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嫣头埋得更深,期间不发一眼,客氏眼尖瞄到她耳根上的一抹通红,错以为她是在害羞。
客氏厌恶地扫扫手上瓜子屑,心底愈发讥讽。所以说京城土生土长的姑娘又如何,管她们面子上有多矜持高贵,还不是见了男人就走不动路。
客氏不忘族中叔父的叮嘱,借口起身去厨房看看饭食做得够不够火候,将谢嫣与堂侄留在屋子里。
谢嫣窥出她的心机,正要跟着客氏身后一齐出门,门口的婆子却一手推开谢嫣,落锁关上正堂的门扉。
谢嫣摔在地上一时疼得起不来,扭头就见猥琐男人忽然解开足上绷带,负手挺着大肚子向她靠近。
谢嫣顿时了然,她挣扎地起身,又听他狞笑开口:“若非爹想出这个点子,恐怕还不能接近你。你们卢府家大业大,而我们三房势单力薄,做了多年的药材生意,家当全赔了进去。没有个官家撑腰,三房日后定要没落。”
他一双手朝着谢嫣领口伸来,细长的眼睛难掩兴奋:“别叫了,今日都是小姑姑默许的,小姑父不在府里,你叫破嗓子也没人救你!”
谢嫣一个打滚躲开他的手,她扶着墙迅速站起来,男人步步紧逼,他胸有成竹盯着她慌乱的样子,又加以言语挑拨,仿佛是在欣赏笼子里张开细嫩翅膀,拼命要飞出牢笼的金丝雀。
谢嫣没跟他废话,她拔出头上发簪,弯腰往他膝盖上的穴位狠狠一扎。
于氏留下的手札,她已经倒背如流,找准穴位于她而言不在话下。
谢嫣受过训练,手劲比一般女子要大上许多,隔着几层衣物,她刺到的穴位精准又不会留下疤痕。
男人只觉膝盖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疼,他抱住膝盖倒在地上干嚎,满脸涨得通红,愤愤剜着谢嫣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谢嫣微微一笑,上前比着他膝盖处,脚板使力一碾。
空中依稀传来骨骼错位的声响,男人痛得泪眼模糊,脸上横肉抽搐不止。
“原来你是装成跛子来卢府的,”谢嫣抄起双臂俯视他,抬脚又补上几上,“正巧这下遂你的意,是真成跛子了……你别叫,反正你是个跛子,京中人人默许,叫破嗓子也没人救你!”
男人双目怨毒,谢嫣瞧着烦,撕下他腿上布条盖住他的狗眼。
他们这边的动静大,候在花坛听戏的客氏觉察出不对劲,赶忙领着下人闯回正堂。
听着里头激烈的尖叫声,客氏担心堂侄身子久旷,会折腾死卢嫣,吩咐婆子快些开门。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非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后景象,她算计的姑娘毫发无损踩住堂侄膝盖,眸光狠辣冷冽。
怎会如此!
在配角前崩人设的bug,L-007至今尚未修复,谢嫣用着顺手也未提醒。
客氏脸上写满不可置信,她退着步子喃喃:“死丫头!你反了反了!”
谢嫣抽回簪子扔到她怀里:“卢嫣不知夫人如此歹毒!召我回府竟是布下这一杀招,等到时机成熟,为了保全名声,我就是不嫁也得嫁!”
她周身气势吓得客氏脸上一白,她慌里慌张解释:“我这是为你好!等你二十五岁出宫,却有哪个愿意娶一个老姑娘?我是为你打算!”
“为我打算?我嫁不嫁人届时自有天意,何须你多此一举?老姑娘又怎么样?你一个被休过的商户女还不是做了卢府主母!你有这份心不如去操心卢姝,依我看,夫人欢喜你这一表人才的堂侄,不如就将卢姝许给她做正妻?”
谢嫣劈手扯过她发髻,客氏掐着点勾卢仲回府,若无意外,此刻谢嫣只怕被她算计得失了清白。
客氏被她扯着头皮发麻,正要告饶,突听卢仲暴喝:“卢嫣,你放肆!”
谢嫣一只手掐上她脖子,卢仲本欲过来扇她耳光,见这架势立刻不敢再轻举妄动。
谢嫣望住卢仲惊怒的苍老脸颊,眼底蓄起泪光,她泪流满面控诉:“爹,卢嫣一直敬你爱你,您要女儿做什么女儿就顺着您的意去做。您将娘的东西烧光,另娶她人,女儿从未多嘴过。您将娘的厢房赐给客氏,为客氏多番责备女儿,女儿从无怨言。您意在保全客氏一双儿女送我入宫,我也应了。这些苦我从不说,您与客氏就一直贪得无厌从我身上索取,今日爹您可知发生了什么您这位能干的客氏,竟拉客家人毁我的清白!六品女官与人私通的下场您身为医正,不会不清楚!”
谢嫣哭的不能自已,她缓缓松开手,客氏立即钻入卢仲怀里慌乱辩驳:“老爷,死丫头她疯了,千万别听她胡言乱语!”
