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嫣敛下眼底笑意,她反手握紧傅君容双手,抬袖擦去他脸上热泪,语气十分自责:“这几日确然太忙,以至于冷落你,叫你受了委屈……君容儿,我万没有嫌弃你的意思,除了爹和乔寒,以及安阳侯府上下,我唯一牵挂的人就只有你……怎会刻意疏远你”
傻子就是好骗,谢嫣信手拈来诹出几句谎话,他看样子也没听出不对劲的地方,破涕为笑嘟着嘴朝她贴过来:“嫣嫣……”
他这张猪拱嘴目前还没亲过柳卿卿,谢嫣勉为其难牺牲一回色.相,吻吻他唇瓣哄道:“乖,不哭。”
这一吻倒叫他得寸进尺,谢嫣嘴唇方离开他唇角,他忽然弯腰一把搂紧谢嫣,将脸埋进谢嫣怀里,用力嗅着她怀里清香,嗓音闷闷的:“嫣嫣一辈子都是君容的。”
“好。”
谢嫣温柔理着他凌乱发丝,心底对此却有些嗤之以鼻。纨绔就是纨绔,就是傻了也晓得用花言巧语讨人欢心,幸而她此刻无比清醒。
半个月对于上个世界已经活过十万年的谢嫣来说,不过是眨眼一瞬的光阴。
任务进度条抵至50%,原女主的好感度已经全部刷满。等到谢嫣捉住翻墙入府渣男齐胤,治得他无力反驳,这个任务就能宣布结束。
说来柳卿卿也颇沉得住气,她前世胆大包天瞒住府里人,带着两个丫鬟将齐胤拖回屋里养伤,这辈子居然还能守着梅阁寸步不离。
也不晓得她究竟是心大,还是自负得以为自己能亲手诛杀前世的死敌。
长公主有心培养她,自谢嫣接管库房钥匙以来,原先送去主宅的账册,都被人搬至二进院的书房。
这书房两年前还是傅君容吟诗作对的地方,这些年他再没用过,长公主便将书房挪给谢嫣使唤。
库房这几日被什么人领去什么东西,谢嫣一看便知。
柳卿卿住得偏远,吃穿用度却有增无减。
她借口梅阁偶有野猫出没,顶着定国公的面子,向库房要走几根棍棒和老鼠药防身。
谢嫣看着账册上记载的开销记录有些哭笑不得,这柳卿卿也是个性子烈又有主见的,不琢磨将出逃的齐胤扭送官府,反而要凭自己弱不禁风的身子骨,与他来个鱼死网破。
齐胤刺杀权臣未果,那是遭人泄露的缘故,绝非他技不如人之过。哪怕他重伤力竭,撑一口气撂倒个娇滴滴大小姐却还是绰绰有余。
柳卿卿半月以来,每日前往主院给长公主请安。
她重生一回,嘴皮和脑子在原来的程度上直接拔高一个档次。柳卿卿四处打探长公主喜好,又照着定国公出征前的嘱咐向长公主服软。
长公主气她忘恩负义,将她轰出去多次,钱嬷嬷在一旁劝了句“家和万事兴”,长公主才松口让她进门。
柳卿卿明里暗里都道自己从前被猪油蒙了心,总固执地觉得自己在国公府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外人,柳府才是自个儿的家。
因此柳大人要领她回去,她便也傻傻跟着回去,如今她终是明白,唯有养大她的舅舅和殿下,才是于她有养育之恩的亲人。
长公主吃软不吃硬,柳卿卿是真情还是假意,她闭眼就能听出端倪。
长公主是当着谢嫣和傅君容的面,准予柳卿卿搬回原来的院落。
傅君容听得满脸不耐烦,他剥好一把瓜子,笑嘻嘻递给谢嫣。
谢嫣冲他盈盈一笑,拈起一块牛乳糕,亲自喂进傅君容口中。
他舔着谢嫣沾染了糕点碎末的手指开怀大笑,拍掌高声叫:“嫣嫣的手真甜!”
柳卿卿跪在堂屋,脸皮霎时涨成猪肝色。
“表妹何不今夜就搬回院落?听说梅阁附近经常有野猫出没,若野畜无眼,伤了妹妹的花容月貌该如何是好?”
