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照放了多年,该是买辆车的时候了。
原本想直接去找奶奶临时改道,去了郊外的车行,再出来时,是开着俩崭新的车出来的。
一百万就这么没了,钱不经花呀。
王宝柱有老家的钥匙,用剩余的钱买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名牌营养品,兴高采烈进屋,却扑了个空。
“吱吱?吱吱吱?”老白猴听到门响睁开眼,看到王宝柱兴奋地跳起来。
“白叔叔,你好呀,奶奶去哪里了?”王宝柱对老白猴如此反应丝毫不惊讶,像人那样笑眯眯打招呼。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难回答。
老白猴为难地左右打量,似乎没找到合适东西,急的抓耳挠腮好一会,摇摇晃晃跑到屋里打开抽屉,翻出顾秀敏的印章和红泥,然后对着镜子,抹了点红色印泥涂到嘴上。
王宝柱看懂了:“奶奶抹了口红?”
老白猴翘起大拇指,露出仅剩的两个门牙笑的捶胸顿足。
王宝柱也跟着笑:“哈哈哈,奶奶竟然涂口红,为啥呀?”
确切来讲,王宝柱是顾秀敏和老白猴一起带大的,白天顾秀敏上班,他就跟着老白猴到处耍,所以两人的关系非常好。
大概从小带的原因,老白猴喜欢他远远大于王福山,记得他上学时离家比较远,每次到了周末,老白猴总在半路的树上迎接。
老白猴又是一阵比划,往自己头上戴了朵大红花,然后在屋里扭来扭去。
王宝柱觉得是在说去相亲了,想想怎么可能呢,笑着道:“知道了,奶奶去跳广场舞了。”
老白猴摇头摇的像拨浪鼓。
做什么去不重要了,奶奶不在家正好,免得浪费唇舌。
白猴通灵,懂的区分好歹,一般人根本抓不住,这么多年不少人动过坏心思,可白猴仿佛能分清好歹,远远就躲开,根本近不了身。
“白叔叔,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王宝柱轻声道,“你好久没带我一起玩了。”
老白猴面带犹豫,他似乎还有话说,重复对那对小情侣做得动作,双手放在脸旁做沉睡状,再躺在地上来了个销魂的贵妃醉酒。
老主人病了,他想提醒崽崽,上点心吧,多关心下,有时间过来多陪陪。
“哦哦,奶奶身体不舒服,我知道了,我回头就带奶奶去医院做个彻底的检查,白叔叔,我们快走吧。”
等全款到账,他一定带奶奶去医院,好好孝顺奶奶。
老白猴毕竟不是人,是人可能预防不到来自至亲之人的背后一刀。
见长大的崽崽催促,老白猴眉开眼笑,眼里散发出类似慈祥的表情,崽崽长大了,崽崽好久没回来了,可一回来,还是和他那么亲。
临出门时,无处不在的张银莲正晒太阳。
没错,她在故作淡定,听到动静出来的。
还以为顾秀敏去西天了,所以她才承认自己偷的丝瓜,其实也不是偷,就是想故意给顾秀敏找点不痛快,没想到人没走。
以她对老对手的了解,这件事,绝对会成为杀伤力巨大的武器,让自己处处处于被动。
还有,以顾秀敏丰富的联想力,以前丢的东西肯定全赖到自己头上。
慢悠悠转过头,张银莲差点没出来,人靠衣服马靠鞍,今天的王宝柱太精神了,西装笔挺,铮亮皮鞋。
王宝柱看出她的疑惑,主动打招呼:“张奶奶,是我呀,宝柱。”
“呀,宝柱,你可算回来了,奶奶都多久没见你了,瞧瞧,越来越俊了。”老一辈的争吵归老一辈,张银莲分的很靠,她也是看着王宝柱长大的,“你这是要带白猴去哪里?”
老白猴挺挺胸膛,眉飞色舞扎扎呀呀一阵叫。
崽崽带我去玩呢,不带你。
相处多年,张银莲不懂老白猴说什么,但能听出个大概的意思,笑骂道:“瞧你嘚瑟的,小心把你给卖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宝柱心虚地笑笑:“怎么可能呢,这是我白叔呢,我新买了辆车,带他去兜兜风。”
张银莲一声惊呼:“呀,宝柱买车了呀,真出息,我就说嘛,从小就聪明,学习那么好,比你二叔王福山强多了,放在以前,没准能中个状元呢。”
王宝柱僵硬地笑笑:“张奶奶,那我走了啊,您多保重身体,少和我奶奶吵架。”
“去吧去吧,好好玩。”人老了,或许对生死有种特别的感觉,张银莲顿了下叮嘱道,“玩归玩,可小心看着点老白猴,现在社会变化可大了呢,那么多车呀楼的,他不是年轻猴了,别让坏人给逮住了。”
王宝柱后背出了层汗:“您放心吧,我一定看好我白叔。”
巷子口,新买的小汽车被阳光一照,发出类似尊贵的光芒。
老白猴兴奋地撅起嘴巴,喔喔叫不听,他不能说人话,但都懂。
不等王宝柱把他放下,兴奋地跳下来蹿到前车玻璃上,小心翼翼拿手抹了抹。
王宝柱打开车门:“白叔叔,您做后面还是前面?”
