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齐悦似乎想起什么,问了云莺一句道:“今儿十几了?”
云莺被她问得一愣,好端端的问什么日子呢?
只是她脑子快,转个弯就知道齐悦提问的用意了,忙开口道:“今儿才十四,格格放心,还没到给福晋请安的日子呢。”
“也快了,就明天。”,齐悦苦皱着眉头。
府里面给福晋请安是没有每日都去的,这大约是宫里头的带出来习惯。
因为康熙爷目前后宫里没有皇后,因而早年间的规矩就废弃了许多,顶多嫔位以上的娘娘们每月十来趟的去给太后请安表表孝心,这还是她们主动,而不是强制性的规矩。
太子妃和底下的妯娌们便也没有改动,非说要让妾侍每天过来给她们请安的,这要这样做了,那是戳全后宫娘娘们的痛处呢。
按着这个规矩,等四福晋出来建府时便成了例,只每月的初一十五去福晋院子里请安。
当然,时间要早,早上六点就要准备出发,到了福晋正院还要坐会冷板凳,具体时间看福晋当日心情而定。
要是那天心情好,大约八点福晋就会整装与众人见面,喝杯茶就散了。
可要是心情不好,齐悦几个人就要干坐到十一点,说不准连面都见不上,一句抽不开身就能打发了她们。
一想到要干坐五个小时,齐悦就有些头疼,她牺牲宝贵的床上时间可不是为了与福晋院子里木椅亲密接触的。
这边想起来齐悦就不由得哀叹呢,凑齐福晋身边丫头巧菱就带着赏赐来了,这位也算是熟人。
因为桌子上还放着吃食,赏赐就搁在了床榻上,齐悦面色欢欢喜喜,心底却有些发愁。
倒不是因为东西,而是往来的费用让她苦恼。
齐悦赏人的荷包一共有两种样子,竹叶青的荷包里面装着散碎银子,约莫有半两。莲花白的荷包则是两锭小银元宝,差不多二两。
四阿哥府里宽裕,格格的月例是六两,年底时还额外多赏八两,比宫里的小答应常在们还多呢。
她进府时,家里又咬牙给凑了三百两银子压箱底,这个钱轻易不能动,于是齐悦身边就只留着月例二十多两银子。
这就要是再交际下去,她身边可没多少余钱了。
四阿哥和福晋赏得都是首饰料子,看着好看,却不顶用,总不能拿出去换银子。
要知道,东西赏下来可都是有记录的,况且府里福晋管得严,不许后院众人轻易出府,这条路子是行不通了。
想来想去,齐悦长呼了一口气。
实在不行,她就厚颜找四阿哥开口借点了,他是阿哥,应该不愁银钱的吧。
齐悦理直气壮地想着,自己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都归他了,找他拿点生活费总是应该的吧。
行礼答谢了赏赐,齐悦也赏了巧菱一个白荷包,又让云莺去送送巧菱。
她两一个是格格的大丫头,一个是福晋的二等丫头,两者地位差不多,倒是能陪着说笑几句。
云莺机灵,因为看着赏赐的分量不对,便趁着送人的空当,和巧菱套起话来。
等她回来时,脸上蓦地一片凝重,“格格,恐怕福晋没安好心,您的礼比李格格当初还厚两分呢!”
第8章 朱户下烦愁几许
四阿哥是一大清早就进了宫。
虽说他已经出宫分了府邸,可皇上没有明着分派给他差事,那四阿哥和其他成年阿哥们就还得乖乖去上书房里读书。
四阿哥自己心里也别扭,都是做阿玛的人了,还跟弟弟们窝在一起读书,丢人。
可皇上一日不发话,他就得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读书做个上进的小阿哥,朝堂上的事情是一点也不能碰。
等四阿哥来到上书房,心里就更憋气了。
屋子里三阿哥请假,五阿哥生病没来,余下年长的阿哥压根就没几个人,都趁着皇上不在偷懒呢。
也就他,还傻乎乎得按着点到。
四阿哥心里本来就有一团火,眼角正好瞥到亲弟弟十四偷摸着用毛笔在七阿哥背后画东西,那团火登时就朝着他发了起来,“十四,你在那干什么!”