谢嫣一手逗着傅君容,侧过眼含笑瞧她。
柳卿卿的脸色尤其难看,她咬唇垂眼回道:“卿卿还需整理行囊,梅阁附近野猫伤人,放在墙脚的老鼠药还未被那野猫吃去,卿卿担心若不管不顾走开,会叫人误食了去。”
“府里的下人多的是,你一个闺阁姑娘做这些事总不大妥当,乔寒他这两日清闲,不妨……”
“不敢惊动殿下和表嫂拨使下人,”柳卿卿摇头失口拒绝,她胸口有些微的起伏,双手攥着衣角急切应答,“不过逗留一两日,梅阁又远,卿卿正好顺路,卿卿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表嫂不必担忧。”
谢嫣捏捏傅君容的脸颊,微微点了点头。
柳卿卿准备得很充分,她甚至将齐胤落地的姿势,也一并算计进去。
齐胤前世是翻墙入的梅阁,他从权臣府邸夺路逃到定国公府避难,又逼她委屈自己替他上药。
这个害死她,将她当做一个刽子手利用的恶毒男人,前世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柳卿卿为他机关算尽,最后只落得个惨死下场。再多看他一眼,多碰他一下,她就似吃了臭虫一样恶心。
齐胤是她一辈子的噩梦,不一举除掉他,他的存在仿佛就是在提醒柳卿卿,前世受的那些苦,都是她愚蠢下.贱。
她放着待她痴情的表兄不要,作甚要作践自己去逢迎一个冷血的走狗。
齐胤有胆子出来行刺,有胆子利用她,便要明白这些都需要付出代价。
他欠她的,柳卿卿会一一向他讨回。
她满腹心思命侍女在墙上撒下一把缝衣针,又攥紧两根棍子,她怀里揣着老鼠药末,心急如焚候在墙边。
只要齐胤敢再次翻进梅阁,她定叫他见识见识什么是有来无回。
两个侍女都是服侍她多年的心腹,前世亦被太子妃赐死,柳卿卿有心保她们一命,只要处理掉齐胤这祸害,翻墙将他拖去后街,再抹掉痕迹,以后无人再敢伤她们的性命。
算来表兄这几日就能彻底恢复心智,柳卿卿如今又重得殿下欢心。等到与表兄言归于好,再散播乔嫣那悍妇勾搭外男、不守妇道的传言,不日就能休她回娘家。
柳卿卿喜滋滋寻思着,墙头上猛然朝她头顶飞下一抹浓重阴影。
墙上置放的缝衣针刺入那抹阴影体内,那人口中顿时溢出浅浅低吼。
这嗓音柳卿卿到死亦不能忘怀,她高举起棍棒对准他后脑,齐胤却直直朝她压了下来。
柳卿卿忍痛推开他,推到一半正要爬起来,身后蓦然传来一声清斥:“柳氏,你好大的胆子!”
她惶然回头望去,乔嫣身边的何嬷嬷挑灯照着她这处,身后还跟着裹着兜帽的乔嫣。
乔嫣瞪大眼睛,端丽面容登时浮起浓浓讶色,颤音指着她道:“原来如此……你竟是这样……”
柳卿卿见她们身后未跟来其他下人,迫不及待阻开齐胤,恼羞成怒辩解:“不是你们瞧见的那样!我与齐胤并无私情!”
“连这野男人的名字都晓得……”何嬷嬷惊得说不出话,上气不接下气急红了脖子,“柳氏你究竟与他来往多久”
里屋两个听出动静的丫鬟慌不择路跑出来,匆匆忙忙间,两人险些被院子的大石头绊倒。
等冲入院子,她们纷纷骇得捂住口鼻,不过回屋一趟,表小姐腿边竟然卧了个浑身是血的面生男人。
而本不应出现的世子妃,此时正领着贴身伺候的嬷嬷,与表小姐吵得不可开交。
“好你个柳氏!难怪不愿出梅阁,原是要与这野男人厮混!你叫他叫得这么顺口,怕不是两年前就与人对上眼了罢!”
两个丫鬟颠颠朝柳卿卿奔过去,一个挡在柳卿卿身前,一个捂着何嬷嬷嘴巴急哭出声:“嬷嬷可要小点声!我们表小姐从未与人私会过,今夜之事,一定是个误会!”
“呸!”何嬷嬷打开她的手,“当老娘眼瞎!”
谢嫣算准这个时候来寻她的下人差不多快要赶来,她沉脸抓住何嬷嬷的手道:“嬷嬷,我们且先去禀了殿下,让殿下来瞧瞧这是怎么一回事!”
柳卿卿举起棍棒起身,她慌乱之余只想着打晕乔嫣将她丢出去了事。棍子方举至乔嫣头顶,柳卿卿几乎能看清乔嫣眼瞳中倒映出的她的模样。
目光疯狂,神态狰狞,发丝散在胸前,袖口上沾满血迹,连一点世家贵女的仪态也无。
柳卿卿心头一横,何嬷嬷已被她侍女打晕,只要解决乔嫣,她便能高枕无忧。
她蓦然酝酿起一个一石二鸟想法,若将齐胤的死推给乔嫣,她这辈子最厌恶的两个人就能一起去死。
谢嫣受过总部培训,身体已率先做出反应,她侧身避开柳卿卿的棍风,正要上手抢过她的棍子,忽然有人自她身后扑向柳卿卿。
“坏表妹!坏姑娘!不许欺负嫣嫣!”
柳卿卿被他撞得全身乏力,晕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头的动静惊扰墙脚处的齐胤,他捂住心口伤口,便要翻上墙头逃命。
谢嫣岂容他逃脱,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他两只裤脚,狠狠往下一扯。
傅君容跌跌撞撞爬过来死死咬住齐胤耳朵,他下巴处鲜红一片,雪白衣领也被血水打湿,他揪住黑衣人的头发,红着眼骂:“叫你翻!叫你翻!叫你欺负嫣嫣!君容咬死你!”
谢嫣:“……”
她出神间叫渣男钻了漏子,齐胤痛得弓起身子,不得已挤出一只手,一拳将傅君容打飞数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