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人多机灵啊, 知道主子爷出门在外最想看的是哪一位, 他才不按照地位等级放呢, 先就将齐悦的那一封放在最上面送了进来,外头的消息哪能比的上侧福晋重要呢?
果然, 不出他所料, 四爷一见着那信上盖着的蜡油戳是齐悦院里的, 就伸伸手先拿了它过来,用匕首顺带划开了展信一看,没看几行脸上就带了笑。
像外人给他写信,头一句就得是请安,接着要么就是诚惶诚恐的回话, 要么就是公事公办冷冷冰冰, 不像小格格的信, 生动有趣得多, 带着家常气。
信里一开头,齐悦就在那得意洋洋, 说自己已然抓住了他设在院子里的小间谍两枚,在她正气凛然的询问之下,两人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心甘情愿的销毁了之前偷偷记录的半个月小日记,还主动提出帮额娘照顾弟弟妹妹直到阿玛回府, 实在是乖巧。
胤礽嘴角忍不住翘起,只觉得自己闭上眼,几乎眼前都能浮现出齐悦那得意的脸庞来,眼睛亮晶晶的,下巴高高的昂着,背后的小尾巴左右摇摆着几乎能上天了。
他继续看下去,齐悦除了发现卧底之外,她还将自己这十来天每日所吃的菜式,糕点,饮品并各样时新果子通通都列了上去,明摆着是故意馋他,若说前头是教训了孩子,这里就是在教训他了。除开这个,接着话锋一转,又絮絮叨叨的将自己半个月里所遇到的事,一并都说给了胤禛听。
齐悦现在若说她宅斗的技能当中哪一项等级最高,那可不是嘴炮,也不是陷害,而是装病。
她装病这项技能用得实在是熟练,最开始进府的头年就开始装病,直到现在呢,遇见个有事儿没事儿的依然病上一病,使用率最高,不外乎等级也最高。
借着生病的由头,一来可以躲人,二能也能借着装病看看别人的内心想法,简直不能更好用。
比如像这一回,齐悦自己一装病吧,府里那些对头自然称心如意暗暗开心,殊不知早就被齐悦记在心里,毫不客气就在信上告了她们一状,估计在四爷心里,这几个的印象分都已经是负几十了,还想着干掉自己承宠,哼哼。
另外她素日交好的人也态度各有不同,全都表现在了礼上,有关系一般的,那送的就是金银首饰一类;再有贴心一点的,知道她气质高雅,送的就是文玩字画;再有细心些的呢,送的就是药材人参之类了。
各色人等形形色色,不知道四哥会送我什么?
——写到此处时,齐悦还用毛笔特意画了个伸出小手憨态可掬的一只招财猫来,用意十分之的明显。
“小财迷。”胤禛笑骂了一声,他的库房都快送给她了,还惦念着自己的私房。
话是这么说,可他转头就吩咐起了苏培盛,让他记得此次南巡时若是遇上什么新奇东西,不需问他全都先买下来,妥善放好等着回去时送到侧福晋院里,好让生病的侧福晋玩耍把玩,她拘在府里确实也可怜。
齐悦寄来的信拢共有十来页,前面洋洋洒洒都是在讲别的,胤禛直看到最后一张,才在末尾看到委委屈屈的几行字:“不知四哥身体可好”,接下来应该还有一句,却被人用墨水划掉,隔了一行,又写道,“家中儿女都想阿玛了,若是出去的久了,弘曦与得福恐怕都该认不得人了。”
明明是想着他,却还用孩子做借口,让他不要在外久留,悦儿现在倒也学会含蓄了,让人有些稀奇。
他把信复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放下让苏培盛把信放置在自己常带的木匣中,接着又打开前院所寄信件,看到说京城无甚大事就提笔回了一句:知道了,再查。
他在宫里的疑惑始终没有得到解答,现在自己跟着皇上一同南巡,宫里头少了主心骨力量薄弱,正是打探消息的好时候,若是有谁藏着心思,也多半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总会露出一点马脚的。
再接下来,便是福晋的一封请安信了,薄薄一张纸上除了前面两句问安,接下来通篇都在描述弘辉如今学业如何如何。
胤禛本不想理她,可看了看福晋上面说的日常,到底还是回了一页信:弘辉如今年幼,元气不足,你不可太过逼迫,每日书房下学回来再学一两个时辰即可,不许他晚上读书,不许他点灯习字。
这还是齐悦跟他讲的道理,小孩子年纪小,眼睛也嫩,夜里头读书灯火跳跃不稳定,这样的学习迟早把人的眼睛给熬坏了,年纪小小的白日里读书也就够了,晚上何苦还练,合该好好睡觉,长身体的好。
为了证明,齐悦还非常不怕死的拿四大爷亲自做了对比,“瞧我家里那两个哥哥,就是小时吃的好睡的好,所以现在站起来才能有门板那么高,四哥你XXXXX,”齐悦非常有求生欲的人工消音了几个字,“焉知不是小时候太用功睡眠不足的缘故。”
齐悦识相的拍着胸脯首先表态,她肯定是没嫌弃四大爷身高的,再怎么矮人家也一米七几了,四舍五入那就是一米八,妥妥的。
跟自己在一起身高绝对够使了,她也不咋高来着,再者说现在的男人出门都穿靴,那厚厚的靴底子加上去,别说一米八,一米八五都能到,只是和自己的两位哥哥站在一起显得略矮了一些,但是她四哥气势惊人,一点都没被比下去。
一点都没有!
