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 钮祜禄氏到底只是个格格,身份太过低微。
胤禩心里毫不留情的就掐灭了那一丝突然蹿起的火苗, 冲着钮祜禄氏面色温和安慰道:“别起来了,你的身子怎么样, 请大夫瞧过了吗?”
“福晋这几日头昏脑涨身子不大舒服,今日召见你的时候也是如此, 所以忘了叫你起来, 等晕倒了才知道消息, 她心里过意不去……”胤禩停住了口,在钮祜禄氏的淡然目光中突然说不下去话了。
那些敷衍的话似乎瞒不过眼前的人。
他转过脸,只匆忙撂下了一句话,“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 就去前院找何柱,和他说就是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动作干脆利落, 没有半分留恋。
钮祜禄氏的小丫头忍冬巴巴望着胤禩走的背影,扶着柱子长叹了一口气,原本还以为主子爷今晚能留下的, 哪里知道说句话就走了,前后半柱香的功夫也没有。
“好格格,您刚刚怎么也不说句话。”要是哭上一哭或者当着面诉个委屈什么的,说不准爷就留下了。
钮祜禄氏收回眼神,继续抄写着那卷佛经,并没有回答。
说话有什么用呢,还看不出来吗?如今八爷的心里只有一位福晋,哪有别人的空当。她敢保证,若是自己今天真在这位面前说了福晋的一句半句不好,只怕爷当场处置的人该是她才对。
恩宠这一条路是怎么也走不通了。
钮祜禄氏摸着自己写了快一半的地藏经,一笔一划都端端正正,凝聚了她的心血,这才是她能出头的路子。
地藏经原为佛祖释迦牟尼佛为生身母亲所讲的经文,所以又叫孝经,给父母长辈抄写再合适不过了。
眼看着良嫔娘娘的生辰将近,她是八爷的亲生母亲,自己这个做小格格自然也要送去贺礼,她地位低,哪能比的上福晋所送上的礼物贵重,能靠的也就只有那颗孝心了。
日子还长着呢,她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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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人在的八贝勒府里人心浮躁,可男主人不在的四贝勒府里照样也没安静下来。
胤禛和弘昭这么一走,小书房自然就没开下去,札喇芬被齐悦叫回了院子里让她帮着管教弟弟妹妹们。
头一个得福还算乖巧,只跟着人屁股后面擂鼓助威的,从不自己上手;后一个弘曦可就淘气没个边了,上树摘鸟窝,下地撵狗跑,连人腰都没到的小不点却能把一个院子都给闹翻了天。
可偏偏人还会装可怜,在手握藤把子的齐悦面前哭天抹地的保证不再犯错,光一个哭不算,还拉着妹妹得福两一起泣声,嘶,齐悦听得都牙疼了。
她到这会,才算明白起德妃是怎么养出脾性天悬地隔的两个儿子来,无他,天生的啊!
打又不能往死了打,骂又不能往难听了骂,齐悦干脆就把这项任务交给了大闺女,帮她管教管教吧。要是连这两个都能管得服服帖帖,日后管家遇上冒头的人,想必也能解决下来。
于是乎,札喇芬就这么上赶着的一起床就看见了弘曦与得福,听完边上云雀的解释后,札喇芬一瞬间想闭上眼再睡过去,带他们两比让她背书还累人呢,额娘一定是故意的!
可人都领来了,总不能再推出去吧。
札喇芬脸上挂着笑的望着弟弟妹妹道:“要不,我今天教你们画画?”
弘曦与得福乖巧的点着头,只看这副样子倒让札喇芬心里松了口气,好像也不难带呀……
云雀回去复命的时候,齐悦正在那用早膳呢,冬日里天冷,早上吃点热乎乎的汤汤水水再好不过了,小厨房今日进上的是红豆和紫米两样细粥,配菜是卤牛肉和四道小菜,搭配起来正好一顿饭的量。
云雀洗手完接过云鹤的筷子,替齐悦挟了几片卤牛肉,一边笑道:“主子您这回怕是失了算,三格格厉害着呢,把四格格四阿哥管得服服帖帖的,一点都没闹起来,这会跟着去学画画去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齐悦摇了摇手,并没有动筷子,只是朝云雀伸出一只手掌,接着慢慢收拢起来,等最后的小拇指也缩回来时,就听东厢房里突然传出一阵哭喊声,接着便是札喇芬的尖声斥责:“不许往妹妹的衣服上画!