“吱吱吱,喔喔喔~~~”老白猴跳到前面座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来了个飞吻。
他不知道,这一走,近似于永别。
那位出高价的李总正巧也在本市,王宝柱悄悄掏出手机,对准随着音乐摇来晃去乐不可支的老白猴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信息依旧秒回:“一分钟后,查询账户。”
王宝柱惊着呢,有钱人心眼太多,他担心真把白猴送到对方不给钱,所以签协议特意加了点,搞定老白猴,先付一半钱,剩余的交付后再给。
不到一分钟,账户了又多了好几个零。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刚刚经历了一个刺激的夜晚,名牌衣服豪车,王宝柱感觉已经无法再接受以前的平凡日子。
甚至,他想换个女朋友。
平日里仗着家里有钱作天作地,自己跟个孙子似的,凭什么呀,如今他也有钱了,再加上自身的长相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
所以事发到现在,他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当然了,买的包包也没说。
怀揣着像车窗外阳光一般的梦想,王宝柱猛踩油门。
车子缓缓使出城市,向着郊区而去。
目的地是郊外有名的别墅区。
老白猴好久没看见新鲜的山山水水,一直激动的跳来跳去,他看到了很多高高挂在树梢的野果子,小崽崽可爱吃了,等会一定多摘一些。
等到车缓缓停下,他忽然身体紧绷,发出声低低的啸叫。
那是遇到危险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白叔叔,不怕的,我先带你见个朋友。”王宝柱听得懂,轻声安慰道,“他不是坏人,你待会乖乖听话好不好?”
坏不坏他说了不算,来自本能对危险的反应,老白猴跳下车想跑,他可以跑,到处都是树,山间是他的世界,只要跳上去,没人能抓住。
可是还有崽崽呢。
老白猴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好猛扯王宝柱的裤腿。
李总从外表看,比出现在新闻媒体的照片要高大些,他同样西装革履,如果头发没有地中海,称得上中年美男子。
“果然老而成精,同人形了。”
“李总您后,久仰了。”和真的富豪相比,王宝柱发现自己还是差了点,他态度恭敬,“您比照片上年轻多了。”
他客气,对方却完全没把他放眼里。
李总目光火热打量着急的吱吱乱叫的老白猴:“可以了,帮我把它抓住,你客气走了,放心,钱一点不会少。”
说着,尾随他而来的人递过根绳子。
“要,你要绑它吗?它很听话的,绝对不会乱跑。”直到这一刻,王宝柱也有点后悔,他看了眼拉着自己裤腿乱叫的老白猴。
下不去手。
之所以忍心卖掉,他想着,对方喜欢动物又有钱,老白猴来了不会受苦,奶奶想的时候可以随时来看看。
可看对方的态度,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
顾秀敏一大早的确相亲去了。
儿子王福山都给她跪下了,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把她的心都给哭碎了,为了儿子那么多年什么苦没吃过,命都可以不要,那就相吧。
儿媳妇李琴得知消息亲自赶过来,说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给她带来身崭新的衣服,还化了妆。
顾秀敏感觉自己这会就像老伙计白猴,就是给人看的。
对方住大别墅,她像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从八字到面相,对方非常满意,说她手上全是元宝,简直就是棵活生生的招财树。
一番折腾下来回到家已是中午。
七十多岁的年纪相亲,丢失个人。
呆愣愣回到家做了好半天,才发现好像少了什么,不对呀,老白猴呢?
老白猴认的她的脚步声,平常只要一开门,绝对会出来迎接。
围着房间转半圈,顾秀敏开始心慌,从年轻时,和儿子分开过,和孙子分开过,可从来没和老白猴分开过哪怕一天。
她迈着小碎步急乎乎猛砸张银莲家的大门。
“张银莲,见我家猴了吗?是不是在你那里?”
两个隔着一堵墙,老白猴知道她和张银莲不对付,会趁她不在时过去玩,帮张银莲穿穿针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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