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纹帘子被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拂开, 那双手洁白细腻, 修剪干净的指甲上涂着蔻丹,蔻丹鲜红如血, 仿佛下一刻便有血珠从指尖滴落到谢嫣身上。
周锦烟翘起唇角,偏头对帘后满面怒容的萧乾笑道:“方才同陛下说卢嫣在东宫,陛下还不信臣妾。”
她今日打扮格外浓丽,发钗步摇叮叮当当簪了满髻,眼尾点着芍药花钿,描金花钿衬得她略显柔弱的面容贵气十足。
周锦烟皓腕上呈着堇色披帛,脚底踩着镶东珠的蜀锦绣鞋, 端的是云鬓花颜、冰肌玉骨。
谢嫣与周锦烟距离半丈,她身上那股熏香气味饶有华服遮挡, 仍毫无阻碍钻入谢嫣鼻尖。
周锦烟虽生过孩子, 到底比她年轻十来岁,谢嫣眼角已经生出细微的纹路, 而她依然明艳貌美,敛起眸光斜睨谢嫣时, 艳光四射, 确然妙不可言。
前几日周锦烟闯了一回东宫,萧辰口头再三警告她,本以为她会消停几日,等到萧辰登基后再行出来作死。
没料到她转头就将此事禀明萧乾, 任务进度条稳升不降,代表原女主周锦烟对萧辰的感情越来越深。
而眼下萧辰独爱与谢嫣腻在一处,周锦烟瞧着眼红妒忌,意欲借萧乾的手治谢嫣一个欺君之罪。
周锦烟是什么居心,谢嫣一看便知。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她绝不会认,于是从容不迫道:“回陛下的话,太子殿下身子近日抱恙,奴婢在宫外偶然得知此事,特意进宫来顾看殿下。仓促中尚未来得及去向陛下和太后请安,求陛下降罪。”
萧乾态度有所和缓,稍稍松开她的手,一旁的周锦烟见状却挑眉嘲讽:“本宫不知,你一个昔日养大太子的姑姑,何时有了胆色顾看太子,顾看到了床上去?东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卢姑姑竟不觉得臊得慌?”
她这话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得随行的宫人神情讶异,一个个只管用眼珠子对谢嫣挑挑捡捡。
其中更甚者,当属周锦烟的侍女,有几个眼带轻视与鄙薄,嘀嘀咕咕道:“呀!她年纪快至三十,竟这样不知羞耻!”
“你可别说她坏话!仔细殿下剥你的皮!她可是亲手奶大殿下的,你忘了么,皇子到了年纪该由宫女教导人事,但当时殿下却一口回绝。现在想来,保不准是她床笫间的功夫比寻常女子高明,才叫殿下乐不思蜀……”
这些宫女表面单纯,然而能得主子赏用,又有几个是心善的主?她们嚼起舌根,比街边的泼妇还要毒辣,污言秽语一句接一句冒出来,简直是不堪入耳。
这些私语之声不低不小,既不能叫萧乾一时辨出是谁说的,又恰好令他听得分明。
几句不怀好意挑拨,激得萧乾震怒非常,他同萧辰相似的面皮慢慢有了崩裂之势。长眸波澜起伏,额角青筋暴露,再不复谢嫣初见时那般温润和煦。
原女主一言一行都意在对她下死手,谢嫣扪心自问不曾亏待过周锦烟。
尽管她不喜欢这位原女主,然而在冷宫里相依为命的那些年,谢嫣也是紧着将好的东西给她,生怕周锦烟因她对待不公,而生出悖逆之心。
因为是出于完成任务的私心,谢嫣并不指望她回报,可周锦烟如今所作所为,除了狼心狗肺四字,再没有别的可以形容。
谢嫣从帘后转出,微抬下巴皮笑肉不笑道:“东宫与娘娘素来无来往,娘娘又是如何知晓奴婢入了东宫。娘娘污蔑奴婢与殿下有染,难不成娘娘亲自守在殿下床榻前看过?娘娘对东宫倒真是上心。”
周锦烟脸色勃然大变。
她掐住帘拢的猩红十指骤然收回,如画眉目间迅疾划过一抹厉光。
周锦烟嫉恨卢嫣已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犹记幼年他们四个共处冷宫,七哥哥就整日爱粘着她,她却如同一个被排除在外的外人,只能缩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他们彼此亲昵。
因为一个卢嫣,他变成翻云覆雨的冷血太子。
因为一个卢嫣,他宁可背上克妻的骂名,也要将太子妃的位置空下来双手奉上。
当周锦烟以为七哥哥终是放下卢嫣,他又生生扇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居然将那个老女人带回东宫!
他想的念的要娶的都是卢嫣,她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周锦烟从来没有似今天这般恨过卢嫣。
妒火烧得周锦烟牙关咯吱作响,她燃起胸腔处的这簇旺火,不顾一切灼烧卢嫣:“卢姑姑尚与太子在冷宫,就有些不清不楚,宫里闲言碎语四起,你莫非以为只要你装作不知,宫人永不会疑心?你以为谁似你一样不知廉耻!”
