道,撞伤脑袋以后还会有后遗症?先是失忆,然后是失明?温迪惊慌了几分钟后,突然感觉到有人将黑幕从她眼前揭开,温迪慌张地瞪大眼睛,与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对视,然后她扩大视野,看到了一个清秀少年站在鱼缸边俯视她,手里还抓着一块黑布。
“我没瞎?”温迪迷茫地问众人。
鱼缸边的几人先是被她问得愣住,随后都笑了起来。
男人凑到鱼缸边说道:“是怕你不适应外面的阳光,所以用眼罩蒙住你的眼睛,你没瞎。”
少年发现男人凑过来,笑声顿时一停,然后他猛然伸手将男人推开。
他移动脚步,挡住了男人的视线。
男人莫名其妙被推了一把,先是呆住,等余光瞥到被少年挡住的温迪的身体,才恍然大悟。他连忙后退几步,十分避嫌地转身背对鱼缸,改成用嘴巴指挥另外两个女孩子做事。那两个女孩都是少年所雇佣的护工,是专门从家里带来的,请来照顾温迪,将鱼缸周围用黑布裹好以及安抚温迪这些事情都是由她们来做。
少年捏紧眼罩,不经意地瞥到温迪的身体,霎时羞愧地红了脸,也跟男人一样退开。
他逃到男人身边,转身时手里还捏着那块眼罩。
一名护工跑过来,问他,“温小姐的眼睛还要不要蒙住?”
“她都醒了,那就算了吧。”男人在一旁说。
“嗯,那就……算了。”少年把眼罩塞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看着他胆怯的样子,男人忍不住一乐,不过他马上就扭过脸并捂住了嘴,及时制止自己笑出声。这位温先生来了以后,男人跟同事打听了一下温家的情况,这才知道温家有多特别,所以绝对不敢在这种时刻笑身边这位温先生——他会记仇的。
等少年把护工打发走,男人像螃蟹一样横行挪到他身边,小声说:“温先生,我还是继续给你讲完那些注意事项吧。”
“……嗯。”少年点点头,“你说。”
两人凑在一起,窸窸窣窣,接下来的话温迪就听不到了。
因为护工劝慰她冷静后,就抬起了旁边从未使用过的鱼缸盖子,两人配合着将盖子抬起头,封住了鱼缸。温迪重新陷入黑暗中,过了一会儿,鱼缸里突然亮起了淡淡的荧光,光源就来自刚刚盖住鱼缸的金属盖子上。它带来不断变色的荧光,在绿、蓝、黄,这三种颜色中切换,顺着眼罩下鼻梁处的缝隙漏进来,给了温迪一点点安全感。
男人重新回到鱼缸棺材旁,像解说员一样阐述前情:“等下我们会将您送到车上,路上可能会有一点颠簸,麻烦您忍一忍,到家就好了。”
“对。”那个少年的声音重新响起,“到家就好了,姐姐。”
温迪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安心感。
接下来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鱼缸周围被黑布蒙住,头顶又盖上了盖子,她在营养液里飘浮着。营养液的浮力应该是比水要强一些,她漂在“水面”并不费力,不用担心淹死,甚至不用担心会呛水。只不过等鱼缸被抬进车里,车开始行驶以后,她就感觉到有些晕了。她在营养液里飘飘荡荡只觉得反胃。
幸好她什么都没吃,什么都没喝,所以什么都吐不出来。
否则若是她要跟自己的呕吐物同处一箱,她要被恶心死了。
温迪在鱼缸里被颠得迷迷糊糊的,后来索性又睡着了。没有人来惊扰她,等温迪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躺在一个新房间里。新房间里只有她和鱼缸,底下铺着一块超大的地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温迪迷惑地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别人,这个房间很大,墙壁好像是白色,但是她仔细盯着很久才发现不全是,可能还混了淡淡的蓝。
头顶也不是嵌入式白炽灯了,而是一个吊灯,天花板很高,鱼缸头顶没有灯,两边各自有一个超大的吊灯,现在都没有打开。
房间里只开了周围一圈淡淡的灯光,照亮屋内但不刺眼。
在鱼缸左边疑似有一个窗户,但此刻被长长的窗帘挡住了。窗帘真的很长,难道是落地窗?
温迪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向自己的右侧。
那里有一扇门,目前已经关闭。
搬了新的家,怎么还是没有人?温迪很好奇,这里就是她家吗?为什么这么大?她大声喊了起来,问有没有人。没过多久门被推开,之前见过的少年冲进了房间,他来到鱼缸前,又停下,然后讪讪地后退了两步,想了想,再后退,回到门旁边把门重新关上。他再转身时,就干脆背靠着门贴在那里罚站。
温迪努力把自己脖子抬起来,问他:“我到家了吗?”
“对,到家了,你……你的鱼缸有点不方便,所以我给你换了个房间。”
“房间为什么这么大?”温迪又问。
“我们家本来就很大。”少年有些尴尬,又想走近她亲近,又不敢看她的身体。温迪要泡在营养液里,就不能穿衣服,他如果走到鱼缸旁边,就无法避免会看到她没穿衣服的样子。少年烦躁地挠挠头,努力和门融为一体。他纠结了一会儿,对温迪说:“我知道你失忆了……研究所的人已经把你的情况告诉我了。”
温迪不说话。
少年自己说:“我会努力帮你找回记忆的……还有你现在的身体……我也会好好照顾你,虽然爸爸妈妈……算了,你别管了,我会好好照顾你,你相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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