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黄皮子肯定能逮住。明儿个上午,咱煮一锅肉吃,就不用回家吃了,也算是俺两口子的一点心意,这段时间麻烦几位叔叔大伯了。”
白泽表现的像个很大方的爷们儿,笑着说道。
王大春狠狠跺了一脚地面,说道:“傻小子,嘴里叫着叔叫着大,还客气个熊!”
张孝祥“啧”了一声,等着张大春说道:“大春,瞧你,给后生说话,别整点子荤的,注意点咱的身份跟辈分,不能教坏了小孩。”
王大春憨厚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再说话了。
等几个人走后,韩玉和黄四娘也在灶屋里忙活了一阵儿,做了韩玉相当拿手的油膜,是从林氏哪里继承而来的。
烙油膜,分为死面和活面,不放酵头的就是直接活面直接做,这样省去了活面发酵的时间,很省事省力,但做出来的馍馍,会有生面的味道,而且比较硬,味道相对来说差一些;活面,也叫发面,顾名思义就是放了酵头发酵之后的面,做出的馍馍很松很软,起来味道极佳。
灶屋里,韩玉先是把发酵好的面端出来,在案板上洒了少许的面粉,从里面撕了一大块,放在上面,一边揉一边往里面添加香油和盐巴,揉了一阵儿,感觉很光滑了,就揉成团子,用擀面杖碾成正圆形,然后摊在烧热的锅里烤熟,这样做出来的就是油膜,味道很香,也有很合口的咸味,不需要额外做菜来就着吃。
“阿泽,做好了一个,你先来吃着。”韩玉擀着第二个,往外面喊了一声。
“我又不急,等全部做好,咱一起吃吧。”
白泽手里抓着那枚戒指,眼睛都没有从上面移开,“我想吃个焦的,最后那个做焦点,我吃。”
油膜在锅里烤的熟了就可以出锅,这样直接出锅的很松软,而长时间烤的话,就会变得很酥脆,农家人一般都是选择前者,不过也有一些人,特别是男人,喜欢吃焦的,就是咬起来都要咯嘣咯嘣的。就说韩子明,人家都是喜欢刚出锅的新鲜馍馍,他就不是,放的时间越长越干的馍,他越喜欢吃,甚至专门把馍拿到太阳底下晒个两天,晒成砖头一样硬邦邦能够砸死人那种,他啃着那叫一个欢乐。奶奶姜氏下世前,也是热衷吃死面饼子。
韩玉说道:“昨儿个不还喊着牙花子烂了吗,现在又喊着吃焦的,好了吗?”
牙花子,是农家的叫法,就是现代人所说的牙龈。
“牙花子疼,哪能说好就好的。”
白泽把戒指往大拇指上一代,眉头子拧巴着,说道,“可是就是想吃焦的了,咋办?”
“祸从口入,祸从口出。”
韩玉扭头看了他一眼,立即就笑了,“从小的时候,咱爹就跟我说这个,长大了我才清楚,这祸害啊,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酿成的。你想啊,本来没法吃,非得吃;或有些话明明不能说,就是说出来,这祸害不来反倒是奇怪事儿了。”
“好,我不吃焦的了。”
白泽被她说的脸一红,连忙说道,“我堂堂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怎能连自己的嘴巴子都管不住?!”
黄四娘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小玉姐,上次我牙花子痛的时候,你不会弄了个什么草,给我治好了吗?那给阿泽哥也赶紧治一下啊。”
韩玉回道:“那是田七,我在这树林里不小心看到的一棵,现在已经没了。”
白泽立马见了希望,说道:“哪里还有?”
……
注释:
1宋.无门慧开的诗偈,全文如下: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第135章 冬田七籽
“四娘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咱们这儿的田七分为春、冬两季,跟麦子是一样的。”
韩玉笑了笑,说道,不过随即便皱了眉头,整得额头跟核桃似和老枯树皮似的,“田七生适宜在冬暖夏凉的地方生长,咱们这里冬天冷,夏天热,就算田里沟边河边有那么一点野生的,恐怕也早早死了。”
旁边的黄四娘,玩弄着马尾辫,说道:“虽说刚立冬,但这天儿还没有冷透,要不咱们得空的时候去地里看看吧,正好也出去转悠一下,成天待在家里,有点闷。”
韩玉微笑着颔首,白泽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那等会儿,咱孝祥叔他们来了之后,我没事招呼着,你们俩就出去转转吧。”
韩玉说道:“你自己一个人能招呼的过来吗?”