周锦烟又旋身对着萧乾跪下,裙摆迤逦平铺于地,她洁白如玉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琉璃地面上:“臣妾本无意触怒陛下,陛下究竟想要什么,臣妾身为陛下身边的枕边人,不会不明白。卢嫣不思教化,淫/乱宫闱,陛下实在不应再对她心慈手软。”
萧乾瞥着她手腕上方才被他捏出的红痕,那道痕迹像极了女子初经人事后留下的娇艳痕迹。
偏生卢嫣面容姣好,这么多年,相貌竟无太多变化。美色当前,又是自己心仪之人,得知她已委身萧七的怒气混着沉寂许久的欲念,他今日尤为想霸占她。
谢嫣启唇意欲反唇相讥回去,不料萧乾只略抬了抬手,两个生得丰腴的嬷嬷从他身后抄起袖子,粗壮脚板蹭蹭朝着谢嫣冲来,强行拖着她出了东宫。
见她有挣脱的迹象,那两个嬷嬷更是毒辣,她们用绳子缠住谢嫣双脚,掐着她后腰讥讽道:“做陛下的妃子,总比没名没分跟着太子殿下要好,姑娘可要想清楚!”
等押她进入泰和殿,十数个宫女团团围住谢嫣,替她换上半透薄衫,又将她的发钗篦子全部撸下来,待她收拾完,两个嬷嬷将谢嫣的手也一并捆住。
谢嫣被她们一掌推倒在龙榻上,四角的金钩子被放下,帐幔层层叠叠垂了一地。
她们往金兽铜炉子里点上合/欢香,烧热了地龙,最后才关上隔扇鱼贯而出。
谢嫣靠着床柱子艰难起身,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龙榻一侧的墙上还嵌了枚做工精良的镜子。
这面镜子极其清晰,甚至连谢嫣睫毛也是分毫毕现。
此时的她双颊被那香料熏出霞红,额角还隐隐生出汗珠,她墨发及膝,碎发下的一双眼睛仿佛沉淀着一池春水,清雅素淡的眉梢都汪着春水迷离的娇媚之色。
薄衫勾勒出谢嫣纤瘦身形,月白色的肚兜在妃色薄衫下若隐若现,透过镜子望去,满目俱是大片大片的帝台风光,勾人至极。
谢嫣怒不可遏瞪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她屏住呼吸,尽力不受那熏香影响,紧紧握住手心藏的一根小钗,加快力道用力去磨手腕的绳子。
磨了许久,直到谢嫣掌心全被汗水打湿,那绳子才终于断开。
谢嫣舒出一口长气,她抬袖随意擦了擦汗珠,又低头去割足上的绳子。
割到一半,隔扇被人从外头推开,灌入的瑟瑟冷风,冻得谢嫣浑身的热气消退了一半。
她凝神仰头,但见萧乾仅着中衣入内,又覆手拴上门闩。
谢嫣的心口一沉。
他赤足向她走来,甚而哼起破碎的宫调,极愉悦低头看她动作:“你能逃到哪里去?大理寺距泰和殿最远,别指望萧七那个逆子来救你!”
谢嫣收好小钗,她紧了紧衣襟,冷声警告他:“奴婢与太子并无肌肤之亲,还望陛下莫听信贵妃娘娘谗言。”
萧乾坐上床榻,伸出一只手摸着谢嫣红透的脸颊:“那又怎样?你此刻还不是只能甘愿躺在朕的怀里?当初朕放你出宫,可你非要回来勾/引朕,若朕拒绝你的好意,岂不是对不起朕七八年来对你的眷恋?卢嫣,你可知你让朕有多着迷?”
一想到他顶着萧辰的脸,在这床榻上与后宫女子昼夜颠鸾倒凤,谢嫣几乎要被恶心得吐出一口大血。
萧乾握住她双手往腰腹里送,嘴上还不忘作弄她:“既然要证明你与萧七并无肌肤之亲,除了这个法子,别无他法。”
他狠狠压上谢嫣嘴唇,甫一触到她怀念八年的柔软,谢嫣蹬掉脚边绳子朝他那里踹了一脚。
萧乾被她踹得滚道在地,谢嫣抓住时机就要逃开,萧乾伸手扯住地毯轻松一勾,地毯移动间便牢牢握住谢嫣脚踝。
她一个不察摔在羊毛地毯上,萧乾反剪谢嫣双手,欺身死死压住她。
他埋头在她颈子里啃咬,谢嫣来不及深想,狠狠侧头朝他太阳穴撞去。
“萧乾你有种再放肆看看!老娘不削死你!”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嫣再一个铁头砸过去:“滚!老娘也是你能欺负的?!”
萧乾险险避开,他眼冒金星之余,还不忘粗/暴撕去谢嫣肩头薄衫。
谢嫣拧住他双手,照着萧乾心窝子里就是一踹。
脚风顿止,隔扇上的门闩突然被人用剑劈成两半,谢嫣还保持踹萧乾心窝子的姿势,门外的人一身大氅,袍袖挥舞间回旋风雪。
萧辰提剑立在门外,脚边的血珠蔓延一地。
他衣角沾上点点猩红,似粒粒红梅坠入浩瀚星河,撩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