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目光好奇地落在那他呈上的东西。承光帝和镇国公已经熟悉这套路了,看向托盘,眼神灼热。
承光帝亲自上前掀开红绸,只见一卷淡黄色的纸呈于上面。
承光帝拿起来打开,与时下麻纸不同,这纸纸面平滑,光滑柔韧,摩擦不起毛绒,一看就比如今用的麻纸更好。
不说承光帝,就连其他人见了也瞠目结舌,太傅激动得手都抖了,大概也只有文人才能体会纸对文人的重要性。
承光帝当下拿起来铺到御案上,挥笔写字。清晰透度,书写易干,墨迹不散。
“皇上,老臣斗胆,求皇上恩准试写。”太傅迫不及待道。
承光帝把笔给他,笑着看向魏景和,“魏卿此次又是如何意外做出来的?”
魏景和知道有些事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道,“回皇上,这是因为小儿用铅笔不好作画,能画的都是比较好的纸,内子就想着是否能用成本最低的材料做一种适合铅笔写字画画的纸。内子博学多才,知道造纸原料后,又看到竹子可以削成纸薄的竹片,便让人用竹纸试着做,没成想真叫她做出来了。这是用嫩竹做的,臣呈上来的是做出来的最好的纸。”
承光帝:……
又是因为儿子,你家还缺儿子吗?
“好!”太傅又写又画过后,忍不住高呼,尤其听到这纸只用竹纸就能做。
竹子好啊,这竹纸若能大量做出来,麻纸的价格必然下降,如此一来,天下间能读得上书的人就会更多了。
这时,魏景和又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粗糙的草纸,不等他说,太傅就急问,“这也是新造出来的纸?”
面对大家期待的目光,魏景和点点头。
太傅直接接过去,看了看,有些失望,太粗糙了啊,恐怕比历史上最先造出来的纸还不如,不用试也知道字写在上面很快就会晕染开。
“这纸是没做好?”承光帝问,哪怕拿来贫苦人家练字用也不好用。
魏景和轻咳了声,“回皇上,这是内子用芦苇、秸秆、杂草等做出来的,因为小儿嫌弃厕筹。”总不能说孩子他娘嫌弃吧。
众人:……
所以,这是用来代替厕筹的纸?
这是因为你儿子不想用厕筹,你家夫人就给弄出一种纸来?
这会就连太傅都想问一句:你家还缺儿子吗?
那,既然都弄出来了,又不能书写,用来做清洁之物也行。
可是,太傅看着好好的纸却不能书写,而是用来如厕,他心如刀割啊。
魏景和才不说安觅是故意往粗糙了造的,就怕做出来发现能书写,禁止用来如厕。
承光帝摸着御案上的纸。
往后,大虞不但有平坦的水泥路可走,还有更坚固的城墙抵御外敌,更不用担心河堤坍塌,导致洪水泛滥。
若说之前红薯土豆那些能见天下百姓不再饿肚子,那这水泥就是叫天下百姓踏实,如今又多了一种纸,且这种纸成本低,还好用,大虞会越来越多人识文断字。
有了这些,不出几年,大虞就能比过去更繁华,谁敢说他这皇帝不是天命所归!
承光帝自然是怀疑魏景和的说辞的,可他在顺义县就只一心为民,到了京城也是规规矩矩上朝在户部当差。甚至窑坊那的人都亲眼见证他如何一步步巧合做出水泥的。
如今又做出一种新纸,虽然说是他夫人做出来的,但他不相信这里面没有他参与。
或许,了灯大师说得没错,这一家三口都是大福运之人。
“好!朕本来打算明年开春便将土豆、玉米,连同水泥一同昭告天下的,魏卿如今又造出如此好的纸张,功绩累累,当得起一个候爵之位!”
这话一出,殿里的人都惊住了,除了一直知道玉米和土豆存在的战止戈。
原来这魏景和有这么大的功绩?叫人想抗议都没法抗议啊。
哪怕在场的户部尚书不乐意,也不敢表露分毫。没听皇上说已经打算到明年开春去了吗?但凡皇上想做的事,哪怕朝臣死谏都没用。
只是,太逆天了,以举人功名当了一年的县令一跃成为三品官也就罢了,还要加封爵位!
魏景和料到皇上当初没再提水泥的事是另有打算,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打算。
他此次进宫本来只是想借献纸一事告长公主一状的,如今听皇上这么说便改主意了。
他连忙跪地道,“回皇上,臣只愿大虞太平安稳,百姓能安居乐业。爵位万万担当不起。”
其他人包括承光帝皆是怔住,这是拒绝赐爵了?这么傻的吗?