很好,这才是正常状况。
齐悦满意的拿起了碗筷,伴随着屋外的热闹气氛用起饭来,感觉粥食里都多了点滋味。
也该让札喇芬尝尝带熊孩子的辛苦了,感受感受她当年的无奈,齐悦心想,自己的小本子可不是随便写着玩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写着呢,当初年纪小不好算账,等大了再一笔一笔的算,现在的札喇芬是,以后的弘曦与得福也是。
哼哼,齐——小气记仇——悦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芒,与她隔了千山万水远的胤禛突然后背一凉。
“阿玛您这是怎么了?”弘昭一直跟着胤禛的旁边,见他突然站住脚,忙仰头望去询问道。
胤禛仔细感受了一番,除了莫名其妙的凉意外并没有其他,许是衣裳穿得少了些,他冲弘昭摇头道:“没什么,走吧,这是最后一处安置地了。”
等把这万许人安置下来,他也就可以功德圆满回京向汗阿玛复命去了,一去好几个月,也不知京里现在的情况如何,虽然水灾赈银是筹集到了没错,可维护堤坝和年底诸多费用的钱,户部依旧无处可筹。
那可不是小数目,至少还需要二三百万两的银子填进去,再加上水灾减免了直隶一带民田赋税合计百万余两,他就不信,汗阿玛真能置之不理了。
胤禛管过好几年的户部,对往年账目尽数在心,他心里早就有了这一次的对策,只是不知道汗阿玛肯不肯下这个狠心。
若是汗阿玛真定下了主意,那他出头的时候就该到了。
跟在大哥和二哥身后有什么用,既然心里定下了想争一争的念头,胤禛就得光明正大的站在前头,而不是畏畏缩缩的只做两位哥哥门下党羽,靠着他们在朝堂上争权夺利。
若是真要必须有一个党,那也得是四党,他领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 四在立下决心的时候还不忘记diss别人一把,
四四与悦悦的宽宏大量人设立得真稳啊,感叹,真不愧是夫妻两,谁看了不说一句般配呢。
第334章 欠银
胤禛的猜想没有错, 这两天里,京城的风声明显有些不大对。
灾情的事早就过去了,这会年关将近, 城里都该商量着过年的安排和章程才对,可不知怎么的,这几天北京城里的大小官员们都隐隐约约听到了点外头的流言, 说什么因为这次灾情的缘故,皇上打算开始收缴户部的欠银了。
这一风声,可把满朝的文武大臣全都给急坏了。
当初说借钱的时候, 那是皇上为了表现自己仁德, 主动说让大家伙借的, 好补贴文武百官, 彰显自己宽厚仁德之心。
既然是皇上特意说的,那众人不去借钱岂不是不给皇上面子, 因而或多或少的就都借了点, 哪怕家境富裕的, 见列位同事都去了,为了不显得自己特立独行自然也借了, 这会要说还,谁敢开这个头呢。
再有, 就是家境确实困难的小京官,差事没油水抽不了例,既然现在有了这个条例,便寅吃卯粮起来,月月借钱度日,等到了外省官员来京述职,孝敬京官的时候, 他们再把这钱还上一点,然后再继续借。
现如今都快到年底了,突然提起万岁爷说是要讨欠款,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谁还能坐得住呢,纷纷紧张起来。
朝野上下这么一闹,即便是待在深宅大院,不怎么出门动弹的齐悦,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动静。
不过吧,她可没像外面人那样抱有侥幸心理,齐悦心里明白得很,一般像这种牵扯到皇上的小道消息,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多半是宫里主动放出来,等着看大家反应的。
也就是说,十有**这户部追缴欠银的事情就是真的!
只是不知道这回收缴欠款的人是谁?要是按历史上来说,得是她苦命的四哥,可现在不按历史走呀,她四哥带着崽在外面奔波呢,总不至于轮到他吧。
把他排除掉,那剩余还肯出头的是哪个呢?
不光齐悦好奇,朝上也在好奇,这接了差事的爷到底是哪一位。
有一大半人推测恐怕还会是太子,毕竟是储君嘛。虽说这几年被皇上训斥的多了,可名分还在,太子爷要是去讨钱,谁敢不给脸呢。
可哪想毓庆宫那边愣是没一点动作,像是没听见这流言似的,安静的不行,一连等了好几天,都没见有个什么表示。
到了,还是万岁爷在朝堂上当着王公众臣的面,把这事正经给提了出来。
皇上说完话,底下就该主动发声响应了。站在众人最前面的是太子爷,可这位当着满朝文武的灼灼目光吧,低垂眼眸躬身站定,愣是八风不动。
既然他缩看头,那就往后面看过去,紧跟着太子站在第二位的可是直郡王胤褆,往日他与太子时常争斗,像凡是太子主张的,他必定反对,凡是太子反对的呢,他必定主张。这会儿太子爷罢了手,想必也该直郡王出场了吧,可望着望着,直郡王抿抿嘴,也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