十四阿哥被吓得一哆嗦,忙丢下毛笔,心里暗道倒霉,他还以为四哥不来了呢。
他现在才八岁,脸上肉嘟嘟的,一按指头窝都能陷进去,十四摊开双手无辜道:“没干什么呀,四哥,我在提醒七哥别睡呢。”
四阿哥背着手朝他走了过去,面无表情得看着他,压低嗓音道:“你今天的书背了没有。”
十四撇撇嘴,没劲透了。
他低头丧气得回了自己桌子,随手翻开一本书就立起来挡住了脸,嘴里念念有声也不知念得是什么。
四阿哥见十四果真回到位子上才拍了拍七阿哥,他刚被声音吓得一激灵,睁开眼睛就在一咕噜得背书呢,态度尤其认真。
“老七,别背了,汗阿玛没来。”
七阿哥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汗阿玛真没回来,才憨憨得停住了嘴巴。
他这才发觉自己背后湿漉漉的,伸手一摸,全是乌黑的墨水迹,还有些迷糊得问面前的四阿哥道:“四哥?这是谁把墨水倒我身上了?”
书房里几个弟弟都哄笑起来,把四阿哥气的脑门上青筋一根一根的,忍耐不住转身就出了上书房,他就不该来!
出了门就抬脚去了永和宫,递了牌子没一会就由管事姑姑请着进了殿。
德妃端庄得坐在上面,见他请安行礼后就忙让他坐下,又命了宫女去端茶来,“瞧你,满脑袋的汗,快擦擦,再喝杯茶散热气。”
四阿哥一盏茶下了肚,总算把肚子里的火气浇灭,便按着例先关怀了一下德妃的身体,“这些日子额娘身上可好。”
德妃笑了笑,“嗯,都好,只是记挂着你。这几日酷热,就难免有人心思烦杂起来,生出什么事情。依我说,不如你就先在家里读几天,清静些。”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四阿哥心里清楚,是说皇上太子都不在宫里,让他这段时间就先别来宫里,不然沾上事情可就难说了。
便点点头应道:“多谢额娘提醒,儿子知道了。”
“嗯。”德妃点了点头,又关切得问了一句道:“饿了没有?”
没等四阿哥反应就让人端上一盘点心笑道:“这是小厨房特意做的,你尝尝。”
四阿哥却摇摇头,这会子他不饿,那点心搁在了桌上,看在额娘的面子上勉强吃了一块就放下了。
德妃知道,这又是有人招他生气了。
自己生的儿子哪里不清楚性子,回回生气了就憋在肚子里,堵得人吃不下东西。
“又是十四招你了吧。”她想也不用想,直接锁定了嫌疑人。
四阿哥沉默了一会,没有否认。
德妃忍不住扶额叹气,“我就知道,也就他敢惹你。按着我的话,下次你就直接打他一顿,让他收收性子。”
这话德妃娘娘是说认真的。
十四阿哥目前处在猫嫌狗憎的年纪,别说四阿哥了,有时候淘气起来德妃都恨不得拿藤把子抽他几下。
四阿哥低头嗯了一声,却并没有开口,虽说现在额娘让他管教,可真教训下去,心疼的还是额娘,自己还是不要多事比较好。
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大儿子,德妃的心里有些发愁,她是想亲近一些自己儿子的,可偏偏胤禛一出生就被抱走,等回来时性子已经养成这个样子,对人总是淡淡的,什么事情都往心里藏,让她想拉近关系都不知从何做起。
都是她的劫难啊,两个儿子一个冷面寡言,一个调皮捣蛋,两个都让她操劳烦心。
外人总羡慕她膝下两儿一女,谁知道她的苦楚呢,这样想着,德妃也安静了下来。
两人彻底没了话头,偌大一个宫里头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四阿哥又干巴巴陪坐了一会,直等到十四阿哥回来才告退出去。
十四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准备撒娇,可抬头一看德妃脸上没有笑意就知道坏了,还想转身借机耍赖逃过去呢,就听见亲额娘不带任何语气的叫他站住。
又看见亲额娘用手指指墙角,动作上不带一点反驳的意思,十四鼓起腮帮子来,垂头丧气的对着墙角罚站去了。
哼!
肯定又是四哥告得状,小心眼得跟个娘们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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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四阿哥府中,虽说府邸主人不在,福晋管理下人严格,可后院人来人往,消息哪里能瞒得住,没等多久,福晋赏给齐格格的礼比李格格厚重这事啊,就传到了李格格的院子里。
啪!
李格格将手中的茶盏猛地砸向地面,姣好的面容上一片狰狞。
“她就是存心的!就是故意的!一个新承宠的丫头赏赐也能比我多?你们瞧瞧,福晋这是把我的脸往地上踩啊!”李格格气得嗓子都尖利了,若是福晋在此,她恐怕都能亲自上手去挠她。
福晋这个赏赐,对一向自诩是后院最得宠的李格格来说,如同当着众人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屋子里几个下人闻言都吓得跪倒在地,那滚烫的茶水洒了大丫头春彩满身,春彩却连动也不敢动,死死的低着头,生怕惹事上身,不敢去看李格格那张愤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