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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度蓝桦正在客房里吃早饭呢,突然阿德就开心道:“夫人,大人亲自接您来了!”
“哈?”
度蓝桦半信半疑的推窗一看,嘴巴里的一口包子都忘了咽:还真是!
正月的清晨还很冷,肖明成的斗篷、眉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好似雪人。他不大晒太阳,皮肤本就比一般人白,现在更是冻得白里泛青,嘴唇上都没什么血色了。
太阳刚从东边的地平线上羞答答露出一点脸儿,他高坐马背之上,淡淡的橙黄色阳光自背后漫开,俯视着窗子里探出来的一颗脑袋,“好吃吗?”
约莫一刻钟后,白云寺的客房里。
度蓝桦和肖明成在炉前对坐,面前各摆放着几个热气腾腾的青菜蘑菇包子和一碗白米粥。
佛家忌荤腥,包子馅儿也只用素油和盐巴略调了味儿,但因为正月里吃多了油腻,反而清爽可口。
肖明成吃到第三个的时候,终于顶不住对面直勾勾的注视,无奈抬头,“我记得以前你的胃口没这么小。”
“秀色可餐肖大人没听过吗?”度蓝桦继续托着下巴看,笑眯眯的。
肖明成才要说荒唐,耳尖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点粉色。
度蓝桦悠悠叹道:“我今天才算知道什么叫君子如玉了。”
肖大人拿筷子的手抖了下,一颗白嫩嫩的包子吧嗒落在桌上,咕噜噜滚走了。
他的心跳声忽然变得好大,又急又快,分明炉火并不怎么旺,但脸上却**辣的。
就听度蓝桦又道:“哇,你刚才是没看见自己的样子,整个都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就跟一尊玉雕似的!我都怀疑古人写这句话的时候,本来就在映射你们读书人气虚血亏!”
肖大人瞬间降温。
所以如玉,是这个意思?
度蓝桦啧啧几声,有点可惜的看了看那只包子,继续道:“你看李孟德他们,人家骑了一路,头上都冒汗了,偏你冻成这样……”
肖明成沉默片刻,觉得自己或许是个蠢材。
“不过肖大人,你肯定是天不亮就出发了吧?明知自己身子骨差还来接我,我真的很感动。”
嗯?肖明成猛地抬头,就见度蓝桦忽然正经起来,冲自己粲然一笑,“谢谢你呀!”
以前她上学时最羡慕的就是每逢刮风下雨,别的同学有家长来接,可她却只能自己走。
现在,她也有人关心啦!
肖明成有点不自在的别开眼,“咳,也不是特意来接你。”
“嗯嗯。”度蓝桦点头。
“只是昨夜有了些线索,你又迟迟未归……”
“嗯嗯。”度蓝桦微笑。
觉察到她语气中的敷衍和眼神里的戏谑,肖明成张了张嘴,索性不解释了。
他身子骨才不差!
用完饭后,一行人沿着来时的路下山,倒是不着急了。
肖明成和度蓝桦两人在前头交流,后者先把她在白云寺的发现说了,“跟汪河说话那人就是他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人,是真凶的可能性很大。”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偏你才跟人家说完了话,人家就死了?
肖明成点点头,“我那边也有点线索。汪河生前树敌颇多,但真有可能下手的却并不多。”
“确实。”度蓝桦深有同感。
其实一时激愤杀人是最难查证的,因为很有可能凶手和死者之间之前并无往来,动机和线索都不足,查找起来不亚于大海捞针。
但本案的凶手显然是想借助亡山的传说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又不知借助了什么手法,造成马车受惊坠崖的假象,分明就是预谋已久。
“目前看来有动机也有能力的人有三个,头一个就是潘掌柜,两人不睦已久,既有动机又有能力;第二个就是当年汪河用了不入流的手段吞并对手的铺面,造成老掌柜夫妇自杀身亡,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小掌柜报仇也很说得通。”
度蓝桦点头,“但你最怀疑第三个,是不是?”
肖明成道:“是,李孟德去调查后发现,有个伺候苏梅的丫头曾听到夫妻二人争吵,苏梅隐隐提了一嘴,抱养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的豪言壮语破产!不过我后面有一段删掉了,正在重写,所以今天特别少……明后天就会重新多更新哒!至少六千哈!
度蓝桦:论君子如玉新用法!
第26章 (后半部分小修)人为财亡(四)
度蓝桦双眼一亮, 立刻接道:“苏开!”