白泽握拳在胸前打了一下,说道:“那必须的。”
相对于蒸馒头炒菜,烙油膜是比较省力气的。等到所有的发面都做完,正好九个圆溜溜的大油馍,韩玉又打了小半锅的红薯稀饭,也就是寻常人家的一顿午饭了。
“好了,这下可以吃了。”
韩玉解着围裙,笑眯眯地对院中的白泽说道,“要是觉得光吃油馍没味道,我再给你炒个菜,醋溜大白菜。”
“炒菜就不用了。”
白泽几步走进灶屋,说道,“做人呢,最重要的是知足常乐,有口饭吃,有口稀饭喝,有身衣裳穿,有人暖暖被窝说说话,也就够了。至于其他有的没的,得之。则是我幸;失之,亦是我命。”
“那些富家大户纨绔子弟要是有你这样的觉悟,也不至于出现所谓的‘富不过三代’吧。”
说着,韩玉把一个油馍仍在案板上,用菜刀却成两个半圆,拿了一半递给黄四娘,自己拿了其中一半,端了稀饭,从灶屋里走出来,“你一大老爷们儿。饭量大,多吃点。”
白泽素爱农家的辣椒酱,特别是韩玉亲自做的。在集市上买晒干的小红辣椒,也就是朝天椒,在锅里用油炸得香喷喷黄橙橙的焦乎乎的,放在兑窑子(捣蒜用的)里,加一些芝麻粒。一起捣碎,然后用食量的水加香油调和,等调成稠乎乎的酱状,吃馒头的时候沾着或夹着吃,那叫一个享受,而且越辣越想多吃。
看韩玉和黄四娘端着各自额稀饭出去了。白泽从馍筐里拎了一整个油馍摊在案板上,端来辣椒酱的碗,结结实实挖了两勺子。抹在油馍上,就跟面包片上抹花生酱或黄油一般,直到抹均匀,这才卷起来,在一端张大嘴巴咬了一口。发出“啊”的颇为享受的声音。
“阿泽,钻灶屋里干啥。咋不出来吃?”
韩玉和黄四娘在堂屋门口的太阳下坐定,慢慢品味着这再平凡不过的午餐。见白泽一直不出来,韩玉问了一句。
“这不是出来了吗。”
白泽一手拿着吃了半截的油馍,一手端了稀饭碗,一脸笑容地出来,在凳子上坐下来,因为害怕被看到,油馍被他身子遮住了。
“阿泽,你嘴上红的是啥,是不是流血了?”
韩玉看到他一副鬼鬼祟祟做了坏事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心里有鬼,又看到他嘴角残留的红色,便一副很平常的语气问道。
“嘴上红的?”
白泽连忙放下稀饭,在嘴上擦了擦,说道,“哦,这个啊,可能是刚才吃的太下着(猛),不小心咬到嘴了。”
韩玉说道:“现在咱这日子也是动不动就吃肉,咋的,又想吃肉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白泽嘻嘻笑着,说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还别说,真想吃了。”
韩玉问道:“那我问你,辣椒好吃还是肉好吃?”
白泽还眼珠子咕噜一转,思考了一下,这才答道:“肉是肉的味儿,辣椒是辣椒的味儿,反正我觉得这俩都好吃。”
韩玉继续追问:“那我再问你,牙花子疼,烂嘴的时候,是吃辣椒好,还是不吃辣椒好?”
黄四娘正吃着,有点忍不住,连忙咽了嘴里的食物,“噗”的笑出来,笑得眼睛里噙着泪。
白泽说道:“四娘,你笑啥?”
黄四娘想忍又忍不住,没办法,只要指着他说道:“阿泽哥,你嘴上还有,辣椒。”
“辣椒?胡说,我都没吃辣椒,嘴上咋能会有辣椒?”
白泽赶紧在嘴上再次抹了抹,咳了一声,很是严肃地说道。
“装,继续装。”
韩玉沿着碗边呷了一口稀饭,说道,“有句话啊,说得极好:男子汉大丈夫,走得端行得正,敢作敢当。”
白泽立即说道:“小玉,我在油馍里加了辣椒。”
“哦,原来不是想吃肉咬破了嘴啊。”
憋了好一会儿,韩玉终于笑出来,“明知道自己牙花子烂了,还吃辣椒,这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吗?”
白泽说道:“谁叫你把辣椒做的这么香,这不是看到了走不动吗。”
韩玉说道:“哎呀呀,还怪到我头上来了,要真是这样,那以后我不做了总行了吧。”
“别啊,你不做,我就没得吃了。”
白泽把手里剩下的半个满是辣椒的油馍举到脸前,站起来,转身往灶屋里去,“这个不吃了,我吃不带辣椒的。”
“都吃这么多了,那就吃完呗。”
韩玉看他楚楚可怜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连忙说道,“吃了个嘴头子放在那,我不能吃,四娘又不吃,还不是坏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