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辞的花园后面有一个游泳池,陆朝辞对此没有任何兴趣,刘伯便直接让人改造成了一个小池塘,里面养了鱼又种了很多水养的花草。从夏溪知的房间阳台望过去正好能将小池塘一眼望尽。
夏溪知觉得有意思,还特地过去欣赏了一下。
她对这里很熟悉。
随着与池塘距离渐近,夏溪知的耳中隐隐传入说话的声音。
…
陆朝辞被陆林按着脑袋一头扎进冰冷的池塘水中时,心情倒是挺平静。他心里清楚地知道陆林想他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但陆林一直都努力克制着,他知道自己只要等就可以。
陆朝辞身体不好,活不了多久。
但今天听到死老头在这么多人面前宣布陆家财产的归属权,直接无视了他这个亲生儿子,令他异常恼怒。
与他同行的男人劝他看开点,反正你可以威胁夏溪知。
而陆林意识到的只有一点:老头子宁愿将财产给外人也不愿意给自己。
放眼整个圈子,他是唯一的笑话。
陆林站在角落里,但他依旧能感受到宴会上的人准确无误地将目光投落在他的身上,那样的目光充满怜悯和同情。陆林平时见不到,因为他即便不得宠,也依旧姓陆。
所有人也都觉得陆朝辞早死,陆老爷子没了继承人终究还是会将继承权交还给他。
而现在,陆老爷子毫不犹豫的将这一层纱揭开,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陆林不配。
这叫陆林怎么能不恼怒。
喝了酒上头的酒意彻底点燃了他所有的不甘和愤怒,他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人把夏溪知和言钦都支开。又以夏溪知的名义将陆朝辞带到了花园。
哪怕他这么多年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可陆朝辞一个病秧子怎么也反抗不了两个成年男人。
陆林将他的脑袋按进水中,冷笑,“死老头把陆家交给你你是不是很得意?陆朝辞,你们娘俩就是来克我的,一个以死相逼让我丢尽了脸,一个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你当初怎么不跟你那个妈一起死了呢?”
池塘的水混着泥渍和浮游生物钻入陆朝辞的鼻腔,他被迫眯起狭长的桃花眼,窒息和恍惚之中似乎记起了曾经的往事。
他不是个喜欢回忆从前的人,因为从前并没有令人舍不得撒手的。
五岁的时候,他的妈妈因为一连几次发现丈夫在外偷吃,大受打击。一连两年下来,心情愈发抑郁。也是在那一年,他妈穿着当年的婚纱从陆氏集团刚开发的高楼上一跃而下。
项目作废,陆林谈下来的几个亿打了水漂。
而后,陆老爷子将陆林手中仅剩的那点权力也拿了回来。
自那之后,陆林便连带恨上了陆朝辞和陆老爷子。
水池咕噜咕噜冒着水泡,陆林将陆朝辞拽起来,将对方的脑袋压到自己面前。青年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冲他轻轻一勾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陆林还是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浓烈的嘲讽。
陆朝辞轻声道:“你杀了我又有什么用,你要逃到哪里去?”