齐悦着重的又强调了一遍,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被小心眼的记在心里,晚上床帐子里和她算账。
一想到那时和齐悦相处的画面,胤禛就忍不住想笑出声,他铺开信纸,准备好好想一想自己该怎么回小格格,可还没动笔,就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太监张成急急忙忙闯进来跑来报信道:“启禀主子爷,外头太子爷突然生了急病,皇上传话叫您立刻过去呢。”
急病?
昨晚上他们几个兄弟见面的时候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胤禛一听时就有些不信,只是外边汗阿玛的人催得实在紧,没时间让他多想,只得搁下笔就匆匆赶了过去。
第265章 病情
书房中, 崔宝柱正把信纸一点点撕碎了放到火盆里烧个干净, 等着烧完了又往里边倒上茶水,和灰烬搅和成糊糊, 再带了出去埋到那花树根子底下, 这样收拾的才叫干净, 谁也甭想从这上头知道点什么。
全程都是他崔总管亲自处理,等埋好了土后才拍拍手往里屋里去, 屋里头病人盖着被子, 闭目躺在屋里养神, 看着他来也没有睁眼,“都处理好了?”
“是,”崔宝柱上前弯腰道:“奴才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太医等会儿就来。”
“嗯。”胤礽点了点头,戏已经唱上了, 接下来就该看底下人是怎么捧场了。
他眉头紧锁, 脑海里还回忆着刚刚信里头的消息, 他留在宫里的奴才今日传了消息, 说总算是找到了那本遗失的新唐书,就在内务府那日派过来送使唤人的太监屋里。
可那人却已经悬梁自尽了, 只遗留书好好的放在桌上,说不得是畏罪自杀也未可知。
这不算什么,可真正让胤礽烦忧的是,那书上卷二有两页却被人故意的撕去了,页码不是开头, 也不是末尾,正好就是那唐太宗兵变玄武门的一章。
这是诛心啊。
那幕后的人把书送还,可故意把这两页最至关重要的地方给撕了,他这是想做什么?
胤礽知道,自己这边得了宫里传信的消息是瞒不了人的,当即就让崔宝柱往外散布自己忧惧在心,身体突发疾病的消息出去,好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到底耍手段的人是谁。
他这边儿放了消息,皇上在南巡临时居住的行宫里得知了消息,自然大为震惊,连忙就召来了四阿哥同十三阿哥,让他们替自己去看看太子的病如何。
康熙神色晦暗,手指搭在额头揉着太阳穴,打从去年年底往太庙行礼,他的头眩就偶尔会发作一番,这次也是,听闻得胤礽生病,他当即也头晕了起来,若不是如此,只怕自己就要亲自过去了。
“你们过去时把熊赵两个太医也带去,他们两的医术比寻常太医更高明,让他们给胤礽看看脉,我也好放下心,好好看望太子,若是真有什么不好了即可回我。”康熙话里满是关怀。
那熊赵两位太医可是平常伺候他的,一般离不了身,谁知太子一病,皇上就直接派了过去,可见对太子病情有多焦急。
胤禛人被匆匆唤来,路上心里自然也有些猜测,这会听得汗阿玛吩咐,没有意外就应了下来。
他与十三出去,却见往常脸上都乐呵呵的十三今日沉默了许多,等出了宫门要出发时还特意拉了胤禛一步,小声道:“四哥,等会去了太子府里,你可一定要仔细。”
嗯?
胤禛抬起眼望了望十三,他今年十六岁了,和十四差不多年纪,人却在生母逝后成熟了很多,行事待人都很有度,这回特意拉住自己,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才对。
他不比自己年纪大已经出宫建了府,十三现在还是个光头小阿哥,只跟着汗阿玛居住在宫里,汗阿玛又因为他失母格外疼爱,这次南巡也没忘记他,走哪都带上,若说十三察觉出了什么,可信度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