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起初内心尚且煎熬不已,可越到最后只想着破罐子破摔,大不了比武大会上,用老头给他的药丸药死几个对手了事。
他心中烦闷至极,遂与往常一样,肩披月色深入通天阶边的林子里打坐。
林子里万籁俱寂,耳边唯有鸟儿的清鸣,江砚忘却曾经受过的苦痛,五识在这一片静谧里渐渐沉了下去。
凝神冥想时,他半闭的眼睛被一道有些刺眼的光束激得一晃。
待适应这突然现出的金光,江砚擦干眼角溢出的清泪,徐徐站起身子,抬眼望去。
黑魆魆的林子里,间杂猛兽隐忍的嘶吼声,他从小就习惯与这些野兽周旋,倒也不怕。
江砚拨开眼前碍眼的树枝,但见光华如练的溪畔,有一只格外夺目的五彩奇鸟,正低着头寻找些什么。
它鲜红如血的嘴喙凿开泥土,从泥土里拨拉出一个扳指模样的物事。
那鸟儿通体泛着彩光,柔软纤长的尾巴直直拖至溪水里,搅乱一池的朦胧雾气。
鸟儿头顶生着形状奇异的冠盖,尾羽上的孔雀眼更是妙不可言。
它咬着那枚扳指玩耍片刻,在江砚不小心踩到一枯叶发出窸窣声响后,它警觉地昂起修长优美的脖子,四处察看敌情。
似是发觉他藏身之所,鸟儿张开流光溢彩的双翅,呼号着飞往通天阶。
江砚眼尖地拾起那枚它遗落下来的扳指,这枚扳指沾了点鸟儿的唾液,星星点点的水渍染在扳指上,看起来颇为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171菌、连玉的地雷,谢谢宝贝们╭(╯ε╰)╮
明天来一章肥的(=^.^=)
第81章 神尊撩妹法则(十)
江砚拂去扳指表面尘土, 又就着清澈河水洗净纹路间残留的泥泞。
洗去脏污不堪的外皮, 扳指方方正正躺在江砚结满厚茧的掌心。
他抬手擦了擦,扳指仿佛移开几许距离, 而后竟然绽出大片大片浓烈光晕。
有个苍老却极为富态的声音在耳边道:“此扳指乃是百万年前,陵渊祖神意外遗落在此的上古神器……”
原是那道貌岸然的陵渊旧物,江砚顿时深深蹙起眉心,他拈起扳指,作势就要往湖心里扔。
老头儿高呼:“孩子!不可!”
江砚伸出一半的手为这厉声所阻,生生自半空中截回。
“这枚王雩琈扳指是陵渊耗费万年心血, 铸造而成的上古神器,你怎能如此随意将之丢弃?扳指里蕴藏了百万年的天地灵气,可将你体内余毒洗涤干净, 更能护着你在比武大会上大展拳脚……孩子, 莫要逞一时之快啊!”
明日就是比试,虽说这无名老头神通广大,能帮他作弊成功拜入陵渊门下,可是他一身零零散散修为实在骗不了自己。每夜瞧着泛着青紫光泽的血脉,江砚半是绝望, 半是愤懑。
他对这个残酷无情的世道,已彻底绝望。
常鹿江氏本就不是正统修仙门派, 但他又极受神仙赞誉,免不了被几个纨绔算计。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十洲那些心怀鬼胎的同窗修者们,修习闲暇之余, 偶尔会开口探问他出身何处。
他好胜情绪纷纷涌上心头,左右常鹿江氏又不为众人所知,即便捏造个尊贵身份也无人疑心,江砚于是谎称自己乃是常鹿江氏的嫡脉公子。
这个世道的生存法则,一向是适者生存,唯修为高者、地位高者马首是瞻。陵渊身为创.世之神,修为当属六界第一,得以享受坐拥天下之荣。
再暗暗留心这些与他□□的修者们,他们莫不都出身钟鸣鼎食世家,似他这样身份低微的人,再没有第二个。
凭什么他们这些坐享其成的纨绔之子,就有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荣华富贵与名望唾手可得,却还故作怜悯苍生,假惺惺摆出一副感同身受的神色。
江砚抿起淡色唇瓣,他握着戒指沉思良久。
“孩子,你是上苍命定的命运之子,这不公世道定要由你亲手推翻。陵渊多活两百万年于六界无益,何况魔界早已对仙神二界虎视眈眈,既然他无力逼退魔界诸人,理应退位让贤,放手命你去拯救苍生,继承大业。”
老头一语点透江砚心中深藏已久的夙愿,乍然将覆手乾坤的欲念,摊在明面上说道,江砚神识一凛。
他并无心思被人戳穿后,油然而生的心虚羞耻。江砚细细咀嚼老头儿的话,将扳指收回囊袋中,隔着衣襟摩挲那一方凸起的扳指,他挑眉反问:“老爹,你也郁郁不得志?”