“我要逃?”陆林似乎被逗笑了,“我为什么要逃,不过只是找个替死鬼而已,多简单的事情啊?哦,还有你那个老婆,我马上就要让她来陪你。”
陆林笑了一声,再度将陆朝辞狠狠按在了池塘中。
刚刚喘的一口气正在逐渐散去,陆朝辞的鼻腔嗓子开始迸发出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他的意识逐渐涣散,一时间分不清今天是什么日子。
隐约中他突然想起夏溪知不断的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仿佛早就预料了他今天的死亡。
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体也很好,但终究是没有那个命。
突然,‘噗通’的声响传来,头上传来的力道骤然一松。紧接着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领,用力将他往上一提。骤然蜂拥而至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他几近贪婪地呼吸着,想要将失去的都夺回来。
直到空气刺激得鼻腔冰凉,陆朝辞的意识才堪堪回笼。眼皮酸涩,黑暗侵袭而来之际,心中猛地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想法——
别睡,睁开眼睛,睁开眼睛你就能看到她。
看到是谁救了你。
被水沾湿的睫毛微微颤抖,桃花眼里沾满了水,染着红丝。
陆朝辞的瞳孔逐渐聚焦,昏暗的路灯下隐隐约约照出一张熟悉的人脸,他听到同样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朝辞?陆朝辞?死了你爸可要笑到明年去了,你也看不到他被逮捕的样子有多惨了。”
夏溪知,夏溪知……
陆朝辞在堕入黑暗的时候,无声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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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陆朝辞在生日宴会当天被人按入水池的事情除了陆家别墅的人之外, 几乎没人知道。陆老爷子压着消息,却不带半点情面,直接将被夏溪知揍地半死不活的陆林交给了警方。
医院病房内, 陆老爷子守了陆朝辞一晚上后身体撑不住便被刘伯搀扶着出来了。他看到站在门口打瞌睡的夏溪知, 夏溪知忙了一晚上,精致昂贵的礼服上还沾着花园里的泥渍。
陆老爷子心疼她,轻声道,“吱吱, 你和我一起回趟家里, 换身衣服休息一下吧?这边有言钦守着没关系的。”
夏溪知陡然惊醒,眯着眼睛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她睁着双沾着泪的杏眼, 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走得时候回头看了眼病房的方向,多的什么也没说。
夏溪知和老爷子一起坐在车的后座,老爷子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 “我没想到陆林能疯到这种程度。如果早知道会这样, 我就不会办这个生日宴会了。”
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陆氏的最终归属而惹怒陆林。
起码,陆朝辞不会受到伤害。
夏溪知看着仿佛一夜间再度苍老了不少的老人家,轻声安抚, “爷爷,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如想点好的。比如说,陆林那渣滓都被抓了, 以后也没人能伤害陆朝辞了。”
陆老爷子愣了一下, 忽然就笑了。
“对,我活了这么多岁数, 还没有你一个年轻人看得开。”陆老爷子感叹,“是啊, 以后就没有人可以伤害小辞了。”
…
夏溪知回房间换好了衣服,便再度回到了医院。她到住院部走廊时,言钦正好带上门从病房内出来。青年看到她眼睛倏地一亮,跟走失的小孩终于看到了家长没什么区别。
想到自己的比喻,夏溪知:“?”
她和言钦什么时候这么和谐友善了,以至于言钦看到她竟然还能这么开心?
不等夏溪知疑惑,言钦便迅速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催促道:“哎呀你怎么现在才来,陆少一直喊你的名字呢。”
夏溪知:“哈?”
言钦将她推进病房内,陆朝辞还躺在床上,整个人看上去安静极了。夏溪知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耳边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和点滴滴落的滴答滴答。
“喊我的名字?”夏溪知回头看向言钦,眼神带着几分怪异。
陆朝辞这模样分明是睡得挺好,怎么的,还说梦话呢?
言钦撇了撇嘴,他也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他拉着夏溪知往陆朝辞的病床走,又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你听嘛。”
夏溪知安静地待了一分钟,忽然看到陆朝辞的嘴唇动了动,她看了言钦一眼,见言钦点点头便凑了上去。
耳朵靠近陆朝辞的唇,果然听到了几声很轻很轻的‘夏溪知’。
夏溪知:“……”
言钦站在她身后,语气幽幽的问:“我没说错吧?就是在喊你的名……诶,夏溪知你的耳朵怎么红了?我艹你该不会是觉得陆少喊你的名字是喜欢你吧?你别想太多,只是因为你救了他而已!”
夏溪知面无表情的看他:“好像是你想多了。”
言钦:“……”
…
陆朝辞是在当天的傍晚醒过来的。
青年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鼻腔内的窒息感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样的场景重复过很多遍,但唯独这一次,陆朝辞是庆幸的。
那种被人肆意践踏的禁锢感消失,陆朝辞像是突然之间活了过来。他从床上坐起来,沉默地望着靠在沙发上睡过去的夏溪知。
昨夜昏黄灯光下的一瞥还清晰地印在脑海中,陆朝辞心中微动。
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他轻轻地翻开被褥,脚尖落在了地上。整只脚踩在地上的那一刻,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他的腿一直以来都没有问题,偶尔也会独自站着,只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支撑他走路。
而现在,好像……做什么都不困难。
撒开手稳稳当当站在地板上时,冰凉的冷气从脚底钻入,一直侵入皮肤肌理各处。他没理会,一步一步走向了不远处的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