肖明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发出一声饱经沧桑般的叹息,“啊。”
昨晚他跟李孟德交流十分被动且费劲, 往往需要他问,对方才答, 而且许多时候答不上来不说,甚至还要他掰碎了解释,简直事倍功半。
此时见度蓝桦不用点就透, 棋逢对手酣畅淋漓的飘飘然失而复得,憋屈了一夜的他多少有点……感动。
度蓝桦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觉得这人好像一夜不见就憔悴许多,“怎么了?”
对比过于强烈,肖明成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有感而发, 你继续。”
“你们读书人就是多愁善感,”度蓝桦也没放在心上,“其实一开始我在想, 凶手是否是白云寺的人,毕竟是从那里出来后出事的,怎么看白云寺的嫌疑都很大。而且汪河离开之前确实曾与人秘密交谈,这一点进一步证实了我的怀疑。”
“但后来我又发现可能性不高。一来他是白云寺的固定大财主,阖寺上下都恨不得将他供起来, 自然希望他活得长长久久。而且我问过方丈, 最近几年新入寺的几个和尚都身家清白, 跟汪河也没有龃龉,动机不足。”
“既然不是白云寺的人,那么重点又落在访客上, 所以我跟方丈要了访客名单,准备等会儿去挨家挨户拜访一下。”初升的太阳斜照过来,将石壁上垂下的一排冰溜子照得闪闪发亮,清澈犹如水晶,美丽异常,度蓝桦顺手掰了一根玩儿,“但你说的那个苏开,确实也有可能,但是这里有个最大的问题。”
“不错,”肖明成点头,替她把后半句补齐,“现在苏开的儿子并未过继到汪河名下,杀了汪河,他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但凡过继,必要从亲戚或宗族之中挑选,昨晚他连夜查了苏、汪两家的族谱,发现汪河的情况并非偶然:
实际上汪家人素来子嗣单薄,到了他这一代,也就只剩他和一个堂姐,但堂姐家中只有两个女孩儿。那么可用的便是苏梅这头,而与苏梅关系最近的便是苏开,恰好他膝下有两儿一女,长子十一岁,次子,才不过三岁,正是不记事的年纪。如果现在就抱过来,很容易养熟。
但最大的问题恰恰就在于:现在苏开的儿子根本就没被抱走!
自古以来,爵位也好家产也罢,都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如果没有儿子,那就要交还给父母、兄弟以及妻子,但现在苏梅也死了,作为妻弟的苏开跟瓜分财产八竿子打不着啊。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最倾向于熟人作案的度蓝桦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苏开列为头号嫌疑人,肖明成也始终觉得有些牵强。
但凡行凶,必有动机,若汪河活着,好歹苏开还有个有钱的姐夫,是条人脉;反之,二话不说就将姐姐姐夫一起杀了,自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怎么也说不通呀。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无奈一笑:
现在他们面对的是没有人证、没有物证、没有幸存者的残局,而外界关于鬼魂作祟、天谴报应的论调更是屡禁不止,确实麻烦。
“不是派人去找苏开了?”度蓝桦道,“什么时候来,正好再问一问。”
作为苏梅的娘家人代表,收敛姐姐尸骨这种事,还是要亲自到场的。
“最迟午后也就到了。”肖明成道,“今儿我不一定有空在衙门,若我不回来,你只管先问也就罢了。”
朝廷派的督考官来了,肖明成要带他去考场做最后一次检查,然后封存以备开考当日再用,正好考场距离潘掌柜的住址不远,就顺便去问问。
这就体现出有个靠谱的合作伙伴的好处了,不然又逢过年又逢科考,偏还出了人命案,若只他孤身奋战,指不定多么艰难……
进了城门之后,两人立即分道扬镳,一人前去与督考官会和,另一人则直奔衙门的仵作房。
一天过去,不知雁白鸣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
刚一推开仵作房的门,一股言语难以形容的恶臭便扑面而来,度蓝桦下意识闭上眼睛,“雁白鸣?”
这味儿刺激的,简直辣眼睛。
“小~兰~花~”一拐三道的声音飘忽传来,犹如鬼啼,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等稍稍适应了味道之后,度蓝桦才掩住口鼻走进去,结果差点一脚踩在盛满食物的托盘上,“你又不吃饭?!”
三个大托盘都放得好好的,里面的食物一口没动。
就见雁白鸣烂泥一样躺在地上缩成一团,诈尸般颤巍巍地朝她伸出手,声音沙哑,“糖,我要甜甜的糖果……”
“临走前给你留了多少,竟然都没了?”度蓝桦冲过去翻他的口袋,空空如也,不由大吃一惊,“那至少有三两吧?”