老头儿默了默:“是。”
他被上头发配到时空管理局,这么一个连油水都不能刮蹭的分部,多留一日都是煎熬。
心中多日郁积下来的怨气一扫而空,江砚顿时神清气爽。他趁着月色遮掩,踱步缓缓晃回他在十洲中的厢房。
修者们的院落全挤在十洲一个拐角,统共二十来个人,一人一间厢房。院落四周密密麻麻种着修竹与帝休木,立在山头远远瞧去,入目皆是一片惹眼的绿。
他一个多时辰出门晃悠散心,因此尚未赶上三十六天的仙侍,亲自下来送弟子服的盛况。
三十六天仙侍们穿的全是白色□□,参拜面见神上的礼节万万不可荒废,除却沐浴焚香斋戒,他们这些征选的修者还应换上白衫。
白衣乃世间最为纯粹之色,江砚却认为陵渊这等贪生怕死的鼠辈,万万配不上此色。
他褪下身上常鹿江氏校服,脑中思绪翻涌,不知怎的忽然回忆起一个多月前,那位被陵渊狠心丢入泗水的魔界圣尊嫣翎。
唇红齿白、明眸善睐,天地之中仿佛只剩下她鲜嫩唇畔渗透而出朱色。
江砚自嘲地笑了笑,他与她实属八竿子打不着的殊途人,既然上了三十六天就应当好好钻研道法,六界美人数不胜数,他又平白无故想起她做甚。
江砚将腰间素纱腰带系紧,方掀起帘子,便听得两位同窗在帘子外叙话。
其中一人兴致勃勃:“前几日我受真君所托,前往下界查探魔界异动。路过通天阶时,竟瞧见一只奇鸟,你猜猜那鸟生得什么模样?同真君古书上画的神鸟凤凰一模一样……”
“子云兄好福气!”另外一人连连咋舌,“此鸟可是祥瑞圣鸟,又是神上的坐骑,看来子云兄此次比武大会上,定有志气打败江砚拔得头筹啊!”
子云失笑:“不敢同江兄作比,他是诸位神仙人人称道的奇才,子云就是再修个一万年,也及不上他。”
江砚放下快要贴上竹帘的手,他闭眼凝神回想溪畔那只奇鸟的模样,孔雀翎,五彩羽,全身上下遍布的艳艳金光……他顿时了然。
只能眼巴巴见着凤凰又如何,他今夜可是受到凤凰的眷顾,颇具慧眼的凤凰亲自将陵渊这枚神器赐给了他。
十洲处处热闹非凡,三十六天亦是一片灯火通明。
谢嫣当着江砚的面,“不慎”丢下那枚能助他在比武大会上日天日地的金手指。
她溜回玄霄殿时,正值陵渊在后殿沐浴。
各位仙官仙侍皆为明日的比武大会忙碌,夜明珠星罗棋布坠了满殿,幽暗的微光簇成一团,便是足以照灭人影的银辉。
陵渊有别于其他神仙,十洲的神仙个个懂得逍遥,沐浴时伺候在侧的仙娥仙侍少说也有五六个。
一个负责洗头,一个负责搓背,剩下几个就服侍他们剪剪指甲,拔拔腿毛。
而陵渊作为六界中活的最久的祖神,这些小年轻们的爱好,严苛禁欲如他,并不能苟同。
混沌之初,他一个人就着浑浊池水勉强洗去一身血迹,如今天下大定,陵渊亦是亲力亲为。
他从不唤人近身服侍,因此更衣沐浴均是随性。
陵渊用来沐浴的池水,还是后山中的一泓冷泉。据说用冷泉沐浴更能提神醒脑,他也就长年累月一直坚持下来。
谢嫣停在屏风外等他沐浴出来,陵渊浸泡得久,谢嫣也等得久,加之出去转了一趟,身子疲乏不已,她脑袋一歪,缩进暖和的翅膀里,窝在屏风一角入眠。
陵渊满身水汽游出冷泉,他方披上里衣,便听得隔扇外传来的一阵微弱呼吸声。
他推开隔扇走了出去,目光在屏风四周逡巡片刻,一瞬瞧见架子底窝靠的一只小小五彩凰。
门底带出的冷风激得谢嫣手脚发寒,她睁开惺忪双眼,仰头朦朦胧胧瞧他。
这一瞧差点叫她留下两行鼻血。
陵渊一头半湿银发委垂至膝盖,发梢仍在滴滴答答向下淌着水珠。因久居天界闭门不出,他肤色白得泛出细瓷光泽,此番被冷水一浸,隐隐透出几抹潮红。
里衣腰带松松系在陵渊腰间,半透中衣勾勒出他雄壮颀美的体魄,他胸口处的衣襟半敞,露出大片光.裸肌肤。
发根里沾落的几滴水珠,沿着修长颈项流淌而下,又划过弧度完美的胸膛,最后顺着紧致肌理,没入腹部的衣料中……
尽管谢嫣记不住他那张脸,但眼下此景真真是美人出浴,活色生香。
系统:“经检测发现宿主心率过快……”
谢嫣狠狠按住静音键。
谢嫣再偷眼去看时,陵渊已经穿戴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