“不过,臣有个不情之请。”魏景和又说。
承光帝听他这么说来了兴致,“哦?说来听听。”
他倒要听听有什么比爵位还重要。
魏景和拱手说,“臣的妻子来自海外,自由惯了,受不得约束。臣斗胆,请皇上赐臣妻子一道在不触及大虞律法的前提下,免她无罪的旨意。”
在不触及大虞律法的前提下,也就是说,只要她不犯法,她可以怼天怼地怼空气。
议政殿里寂静得落针可闻,户部尚书和右相看向魏景和的目光像看傻子似的。这比拒绝爵位还要傻吧?
放弃唾手可得的爵位就为了让他妻子不受约束地活着?哪家的妻子不是三从四德,不行休了另娶便是。
战止戈没想到魏景和会这样做,试想,若要他用累累战功换一个女子不受约束,他做不到。
在他看来,夫荣妻贵,魏景和拥有了爵位,他夫人的地位也就跟着上去了,受人尊敬。委实没必要用所有功劳单单请这么一道旨。
饶是承光帝料到他这臣子是个惧内的,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惧法,用爵位□□子无拘无束,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干。
“魏卿,你可想清楚了?”承光帝让他再考虑考虑。
右相知道皇上如今还让左相占着位置极有可能是要替魏景和占着,到时候这左相还有个爵位,还有他右相什么事。
于是,右相赶紧附和,“皇上,臣觉得魏大人当真是爱妻之典范,臣认为可开先例。”
这圣旨也就是让一个女人用,哪怕上房揭瓦都不关朝堂的事,可是爵位就不同了。两者相比,他当然更赞成魏景和提出的这个。
“臣恳请皇上恩准!”魏景和跪在地上,俯首贴地,没有半点犹豫。
“魏卿当真不改变主意?”承光帝再问。
“恳请皇上恩准!”魏景和声音坚定。
承光帝沉吟半响,“朕准了!”
“臣谢主隆恩!”魏景和激动地谢恩。
大家:……
怎么好像比自己封爵还高兴,这是被一个女人冲昏头了吧?
“皇上,臣的妻子还在长公主府赴宴,请准许臣先行告退。”
魏景和一副“我赶着去护妻”的模样让在场的人一阵无语。
这会,他们才明白他为何突然着急跑来献纸了,被长公主给逼的。
承光帝却是眉眼一冷。
他自然是知道长公主的荒唐的,只不过太上皇在位时睁只眼闭只眼,又因为那些男人的确也是受了她的勾搭,而家里夫人也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才没有闹出事来。
如今,她以为还是太上皇执政的时候?还敢挑他看好的臣子下手。
本来这事宣扬出去能成为一个君臣佳话的,结果就因为这长公主给搅和没了。
能把他好好的一个臣子逼到这份上,也是能耐。
“准。”承光帝摆手。
见魏景和大步流星赶去护妻的样子,他沉着脸对周善道,“让皇后给长公主送去两个嬷嬷,重新教她女德。若还学不会,也配不上公主之尊了。”
……
于是,圣旨就来得这般及时。
众人一惊,纷纷站到一处行礼,但凡有圣旨,不管是不是接旨之人,都要行礼以示尊敬。
周善远远就看到魏夫人和长公主对峙上了,怪道魏大人火急火燎要赶着入宫请旨,又火急火燎赶着出宫。
只是,魏大人呢?
“长公主,魏大人早咱家一步出宫,说是前来接夫人归家,魏大人呢?”周善想到这位公主的荒唐,不由得问。
长公主见这阉人敢如此对自己,心中恼恨。要在过去,这阉人见到她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安觅和魏老太都是心里一跳,这长公主不会无法无天到想使下作手段吧?
“长公主,我家魏大人呢?”安觅寒着脸问。
在场的妇人们先前就听安觅一口一个“我家魏大人”,听着听着都觉得有股说不出的甜味。
哪像她们,有爵位的随爵位喊,没有的就都喊老爷,夫君相公什么的,那是只有在新婚燕尔的时候喊的了。
这魏夫人喊她夫君倒是喊得别致。
“咋?我儿来了长公主府?!长公主,我家老二来了?”魏老太故意大声问。
“明珠,魏夫人说的没错,身为皇家人,仗着皇权为所欲为,过了。”肃亲王妃淡淡地出声指责。
“魏家是我家怀远的恩人。长公主若是想逼迫魏家做点什么,老身少不得亲上金銮殿问问皇上,王法何在!”战老夫人怒沉着脸,狠一拄龙拐,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