“女儿和娘究竟何处对不起您?您就是用尽手段也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您这般绝情,女儿也无话可说……今后就当做府里没我这么个人,我是死是活也同卢府再无干系。”
谢嫣拨开众人冲出卢府,卢仲撩开衣摆上前去追:“小嫣你回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客氏死拦着他不让他走,卢仲一手拂开她:“混账!我前几日同你说过,你侄子同小嫣的婚事不再作数!陛下如今瞧上了她,你这样算计难不成是想拉我们整个卢府陪葬!”
客氏大骇着松开手,她跪坐于地嘴唇惨白:“妾身……不知……”
卢仲追出府门,谢嫣早已不见踪迹,她方才那番话震得他颅骨酸疼。现在一品味……身为父亲,他着实有些过分。
谢嫣出府雇上一辆马车回宫,她漫不经心擦干眼泪,方才只顾着演戏,连桌上的糕点都忘记顺带出来。
她唤车夫停下,在烧饼铺子前买了几个烧饼,又灌了两壶豆浆,收拾齐整复又坐上马车离开。
谢嫣晚饭尚没顾得上吃,因此回到冷宫里才将将到饭点。
院中站着两个脸生的宫女,看她们的样子,似乎是在等她。
“奴婢见过卢姑娘。”
谢嫣疑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不停打转,大抵是在贵人前服侍惯了的宫人,辨人眼色的技艺极为熟练。
其中一个穿着碧色衣衫的宫女上前行礼:“陛下传下口谕,说卢姑娘医术高超,闲暇下来不妨去太后宫里替太后侍疾,省得姑娘一身的医术无处施展。陛下顾念姑娘在冷宫伺候多有不便,就令我们过来帮衬姑娘,今后姑娘要看什么书只管遣奴婢们去取。”
原世界萧辰能顺利一跃成为正统皇子,多亏这位吃斋念佛的太后。眼看着萧辰一日日长大,他身上本就安着敌国煞星的罪名,宫里人心惶惶他以后报复也是寻常,萧乾少不得要加派人手看着他。
谢嫣细细琢磨,要是能借着太后这股东风扶摇直上,替萧辰洗刷罪名,倒也不失一桩好买卖。
谢嫣敷衍道:“有劳二位姐姐,冷宫里尚有几处干净的院落,姐姐自可去挑。”
打发走两个宫女,谢嫣拎着烧饼进入内殿。
周锦烟趴在香案前睡下,萧辰听到她的脚步声猛然抬起头。
他发梢衣角一直向下滴着水珠,手边摆着一方姑娘用的手帕,他放下手里书册,目光穿过大半个宫殿向她望去。
姐姐逆光朝着他走来,夕阳在她肌肤上绘下橘色印记,她每走一步便抖落一点珠光,虽然仅半日不见,在萧辰看来却犹别三秋。
他十指不自觉捏紧,衣袖处的水珠淅淅沥沥滴在案上,渍出一段水痕。
他已在殿中枯坐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前,泰和殿的宫女打着萧乾名号前来叨扰。姐姐不在殿内,他就躲在帷幔后偷看,但听宫女同冷宫管事嬷嬷寒暄:“陛下有意纳下卢姑娘,然而钦天监那群人豁命拦着,于是只得作罢,想着等卢姑娘年满二十五岁再做打算。”
萧辰悚然一惊。
他双手发狠掐入自己血肉之中,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从他身边夺走姐姐!
姐姐是他的,他是姐姐的,就是萧乾要抢走姐姐,除非是他死了,否则绝不妥协!
萧辰掐准时辰纵身跳入后院湖水里,湖里的水冻得他发抖,他咬牙摸着石头爬上岸,披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闷坐殿中,又寻来棍棒狠狠敲了几下四肢。
周锦烟哭着要给他擦干水珠,皆被他拦开,萧辰要等的,唯有姐姐一人。
他颧骨上浮起淡淡潮红,发白嘴唇起着几许干皮,他抬起朦胧双眼深深望住谢嫣。
他这副模样叫谢嫣来不及深想,她打横抱起他急急逼问:“是谁推你入水的?”
萧辰虚弱地搂住她脖颈:“求姐姐别问。”
谢嫣触碰到他手臂上的伤口,顿时激得他嘶了一声。
谢嫣拨开他身上湿漉漉的衣衫,乌紫的伤疤映入她眼中,谢嫣再次红了眼眶。
萧辰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绝望地将脸孔埋入她怀里,嘴角却勾起一道残忍笑意:“陛下为什么不放过小七?小七这样乖巧,为什么不放过小七?”
回忆起那两个水灵灵的宫女,谢嫣额头青筋一抖。
这恶心死人的原男主!
萧辰答应过她再不哭鼻子,就算此刻他伤痕累累躺在床榻上,连换衣的力气也没有,可他还是翘了嘴角:“小七不哭,姐姐也不能哭。”
谢嫣打来热汤替给他洗澡,她目睹他身上交错的淤血之处,心中疼痛不已。她咬着下唇翻出金疮药,小心翼翼替他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