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余毒未清,眼下还需在神玄谷将养一段时日。
根据原世界进度,谢嫣也终于等来那位渣破天际的原男主岳青言。
武林盟的骆驼队绵延数里,不愧是武林盟少主,连牵引马车缓缓行驶的骆驼,都比他们的肥上一大圈。
铜钟铮鸣三次,段斐然套上蓑衣斗笠出谷,谢嫣不放心他,也偷偷跟了出去。
铜钟前风沙漫天,呼啸狂风竭力撕碎刺眼阳光,过往脚印痕迹皆被风沙层层掩埋,砾石安睡于尘土中,日晷细长杆影转过细小一步。
骆驼脚踝上拴着晃眼金铃,铃身被沙石恣意拍打,传出清泉流过竖石的破碎声响。
为首的布衣车夫掀开衣摆翻下驼峰,单膝跪在段斐然足前,拱手肃然道:“我家少主不日前被魔教中人所伤,如今身中蛊毒病入膏肓,还望神医出手施救。”
段斐然打着哈欠遮住眉骨懒懒问:“你家少主哪个山庄的嫡少爷?”
“不敢欺瞒神医,我家少主乃是武林盟主嫡长子,素有‘无双郎君’之誉的武林盟少主岳青言。”
谢嫣亲眼目睹段斐然在听闻“武林盟”三个字后,神色剧变。
他将斗笠往下压了压,丢下嘴里草茎冷哼一声:“武林盟的人我不救。”
那车夫一时语塞,脸上笑容堆得越发谄媚:“神医要的金银财宝,我们盟主皆已备齐,且只听闻神医不救朝廷的人,为何连武林盟少主也能狠心不救?”
他们不记得十二年前那些旧事,可他段斐然却熟稔如斯。
武林盟主手下幕僚慕容氏与京人发生口角,京兆尹宁海错判案子,害得慕容氏枉丢了性命。
冤有头债有主,既是宁海闯下的罪,慕容氏族人前来寻仇也无可厚非。可错就错在他们心思并不这样单纯,那些武林匹夫分明就是打着寻仇的幌子,肆意屠杀无辜之人。
宁府血流成河,主母蒋氏被一众武林人□□至死,兼之府内妾侍庶女无一幸免。若非宁夫人推了他的姑娘一把,她定然也要受尽羞辱惨死。
那些人都是武林盟“义薄云天”为兄报仇的堂主庄主,武功高强不说,还家大业大,朝廷不敢得罪武林盟,便将此案凶手胡乱指到一众土匪头上。
晴川历历,芳草萋萋,昔年旧事隐埋于残破墙垣深处,随着残星陨落慢慢腐朽,上头生满茂盛如织的青苔杂草,早已无人记得。
可他就是靠着这点奢望得以逃出魔教,若当初待他情真意切的六小姐,亦是死在他们手里,段斐然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前去武林盟,亲手揪出那些凶手,以报这十二年来的血海深仇。
天不愿锄奸,不愿匡扶正义,他便做这个出头之人。
他无父无母,除了心爱的嫣嫣别无牵挂。
“凡与朝廷往来之人,无论好坏,我段某向来不救!尔等请回罢。”
车夫急着连连叩头,“我们何时与朝廷有染,神医您不能如此不通人情……”
“等等。”
那顶流光飞舞的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声清透男音。
一只枯瘦素手撩开青帘,手的主人压抑着喉间咳意道:“神医暂且勿要如此固执,青言今次前来特意带了一个人,若神医见着此人再行拒绝也不迟。”
段斐然抄起两只手不屑一顾:“何人?”
他话音将落,岳青言指尖凝出一抹锐气,他对着半空虚虚一划,登时便有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女子,自他大开轿顶滚进沙漠里。
那女子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云鬟上簪着巧夺天工的石榴红步摇,芙蓉如面柳如眉,甚是好看。
她抬起一张国色天香的脸,捂着膝盖嘤咛一声,委屈又娇媚地瞪着岳青言撒娇道:“少主,云儿疼。”
眉黛涤荡青山,盈盈眼波横春,唇不画而朱,发不染而墨,汗珠贴着微红脸侧滴进胸口,肤色细白如雪,天仙似的一个玉人。
躲在铜钟后的谢嫣差点失手摔下云台,这人……这人竟与她足足像了个九分。
“他幼年乃是个纨绔京都儿郎,据青言所知,似乎神医沦落为宁府家奴时,吃过他不少苦头,甚至遭他抢去生母遗物,遭他下手毁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魔仙堡大魔王宝宝的地雷( =?ω?= )
下章收拾原男主,顺便爆神医大大的未知身份,其实我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不造有没有小可爱能猜出神医第二人格的身份(*/ω\*)
第122章 神医追妻纲要(十二)
长风将那美人的罗裙拂得纷纷扬扬, 柔曼裙摆自风沙尽头泼洒,上头织绘出的锦绣花朵迎风怒放。她讶异瞪大一双水波潋滟杏眼, 翘起兰花指捻住歪斜发簪,俏生生立在漫天黄沙里。
段斐然唇角那抹寡淡笑容微微凝滞, 他摘下斗笠替自己扇着凉风, 吊着眼角不紧不慢打量那女子:“是么?”
