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仪由得她耍弄,突想起一事:“东太后娘娘指微臣后日去东福宫,殿下可知是何事”
张太君说服张太后舍了张骜,必会提起叶之仪。张太后未与叶之仪接触过,大概会趁此机会考量考量其人品,以观是否能纳入驸马人选。
谢嫣义正辞严:“下月便是母后生辰,宫里宫外都在紧锣密鼓备着,母后她知泠嫣师从老师,大抵想要拜会顺便求一副画。”
叶之仪颔首:“有劳殿下解答。”
时光一晃便至后日,张太后担心楼蔓会整幺蛾子出来,将她安置在后苑服侍。
谢嫣倒是没料到,她那位已经从花名册上掉队的表哥竟然又上门叨扰。
他换回原先的打扮,与盛装的谢嫣一同候在甬道前。
甬道被东福宫各殿宫女围得水泄不通,张太后尚在东福宫里小憩,孙嬷嬷听到外头吵吵嚷嚷出来喝了一嗓子,宫女做鸟兽四散,这一招管用得很。
张骜笑得花枝乱颤:“娘不唧唧的叶老瞎子要来哟,真是难得!”
谢嫣敷衍地哼了两句,心道你被张太后除名了还敢来,这才是难得。
视野里终于出现叶之仪的身影,谢嫣双眼一亮就要去迎他,张骜挡住她:“让他自己爬过来。”
谢嫣踹开他,喜滋滋跟在叶之仪身侧:“老师今日来得早。”
叶之仪意有所指:“不早,张将军比微臣更勤勉。”
张骜不自觉挺起胸,正想损他几句,又听叶之仪不疾不徐道:“张将军堂堂七尺男儿,是天下人敬仰的英雄,不需学什么丹青,”叶之仪刻意强调,“毕竟在将军眼中,丹青只是狎技俗艺。”
原来这厮还记着他闯他居所时的兴起之言,不就是骂他两句玩墨水的老白脸么!张骜啐道,真是忒小气!
张骜瞧叶之仪横竖不顺眼,谢嫣端出长公主架势打发他去了其他地方。
张太后一直未醒,叶之仪只得在长亭里坐着等,他不骄不躁,甚至还宽慰谢嫣:“殿下若陪微臣陪得累,不如去歇息。”
尽管他看不见,谢嫣仍旧特意华服盛妆出来见他。叶之仪耳力极好,若他听到她满身瑟瑟作响的环珮声,也会知晓她今日是为他打扮了的。
六月极热,在长亭里顶着热风坐了一刻,汗水打湿里衣,湿透的里衣粘得谢嫣浑身难受,于是辞了叶之仪与浮笙转回寝宫去换。
更了一身不算太单薄的纱衣,谢嫣饮了凉汤才从寝殿出来。
她路过悬山时,身前突然横过来一只手,珠翠罗绮傍身的景阳不知怎么闯进来,拉着她夺路狂奔。
景阳公主扯着谢嫣奔到一汪水潭边才甩开她的手,谢嫣揉揉手腕上被她捏出来的红痕,联想到后苑当值的是楼蔓,顿时一切都已明了。
景阳扶住假山石壁喘着粗气,谢嫣活动下酸胀的手腕脚踝,不悦道:“若本宫将你擅闯东福宫的罪过禀报母后,你以为姚太后能护得住你”
景阳大怒:“顾泠嫣!你对叶大人究竟是何居心”
谢嫣懒得多绕圈子:“就是你以为的居心啊……”
景阳环顾四周,见她们的侍女都没跟过来,趁谢嫣不低头的功夫狠狠将她推下碧谭。
谢嫣早有准备,滑下去时眼疾手快攥着景阳的脚,掐住足踝用力一扯。
景阳本欲冷眼旁观她落水的狼狈样,不料被谢嫣反过来算计一回。
她尖叫着扑腾水花,金红色衣袍漂浮在水面上,挣扎间发髻歪斜,全然失去公主的风姿。
谢嫣在岸上就做了热身运动,四肢在水里划动自如。
水潭看着不大,里头的水还挺深。
谢嫣钻入漫过她脖颈的水,潜游至景阳身边,使劲拉了她几把,直把景阳呛得要死要活。
岸上似乎有人跳进水里,谢嫣这才不着痕迹放开景阳。
她正要浮上水面,一只修长手臂当胸劈来,隔着她薄软纱衣紧紧搂住谢嫣,一刻不停往岸上浮去。
他游得很急,谢嫣不可避免呛了几口水,他先托住她上岸,自己却似被石头绊了一下,高大颀长的身子摔倒在谢嫣身上,右手好死不死按在谢嫣尚未长开的胸上。
闻讯赶来的张骜抄起袖子准备下水救人,水里的景阳还在扑腾水花,他却被岸边另一番景色勾去目光。
他心心念念的公主表妹衣衫不整躺在草地上,身上伏了个身形与她极不相称的男人。
男人的头搁在小表妹肩窝里,一只手按住她的胸脯,修长指尖轻捻慢拢,似乎还意犹未尽捏了下。
水里哭哭啼啼的景阳张骜也不去救,妒火中烧至极恨不得砍了男人的贱手。
“叶老瞎子,老子今天就跟你决一死战!”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浪得太晚,所以我又修仙了→_→我要克制自己
评论明天回复,我先睡觉去了(╯3╰)
第43章 画师升职手札(十一)
叶之仪在长亭等候许久, 手头茶盏里的茶水全数喝尽,却始终等不到张太后和靖安长公主。
他的长公主徒弟只是去更衣,半个时辰过去, 也不见她领着宫女前来。
叶之仪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忽又听身后打扇子的宫女压低声音恹恹道:“果然在宫里为人处世就是要会耍滑头,你们瞧瞧那个楼蔓, 才进东福宫伺候几天,惹殿下伤神也就罢了, 愣是靠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忽悠太后娘娘饶过她。”
楼蔓,这个名字在叶之仪二十六年的人生中, 一度给他带来弃之不去的阴影。
母亲私自做主用一纸婚笺将他与楼蔓硬生生捆在一处, 此时的他对京城贵女们丝毫提不起兴趣, 也就默许楼蔓的靠近。
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昔日不明世事的纵容, 终令楼蔓有恃无恐前来叶府打搅。
他躲开她一寸, 楼蔓就挨近一寸,说得好听她是单纯无邪,说不好听点, 就是没眼色。
她害他双目失明,叶之仪本想一五一十同父亲母亲明说, 谁料她脱去衣服哭叫着要以身相许。
叶之仪反感她, 纵使她自荐枕席也勾不起叶之仪半点兴趣,迫于楼蔓羞于启齿是威逼,他只得撒谎揭过此事。
再次听人提起楼蔓, 叶之仪只觉头疼不已。
另一个替他续茶的宫女冷冷一笑:“可不是,人家可是殿下身边的大红人,在后苑和东福宫来去自如,岂是我们这些出身能比的。”
叶之仪耳力超群,尽管她们碎嘴时语调压得极低,他还是听清她们的言谈。
楼蔓对他的小徒弟极有敌意,她心机颇深,往往能做到害人不见血——万一殿下久久未归是着了她的道,他怎可眼睁睁看着小徒弟被她祸害
叶之仪语气不自觉融入一抹阴沉之意,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不容拒绝:“敢问去后苑的路如何走?听闻苑中花景繁盛,微臣欲绘制出一幅百花图,今日恰好有幸至此,可否借步一观”
秀女册封的册封,撂牌子也早已出宫,后苑没有女眷,倒是可以领他一赏。
宫女奇他双目失明,该怎么辨认出那些名花品种,然而瞧着他那张京城第一的脸,到嘴的话又后劲不足咽了回去。
方经过水潭时,他便听到假山后传来的争吵声,蛮横无理的景阳公主刺声骂道:“顾泠嫣!”
再就是重物砸入水面,激起水花的巨大声响。
她不会凫水,叶之仪第一次与她邂逅便救下落水的她。
她在水里气息奄奄呼救的情形,缓缓自脑海浮现开来,水里她每一次拍打出的浪花折磨得叶之仪犹如百爪挠心。
他不顾一路嶙峋的碎石,磕磕绊绊冲进水潭。潭水只及叶之仪胸腹高度,他避开兀自叫唤的景阳,扎进水里,一下就捞起没进水潭深处的她。
他赶过来没受什么伤,上岸时却被一处凸起的竖石绊倒,支撑不住摔在一团柔软上。
他扶住柔软上一团更软腻的凸起,捻指轻轻捏了捏。
绵软的团子很小,软乎乎的一团触手生凉,叶之仪一手便能牢牢将其覆盖。
这触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迟疑之余,不太确定地又揉搓了一把。
叶之仪埋头揉弄间,不远处平地骤然惊起惊涛骇浪般的吼叫。
身下的柔软压抑着咳嗽,断断续续地为难开口:“老师……你……能不能起来?”
叶之仪的手还贴在谢嫣的胸脯上,浸透池水的纱裙紧紧裹着身子,他鼻尖喷薄出的气息扫过她每一寸裸/露肌肤,痒意从耳根一路绵延直至胸口。
被男子体香缠缚住的谢嫣满脸通红,她不禁想起上个世界殷祇强吻她的那番景象,两厢一重合,她推他的手已慢慢有些无力。
张骜杀猪般的呼号引过往宫女纷纷驻足,浮笙循着声音找过来,她瞪着草地上滚成一团的两个人影,五官一瞬间崩裂变形。
救景阳公主的都是其贴身侍女,叶之仪仓促揽谢嫣上岸,张骜光顾着找叶之仪拼命,一个两个根本无暇顾及她。
大约是为了证明自己为主子舍命的决心,景阳的侍女们一个个跳下去,眨眼间水潭里漂浮的全是女子的罗衣。
水里的宫女们被没过胸口的池水吓得哭嚎个没完,浮笙唤公公用竹竿救她们上岸,景阳公主甫一上岸,擤着鼻涕扬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