岳青言挥袖推了美人一把, 神色肃冷嘲弄:“替爷求他。”
那与谢嫣九分相似的“姑娘”万分不愿徐徐起身, 她含着泪捉住岳青言袖口,仰面柔声乞求:“云儿怕, 云儿不去……”
“服侍神医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岳青言执起折扇缓缓敲了敲她的头, 话虽是对着美人所说, 眼睛却要笑不笑盯着段斐然,“何况你亏欠他良多,怎能赖账不认”
话已至此, 便再无转圜余地。美人逼不得已扶着丰腴胸口,一手叠于腹上,顶住头顶刺目烈日,扭着纤腰轻抬莲步走至段斐然跟前。
她屈身盈盈一拜,眼角花钿赤红如血:“婢子笙云自愿为当年之事,听凭神医公子处置,还望公子看在笙云的份上,救少主一命。”
段斐然面色喜怒难辨,他上上下下端详美人一番, 目光在美人绵软挺翘的胸口短暂停留一瞬,而后狠狠别开头:“你是……宁云笙?”
宁云笙咬唇矜持地点了点头,“婢子愿生生世世服侍神医谢罪,”他满眼希冀捧起段斐然脸庞,挺起胸脯往他胸膛上蹭,“只求神医公子能救我们少主一命。”
段斐然盯着那两团摇摇晃晃的丰盈,手上斗笠应声落地:“……”
谢嫣抱紧铜钟:“……系统,我觉得我的头现在有点晕……不不不,我的眼睛也快瞎了……”
系统清清嗓子:“你们兄妹俩一个男扮女装,一个女扮男装,也算对得起龙凤胎这个称呼。”
“……”
谢嫣踩住云台边缘,才勉强使得自己不会因眩晕过度摔下去。
云台下的段斐然还未有回应,她遂沉下心绪,静心理了理脉络。
宁云笙兄妹当年对段斐然所作所为,剧情中皆有说明。抢夺生母遗物、用火钳灼烫他的胎记、纠集府里庶子庶女孤立羞辱他……种种行径已是罪行累累、擢发难数。
他第一人格虽嘴上不提那些过往,心里却亮如明镜。
若非京都官.官相护、官匪勾结,他那孤母何曾会惨死家中,他那待他视如己出的舅舅,何曾会被段李氏活活气死,继而英年早逝?
段斐然对朝廷之众深恶痛绝,连带着与朝廷时而刀剑相向、时而狼狈为奸的武林盟,也不受他待见。
倘若他今日再次为了宁云笙破例,出心无非还是对昔日所受欺辱无法释怀。
就算救下身中剧毒的岳青言,段斐然他也无甚损失,不但能自岳青言那里得来不少好处,更能一解多年累积的怨气,亲自手刃宁云笙解恨。
可宁云笙毕竟是她的兄长,他如今沦落成这副样子,未尝不是幼年顽劣得来的报应。
谢嫣心头仿佛死死压了块巨石,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段斐然吊儿郎当调笑她的神态。
她深知他为人荒诞轻浮,原世界中更与慕容筝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时刻警惕与他接近。
可如今,眼睁睁看着神情略有松动的段斐然,谢嫣却再也难以压制心头喷涌而出的失意。
纵使她拒认自己是当初那个屡屡欺负他的宁云嫣,可有宁云笙这个大活人作证,段斐然心中想必早有计量。
这个任务已至死扣,她必须加快进度,无所不用其极尽快离间岳青言与慕容筝。
段斐然一手捡起斗笠,蹙眉愤愤推开宁云笙,他扯扯蓑衣,起身向铜钟这处走来。
谢嫣匆匆忙忙飞下云台,隐入谷口的前一瞬,她还是听到他旋开铜钟上方按钮,启唇回道:“岳公子也是个聪明人,既然你这样诚心,老子也不再推辞。你肯将宁云笙拱手相让,你的毒老子也会答允医治。”
岳青言自小受四书五经熏陶,不太习惯他这等乡下粗鄙言语,暗忖此人果真是颠肺流离多年,言行举止竟是这样放浪形骸。
他合起帘子挡住外头强光:“那青言便多谢段神医。”
岳青言中的毒比陆莹好不了多少,魔教的人下手忒利落,毒性虽不足以致死,却足能令他全身武功尽失,下半身彻底瘫痪。
对于一个天之骄子来说,断其双翼还不如一刀戳死他来得痛快。似个废人一样苟延残喘,与□□又有何区别。
也亏得是岳青言这等能沉得住气之人,此蛊毒若搁到旁人头上,只怕早已吓破了胆。
武林盟熟识宁云笙相貌,为免节外生枝,谢嫣特意向慕容筝讨要来一方黑巾,外出皆以纱巾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